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柯南額角沁出了冷汗，在南森太一無言的氣勢壓迫下，他無言以對。眼前的警視，眼眸深邃如墨，看著他的眼神裏滿是探究和審視的意味。
    這不是看待一個孩子該有的眼神，而是將他視為一名嫌疑犯在分析。他這層小學生的偽裝，在對方麵前毫無作用。
    ——這種人到底是怎麽當上警察的啊！算不算是在恐嚇小孩子！
    遺憾的是，當然不算。他既沒有對江戶川柯南使用言語暴力或者壓迫、誘導性的言辭，也沒有對他施行軀體上的傷害，頂多就是眼神可怕了一些。
    他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如果對方真的能看穿別人是否撒謊，再多的言語隻會露出更多的破綻。就從這次事件就可以知曉，南森太一可不是他以前麵對的那些警察那麽好糊弄。
    不管是洞察力、應變力都非凡。能夠這麽年輕就坐上這個職位的人，哪可能簡單！
    今天還是江戶川柯南第一次什麽都不做，警方就破案，體驗了一回單純被警方拯救的受害者的經曆。
    沒辦法了。雖然不想用那一招——
    南森太一看江戶川柯南的臉色千變萬化，最終化為堅毅，眼裏也悄然蒙上一層水霧。他並不想去忍受小孩子尖利的嗓子帶來的攻擊性，而是將矛頭對準了阿笠博士。
    “阿笠先生，如果您不願意配合的話，恐怕就得請您去警視廳一趟。而且，我會向上方申請入室搜查令。”
    並抬手叫來了目暮十三：“我和阿笠博士有話要說，小孩子不適合聽。”
    目暮十三啊了一聲，讓手下將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抱起，準備將他們帶到其他地方，柯南用力的掙紮著：“不，我不要離開阿笠博士，我——”
    “江戶川君。”南森太一的聲音很輕，卻極具穿透力，“請不要搞得我就像是欺負小孩子跟老人的惡霸一樣，我自認為自己的考慮是有道理的。”
    他看了眼手表說道：“我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並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如果你們還沒意識到事情嚴重性……還有你們，也都給我聽好了。”
    他掃過那群安靜如雞的下屬：“我給出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等著你們反應過來。很不巧，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向我報告阿笠先生犯下的罪行。”
    “罪、罪行？！”阿笠博士這才回過神來，笨重的身體跳了一下，就像是被嚇壞了一般。“我、我隻是一名科學家，我沒犯罪啊！”
    “江戶川君戴著的領結，是便攜性變聲器吧。”南森太一目光淩厲的盯著他，“確實是很有用的發明，不是那種冷冰冰的一聽就能分辨出來的機械音，而是能夠模仿他人的聲音，以假亂真。請問，這個發明您申請過專利麽？有沒有在相關部門報備過，這是能夠流入民間的發明麽？還是需要我給您科普一下，這種變聲器如果落在壞人手裏，會帶來多大的災難？不管是電信詐騙，又或者是模仿達官貴人的聲音犯罪，造成的惡劣影響，是想要讓被無辜牽連的普通市民去承擔嗎？請不要跟我說，你覺得不會發生這種事？第一個發明出火藥的人目的是用來做煙花，誰能知道時過境遷之後，會被用在能掠奪他人性命的槍炮。”
    南森接著道：“江戶川君使用的太陽能滑板車，時速堪比小車，按照法律規定，滑板車必須限速在時速二十公裏以下，兒童用的就更不用說。能彈出足球的腰帶確實是玩具，但他的腳力增強球鞋，能讓這個足球發揮不亞於炮彈的威力。這可是一球能夠打飛高速墜落空間站的神奇小子。”
    他揚起嘴角，眼裏卻看不出一絲的笑意：“請不要再用什麽‘小孩子不是故意’‘小孩子沒有壞心眼’的理由來搪塞我。就因為是小孩子，持有這麽多危險的東西，不僅容易成為有心人的目標，被多加利用，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光是本人就已經有比大人更甚的破壞力。還是說需要我調出所有的卷宗，追究江戶川君至今為止犯下的多起妨礙警方辦案、破壞犯罪現場的罪行？但凡他隻要大幾歲，這些罪名都夠他去監獄蹲個十幾二十年！”
    他厲聲道：“我不管以前的警視廳到底是怎麽辦案的！但現在，上頭將整肅刑事部、挽回警方名譽重塑社會公信力的重擔交托在我的手上，我就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再度發生！既然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就請遵守這個國家的法律與規章製度！如果有意見的話，大可以去投訴我舉報我！沒辦法將我弄下去，就把脖子上的那個擺設擺正，就算裏麵裝的都是水，也別自由自在的左右晃蕩讓我聽見！”
    眾人：“……！！”
    警察們：“……”tat果然被遷怒，果然被罵了啊！！！
    南森太一往阿笠博士的方向邁前一步，盛氣淩人的盯著這個滿頭大汗，小腿都在哆嗦的老人：“這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會派人上門跟你好好科普一下相關的法律，也會派專人去檢查您實驗室裏是否有違反法律的發明。如果不加收斂，下一次等待你的就是檢察官、警察和司法的審判！發明可以有，但不是所有你發明出來的，就有資格在沒有經過官方機構的報備和審核之前，交給一個七歲的小孩子濫用！一旦出了什麽意外，不會以為提供工具的您，就不用擔責吧。”
    阿笠博士諾諾的，應了聲‘是’。
    他以前也在大公司的實驗室裏待過，懂的自然都懂。是因為受不了那些實驗室的條條款款，還有各種法律限製的研發，才選擇自己單幹。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很多敏感的研發都是處在理論階段，沒有經費製造出來。
    以後……以後也沒有機會麵世了。個體戶的科學家，跟有大企業做後盾的科學家是不一樣的，限製隻會更多不會減少qaq
    江戶川柯南，遊魂一般的坐上了阿笠博士開的車。灰原哀看了看這兩個麵色灰敗的人，說道：“工藤君，我跟你說過很多次，行事要收斂。你應該感謝自己現在是小學生，如果是高中生，南森警官絕對不會放過你。”
    江戶川柯南，不敢說話。他可不敢說自己以前那些行為全是合法的，隻是沒有人追究罷了。較真起來……肯定完蛋！
    可能是因為偵探團終於解散，灰原哀意識到她之前的擔憂並非是過於敏感，而是‘正常人的顧慮’後，她看著這兩人的眼神都不太對勁。
    細想起來，因為以前是在黑衣組織的實驗室裏工作，踩在法律背麵的研發做多了，對阿笠博士有些發明也沒有意識到錯誤。
    她道：“博士，請不要忘記麻醉針手表。”
    江戶川柯南的頭發瞬間炸了開來，但灰原哀已經不想慣著他了。“也是幸虧南森警官不知道麻醉針手表的存在，否則……您也不想在牢裏度過餘生吧。”
    阿笠博士最後的僥幸心理也都飛散，兩行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來。灰原哀沒有繼續發聲，她覺得這兩個人也是時候清醒一下了。
    就算是小看這個國家的司法和警方，也要有個限度。
    她甚至還很感謝南森太一的鐵麵無情……最近這段時間，柯南真的是太過肆無忌憚了，仗著有大人們的掩護，行事越發的張揚。
    他是以為有安室透、赤井秀一等人的幫助，自己肯定能逃脫黑衣組織的眼線麽？他是不是……小看黑衣組織了？
    灰原哀隻想裝作自己是個隱形人，低調的不要被人察覺，不要再被卷入那個黑暗的漩渦之中，現在……
    灰原哀想著，自己還是休學吧。如果試圖融入大眾的代價就是在危險邊緣來回試探，還不如做一個拒絕上學的怪胎。嗯……可義務教育規定是完成國中的學業。要不還是跳級吧。反正她現在是被阿笠博士收養，有這麽一個天才科學家做監護人，就算表現得天才一點，也不會起疑。
    還留在原地的南森太一，點燃了一根煙，看向了還傻愣愣的站在旁邊的大個子：“怎麽？還有事麽。”
    他故意咧開嘴角說：“哦，是想揍我一拳麽？也對，剛才是說得過分了，要不我給你們來個隆重一點的下跪鞠躬道歉一條龍？”
    他說的是在警視廳裏，自己的那些揣測。
    站在南森的角度上，他不覺得自己那些揣測有什麽問題，而且他確實是故意那麽說的。做事要隨機應變，如果犯人不是這種又是毒氣室又是炸彈的法外狂徒，而是一般的想要找警察複仇的那種罪犯，按照他之前的善後方式，來個誠心實意的放低姿態的道歉是最好的選擇。
    但現在不是。
    那個犯人背後明顯牽扯了一宗大案，一個在居民區存在這麽久的毒氣室，現在不暴露出來的話，以後會惹出更大的麻煩。
    再者說了，那群小孩子確實是因為離家出走，誤打誤撞的闖入了人家的安全屋。
    甚至讓自己陷入險境——被關在無法逃脫的地下室——也是他們個人的原因。
    這次案件，可比罪犯有組織的綁架與警察相熟的小孩子反過來威脅警察的情節要更嚴重。就如之前南森對那些孩子說的那樣——就差一點點，就因為警察們相信這些孩子是無辜的，差一點點，大量警察都得死在那個毒氣房裏！
    畢竟罪犯的動機很鮮明——他的安全屋被闖入了，闖入這裏的是名氣不小的協助警方破了好幾宗案件的少年偵探團，這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與其等毒氣房的事情被這群小偵探發現並暴露，還不如反過來利用弄死警察。
    對比起這些警察們之前信誓旦旦的說著‘這些孩子是全然無辜的’，形成了鮮明的諷刺。早在這群警察縱容這些小孩子，甚至協同辦案的時候，這些孩子身上的標簽就從‘普通小孩子’變成了‘不普通的小偵探’。
    而警方多年來對偵探的依賴，讓偵探在犯罪者的眼中也被鍍了一層高光。犯罪者對偵探的警惕心很高。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還放低姿態的話，那得到的隻會是反效果。不能姿態端得太高，但也不能讓步。
    培養部下就跟與狼共舞。
    這麽淺顯的道理，就算不明說，相信在場這些警察都清楚。更何況他剛才還揭露了江戶川柯南與阿笠博士那些行徑。
    如果到這個地步了，還不願意清醒一點，回憶一下當初佩戴那枚櫻花徽章時發出的誓言，那這些警察……全都可以卷鋪蓋走人了！
    伊達航表情複雜的看著南森太一，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問道：“南森參事官，您之所以在警視廳裏說那番話，說是孩子們的所為……是因為想到柯南戴著的變聲器領結麽？還有……因為他多次妨礙公務，因此在您眼中，不算是普通的小孩子。”
    “他普通麽？”南森太一反問。
    他道：“我之前說過了，你其實在我說那番話後猶豫過吧，和阿笠先生一樣，設想過江戶川君確實有能力做到。先不提有沒有動機，有沒有做，而是他有沒有那個能力辦到。這一點才是最關鍵的，因為他有這個能力，就有人能反過來利用他這個能力，比如搶走他的變聲器，誤導警方。伊達航，你是這個課室裏綜合表現最優秀，也是我最看好的一人，作為警察，我奉勸你一句話——不要將私人感情摻雜進去。”
    伊達航：“……是。”
    他沒預料到南森太一會對他有這麽高的評價，還以為對方隻是享受著淩駕於他們所有人的成就感。但從今天這件事可以發現，無論是指揮力、行動力、洞察力還是危機應變能力，這位年輕的上司都不是常人能及的。
    至少在他過去的二十九年人生裏，還從未見過這樣厲害的可靠的，讓他安心的人物。
    “警察，是個孤狼雲集的職業。”南森太一放緩了聲線，說道，“罪犯是老虎，是獅子，是猛獸，那警察就要做一頭緊咬不放的狼，別把自己當成看家犬。你們能信任的隻有與自己一樣，懷抱著同樣信念共同進退的同伴，用更現實的角度來說，你們才是利益共同體。或許你們在刑偵能力上是有不足，但這種能力並不是你們不思進取、轉而依賴民間偵探的借口，偵探辦案可以是拿錢辦事，可以是為了榮譽感或者成就感，又或者是本身的正義感。但他們是一群沒有組織性的，不受規章製度管束的存在，如果太過信賴，萬一他們徇私呢？故意誤導呢？對此要付出最大代價的不是他們，而是警察，是無辜牽連的國民，是這片櫻花徽章，是整個警界的聲譽，是市民對政府的信賴度，是整個國家的公信力和凝聚力。”
    他攥緊拳頭，輕輕的錘在伊達航的胸口上：“不懂的話，我來教，我能力不足，那就找更有能力的人來教導你們。耐心點，像這種突發的案件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在此之前我來頂上，你們要做的就是在配合的同時，看清我是怎麽做的，一邊學習一邊突破，融會貫通。將每一日太陽升起，戴上這頂警帽的一天，當做自己的殉職日，激發自己的求生本能，激發自己的潛力，走在月光鋪灑的街道上，入睡之時在夢裏慶祝自己又度過了沒有遺憾的一天。我想，這樣的睡眠質量會更好，不是麽？”
    說完後，他含著煙對目暮十三說：“回去後都去休息室搶個好床位吧，下次別傻得在工作日前一天安排什麽飲酒聚會，我都懶得說你們。剩下的工作，就由特殊犯課係的人配合我善後。”
    說著像是趕蒼蠅一樣的朝他們揮了揮手。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嫌棄。
    搜查三係的全體：“……”qaq很感動，但還是被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