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君頡態度太過誠懇，又或者剛剛捶那麽一下，給了林霽雲些許膽子，他嘟囔道：“我怎麽可能很隨意啊。”
    君頡問：“為何不能？”
    “你是皇帝，全天下都是你的，而我隻是普通百姓，惹你不高興了，你動動手指頭就能碾死我。何況我家不止我一個，我大哥二哥都在朝為官，我自己死就死了，萬一你因為我遷怒了他們怎麽辦？”
    這番言辭在外人聽來已經是大不敬了，足夠砍一百遍頭，可他們畢竟在一起三年，就算林霽雲有心恭謹，可私下見麵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流露出在abo世界時的相處模式。
    這也是林霽雲為什麽總是避免在皇宮和君頡見麵的原因。
    而君頡卻覺得有些荒誕，他皺眉道：“我珍視你還來不及，怎會如此待你。”
    “apha的話都信不得。”林霽雲很清醒，持續輸出，“你別以為我讀書少，abo世界就不說了，新聞天天播放匹配度高的apha和oga也會吵架離婚，就算現在再往上幾百年，衛靈公與彌子瑕也是前車之鑒，兩人相愛時，彌子瑕駕駛君車去看望母親被衛靈公說成孝順，等彌子瑕年老，這件事又成衛靈公給彌子瑕定罪的鐵證。”
    “我們之間地位差距太大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還要處處謹慎小心，想著幾十年後的自己會被怎樣定罪。”
    林霽雲不知不覺間把心裏話說了出來，說完覺得暢快多了，腰都挺直了起來。
    最後他做了個總結——“所以說，分手是最好的選擇。”
    聽完這些話，君頡第一次被震驚到，abo世界在一起那麽久，他自以為兩人親密無間，已經做好了互相交托餘生的準備，而回到這裏，他竟然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小妻子有這麽多顧慮。
    先前林霽雲不願做皇後，他當對方變心，傷心惱怒不已，後來程德海暗示時，他還隻覺得是外人不了解他們之間的感情。
    但如今聽到林霽雲這麽說，君頡才驚覺原來是自己沒有給小妻子充分的安全感。
    在abo世界，他們的地位是平等的，所以林霽雲願意和他在一起。
    而現在他占據著太多主動權，已經讓林霽雲感到不安，怕將來感情不和反目，所以才會和他分手。
    君頡一心想把最好的都給林霽雲，因為在abo世界太久，他竟然粗心忽略了這麽淺顯的問題。
    林霽雲瞧君頡低頭不說話，還以為惹他不高興了，連忙道：“是你讓我說的啊，可不許怪我。”
    君頡這才抬起頭，歎氣道：“怎麽會怪你。”
    “你能說實話我很高興，況且的確是我沒能體諒你的處境，原本錯就在我。”
    說罷，君頡起身出去喚人，林霽雲不知道君頡說了什麽話，那位從養心殿同來的太監便匆匆離去。
    等君頡回到書桌前，林霽雲才問道：“你叫人幹嘛？”
    君頡微微一笑，“先等著，一會就知曉了。”
    林霽雲覺得有點奇怪。
    等過了一會，程德海公公竟然來藏書閣了，對方手捧著一個四角鑲嵌金邊的錦盒，躬身道：“陛下，丹書鐵契在此。”
    君頡嗯了一聲，吩咐程德海將錦盒放在桌上。
    等程德海退出偏殿後，君頡打開錦盒，將裏麵的東西遞到林霽雲麵前。
    “這是丹書鐵契，你收好，若我將來對你、或對你家人不利，可公布此鐵契，此契是天子承諾，物證在，就算是我也傷害不了你分毫。”
    見小妻子呆呆地沒有伸手，君頡擺了擺手，問道：“怎麽不接著？”
    林霽雲聽到程德海公公帶來了丹書鐵契就已經驚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君頡會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丹書鐵契是什麽，是大燕開國皇帝獎勵有功之臣和眾諸侯的，數量稀少且不輕易賜下，隻有功勳赫赫的名臣才能得到此殊榮，流芳百世。
    他林霽雲什麽也沒幹，怎麽能拿這麽貴重的東西。
    林霽雲連連搖頭，把手背在後麵，“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拿。”
    而君頡卻毫不遲疑地把林霽雲的手從背後拉出來，親自將鐵券丹書置於他的掌心，動作溫柔卻讓人無法拒絕。
    “我隻是想向你表明我的決心。”
    “所以說，別再躲著我好嗎？”
    林霽雲手裏的丹書鐵契隻有巴掌大，但卻由玄鐵鑄成，觸感冰涼又沉重，對上君頡溫柔的目光，他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好像先前侃侃而談，一口氣說出內心想法的不是他一樣。
    他腦子有一點亂，如果他和二哥一樣理智，此時就應該拒絕，君是君，臣是臣，他手中拿著的承諾太重。
    可最後還是那三年的情分占了上風。
    林霽雲沒法否認，他和君頡在一起的那三年是快樂的。
    見林霽雲不再推脫，君頡臉上的表情終於輕鬆下來，“那我們這算是和好了？”
    林霽雲低低嗯了一聲，但怕君頡誤會他同意做皇後，連忙道：“不是那種和好啊！我們現在隻是朋友，以一種平等關係相處的朋友！而且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不然我哥哥的名聲會受影響的。”
    他的兩個哥哥都是憑真本事進入朝廷為官的，林霽雲不能讓他們因為自己背上莫須有的猜疑。
    “我知道。”君頡笑了笑，“一會來乾清宮做客吧，先前除了辣椒，西邊幾個部落還進貢了不少奶製品，我吩咐讓人研製了披薩和奶茶，不知道味道正不正宗，你嚐得多，這方麵有經驗，作為朋友，能不能幫我品鑒一下。”
    奶茶和披薩！林霽雲眼睛亮了起來，之前的事情全都拋到腦後，真沒想到禦膳房也太多才多藝了。
    眼見快到了林霽雲的下班時間，君頡直接起身回乾清宮，林霽雲則偽裝成皇帝的隨身太監，一齊去乾清宮。
    路上的太監宮女遇到皇帝出行都背身過去，林霽雲倒是一點沒遇到熟人的擔心，等到了乾清宮，君頡將正殿內的太監全都打發了出去，隻有他們兩人在，林霽雲才開始走動。
    上次因走得匆忙，都沒好好觀察，現在近距離參觀，他發現作為帝王寢宮，乾清宮擺件似乎過於少了，隻有牆上書畫是前朝大師的真跡，價值連城，以及寢宮織物用明黃龍紋點綴，彰示宮殿主人身份不凡。
    喜好簡潔這點倒是和abo世界一樣，君頡不喜太過繁瑣的裝飾，家裏的東西總是實用為主，但林霽雲不喜歡這樣，覺得沒有家的感覺，所以特意買了許多毛絨玩具，把床頭擺得滿滿當當，差點把君頡擠下床，後來為了節約地方，君頡就一直摟著他睡覺了。
    正參觀時，禦膳房就送來了披薩和奶茶，林霽雲過去看，披薩做得有模有樣，表麵撒了厚厚一層芝士，感覺應該很好吃。
    呈膳的太監用餐具將披薩切成了六份，奶茶則倒進白釉綠彩魚紋吸杯中。
    林霽雲下意識抬頭說了謝謝，結果看到了熟悉麵孔，是幾個月前攔著不讓他離宮的太監，死去的記憶突然襲擊他，林霽雲一陣尷尬。
    那時也不能怪他，他剛從龍床下來，知道了君頡是皇帝，嚇得手軟腳也軟，偏偏乾清宮的人還不許他逃跑。
    林霽雲隻能厚著臉皮以皇後的身份命令宮人不許阻攔。
    現在想想，真是社死。
    君頡看出林霽雲的不自在，讓呈膳的太監出去，這才笑道：“乾清宮伺候的人統歸程德海管，他們口風都緊得很，你不必擔心。”
    聽君頡這麽說，林霽雲才回想起方才他尷尬的時候，呈膳的太監表情卻像固定了一樣，沒有波動，如雕塑一般。
    果然，能在帝王寢殿工作的都不一般，反倒是襯得林霽雲表情管理不夠專業了。
    林霽雲自己開解自己，反正他也不經常來乾清宮，這次隻不過幫君頡嚐披薩而已，說不定就是最後一次來了，以後不再見麵，這麽想心情才放輕鬆了一點。
    不過乾清宮宮人的業務能力這麽強，月銀肯定不少吧，這些天在宮內打工，林霽雲對品級和月銀頗為敏感，他忍不住小聲向君頡打聽乾清宮的宮人一個月多少月銀。
    君頡看了他一眼，道：“應該是六十兩吧，你想來乾清宮？”
    乾清宮裏都是近身侍奉天子的，職業素養要求高，和藏書閣和儲秀宮那種摸魚的地方可不一樣，這裏賺的都是專業的錢，林霽雲可不願意來，他剛要搖頭，就聽到君頡道：“這都是小錢，有什麽好計較的，你當初若是同意做皇後，一個月就有一千兩，那才是大錢。”
    一千兩？林霽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再三跟君頡確認皇後的月銀數目後，他嘴裏的披薩瞬間沒了滋味。
    當皇後這麽賺錢嗎？
    他惱怒地看了君頡一眼，為什麽要告訴他這個消息？
    雖然他不可能做皇後，可想到自己曾經距離一千兩這麽近，正常人也是會心痛的。
    這對貧窮且負債的他也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