關忘文想起了人間往事，皺眉問道：“所以，天界對人間的態度，也是在那些仙帝仙尊消失以後，才發生了改變？”
    夫子歎了口氣：“這個...老夫也不能百分百確定。”
    他轉而說道：“老夫隻是有一個猜測......”
    關忘文豎起了耳朵。
    他現在急需天界的情報，而如今人間唯一對天界有所了解的便隻剩下夫子一人了。
    誰知道夫子搖頭道：“算了，老夫的猜測還是不說了。”
    關忘文：......
    “唉唉唉，不帶你這樣吊人胃口的。”關忘文埋怨道。
    夫子正色道：“老夫的猜測隻是猜測，尚未真正的根據，老夫若是說出來的話，會妨礙你自己的判斷，這樣不好。”
    道理是這樣沒錯，關忘文隻能轉而問道：“那你當年折斷天柱，難道隻是想要為阻擋人族飛升去天界做奴隸麽？”
    夫子搖頭道：“這隻是其中一個方麵的原因。”
    他緩緩站起身來，輕聲道：“老夫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人間對於天界的重要意義。”
    “簡而言之，人間，已經成為了天界的養料。”
    “養料？”關忘文很難理解夫子說得話。
    夫子歎道：“具體的老夫也不清楚，老夫也算是人間最早那一批飛升入天界的，那時候，天界的一切尚且正常，老夫的天資算得上乘，百年時間一路到了破金仙境，離大羅也隻有一步之遙。”
    “可是......”
    “就在老夫即將破境入大羅金仙之時，天界大變。”
    “隨後，各級別的仙人便不再被允許隨意破境。”
    “老夫當時氣不過，便去找了老夫所在的仙府。”
    關忘文打斷道：“等會，仙府又是什麽鬼？”
    “你可以理解成人間的宗門，隻是天界並不像人間宗門如此眾多，隻有三十六仙府，凡是入天界者，都是要擇其中之一加入——特別是在變故之後，天界再無漏網的散仙。”
    “老夫至今還記得陽曦仙君那日說的話。”說到這裏，夫子的臉色逐漸變得冷冽，顯然當年的場麵讓他至今無法釋懷。
    關忘文皺眉道：“陽曦仙君？是你在仙府的管事麽？”
    夫子轉過頭，看著關忘文道：“他是三十六混元大羅金仙之一，受天界尊崇的虛陵仙府仙君。”
    “他說了什麽話，讓你記恨至今？”
    夫子輕吸了口氣，冷冷道：“他說...”
    “從此，天界不自在，仙人無逍遙！”
    關忘文眉頭緊皺：“修仙不就是求一個逍遙自在麽？既然不能逍遙自在，那還修什麽仙？”
    “誰說不是呢。”夫子表示同意，“老夫當年也是這麽說的，結果就是被陽曦仙君點破了金仙道果，從離大羅金仙半步之遙，跌落成最普通的天仙。”
    “而老夫在被關押養傷的時候，機緣巧合下，聽到了陽曦仙君與道隱仙君的對話，雖然不真切，卻大概也知道了，接下來天界對人間的處置。”
    “如何處置？”關忘文雖然知道人間的過往，隻是他看到的隻是表象，或者說是從人間角度的變化，而從天界角度是如何的，他還真不知道。
    夫子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氣後緩緩說出了天界對人間的處置計劃。
    首先，鎮殺四方守護神獸。
    隻留下了青龍帶入天界，並將青龍“改造”以後，成為了所謂的“人間秩序守護一族”。
    其次，殺人皇，立天子。
    那天子，便是李氏皇族的老祖，也是人間最早飛升入天界的人。
    從此，天子掌陸地，龍族主大洋。
    天子名義上是掌管人間的最高權力者，卻也要受到龍族的監管。
    兩者確立以後，人間便開始了對土著神獸的捕殺，奴化和弱化。
    原本與人族和諧共處，互助互利的神獸先汙化成了妖獸，然後在變成了妖族。
    妖族與人族之間的徹底對立，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妖族自然而然也成為了人族的坐騎，家畜，甚至於桌上餐肉。
    而後，天下宗門大興，人族凡是稍有根骨之人，都會入宗門修行，人間徹底進入天子高高在上，宗門成為中流砥柱的一個統治模式之中。
    關忘文將夫子的話與自己曾經看到的一一應證，很多細節也就了然了。
    他皺眉道：“可是，這與人間成為天界養料又有什麽關係？”
    夫子說了三個字：“人間氣。”
    人間氣乃是人間的氣運根本，而在天子代人皇之後，人間氣便被源源不斷送入天界。
    人間氣對人間至關重要，若是人間氣斷絕，便是人間徹底毀滅之時。
    而具體的原因，夫子一時也說不明白。
    “老夫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夫子歎息道，“你也不用刨根問底，若是想要知道其根本，你得去問三十六仙君。”
    關忘文翻了個白眼，問他們？找死麽？
    他轉而問道：“所以你才重回人間，要斬斷天柱，並且鎮壓封印人間氣？”
    “老夫出自人間，既然知道了，豈能眼睜睜看著人間毀滅？老夫借機向仙君認錯，並且求到了一個重入人間的機會。”
    夫子不停歎氣道，“當老夫重入人間的時候，才發現事情已經十分糟糕了。”
    那個時候的人族，和他飛升之時已經大不相同。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夫子緩緩說道，“這本是人族正常的狀況。”
    “而在那時...嗬嗬。”
    夫子痛苦地笑出聲來。
    “生性惡劣自私者不計其數，性相遠，反而習相近，一切都反過來了。”
    “老夫離開人間這麽些日子，整個人間變得戾氣十足，強者為尊，殺人者沾沾自喜，奪寶者洋洋自得。”
    “宗門之內，人人以私利為先，互相傾軋，明爭暗鬥。”..
    “宗門之外，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不思生產，整日求神拜佛，隻求子孫有升天者，好雞犬升天。”
    “老夫所過之處，人有菜色，野有白骨，村鎮破敗，城市頹喪。”
    “入目之景，觸目驚心！”
    他捏緊了拳頭道：“好好的人間，竟被折騰得宛若幽冥地獄！”
    關忘文歎氣道：“所以你才想折斷天柱，讓天界與人間再無瓜葛。”
    夫子閉眼重重歎息道：“老夫散去了天仙修為，偶有所得，才悟出了浩然正氣，老夫以為，隻有浩然正氣才是人族可以與天界相爭之依仗！”
    “可是...天不假年。”關忘文無比可惜道，“若是再給你千年時光，說不定，這夫子牆早早就拆去了。”
    夫子一怔，隨後道：“你當真是這麽認為的？”
    關忘文認真道：“不是我這麽認為的，而是整個離天，整個人族都是這麽認為的。”
    夫子眼中有幾道光彩閃過，忽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無所謂，這牆不是也已經拆去了麽？”
    他指向了那早已不存在的夫子牆，高亢道：“此牆既是護衛人族之牆，也是阻礙人族之牆，如今牆已去！”
    “從此，人族再無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