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踏青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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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將花簪往諸野手中一塞, 極為認真與諸野強調。
“不要不好意思。”謝深玄說,“大家都是自己人。”
諸野:“……”
柳辭宇也同他一般跟著向諸野強調,道:“諸大人, 沒關係的,您可是夢中情郎!”
他自動省略了這個過長稱號的前半部分,卻令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更加古怪了, 諸野握著那花簪,咬著牙幾乎恨不得將那花簪捏碎,可這遊春會還沒結束,他們也未曾回到家中, 他也許還有機會能看謝深玄戴上這支花簪, 於是諸野便抬起手,將花簪往謝深玄手中一塞,冷著臉扭頭走開了。
柳辭宇看著諸野的背影,略微動腦子想了想, 而後忍不住道:“我們……猜錯了?”
謝深玄:“他這個人一向很怪。”
柳辭宇:“啊?”
謝深玄:“沒事, 也許隻是看起來生氣,說不定過會兒就消氣了。”
柳辭宇:“……”
柳辭宇深沉點頭。
謝先生和諸大人之間的感情太複雜, 他還是不要摻和了。
和裴麟他們一塊放風箏,才比較適合他!
柳辭宇跑遠了, 謝深玄歎了口氣, 靠在馬車邊上, 看了看其餘幾名學生。
今日大家隻是出門遊玩,未曾穿上太學內統一的服飾,都是自己家中的衣服, 除了柳辭宇慣常的大紅大紫之外, 趙玉光穿得相當簡約樸素, 可就首輔家中的情況而言,他穿得顯然已經是極好的了。
柳辭宇與裴麟在放風箏,他就坐在一旁看著那風箏發呆,而裴麟一扭頭看見了他,毫不猶豫便將他扯了起來,要拉他一道放風箏。
趙玉光跑不動,那風箏撲騰撲騰便落了地,如此往複數次,趙玉光就開始蹲在地上喘氣,裴麟隻好自己拿了風箏,深深歎氣,說:“還是我放給你看吧。”
謝深玄也忍不住跟著裴麟深深歎氣。
他又看向了裴麟,與其他學生不同,裴麟是將門之後,其餘學生多是寬袍大袖,唯獨他是收袖收腰的勁裝,倒是顯得他身姿筆挺,很是引人注目。
謝深玄又想,裴麟的衣服看起來衣料上好,看起來將軍府中不怎麽缺錢,至少比首輔家中有錢。
不對,他一定是被首輔家中的畫風震到了,為什麽他要看著裴麟想這種問題。
謝深玄皺了皺眉,移開目光,看向另一側。
伍正年樂嗬嗬坐在一旁,顯然覺得自己頭上的花簪極美,他非常開心,一麵努力給眾人分發他帶來的糕點小食。在他身旁,陸停暉忙著吃,眼裏隻有吃的,葉黛霜與林蒲穿得頗為相似,應當是商量好了,還化了差不多的妝容,帕拉雖然因為那胡人麵容而使他的衣著看起來略有些奇怪,可大家都很開心,也很正常,唯一不對勁的,好像隻有遠處的洛誌極。
洛誌極坐在湖邊,超然物外,飄飄欲仙。
謝深玄不太想幹擾他成仙。
小宋收拾出些帶來的酒菜,正不知該往那裏去擺,他看著謝深玄在發呆,不由湊上前來,說:“少爺,我們也帶了風箏。”
謝深玄一愣,反問:“你帶這個做什麽?”
小宋:“高伯說了,少爺平日太忙,鮮少玩樂,今日應該好好玩一玩。”
謝深玄忍不住笑:“我對風箏沒什麽興趣。”
小宋:“那……”
“那邊有幾艘畫舫。”謝深玄說,“你過去問問,能不能將最大的那艘包下來。”
小宋:“……”
小宋肅然起敬。
雖說他已到謝家待了一月有餘的功夫,知道謝家同普通官家有些不同,家財頗厚,可他實在過慣了玄影衛的苦日子,每當見謝深玄有如此大手筆時,他便禁不住有些羨慕。
謝家真好。
希望指揮使大人也能早些體會到謝家的好。
小宋匆匆跑過去,問了船家,卻得知最大的這艘畫舫早已被京中的貴人包下來了,他隻好作罷,再回來同謝深玄回稟,謝深玄倒並不覺得驚訝。
今天實在是個遊春的好日子,京中不少人都出了城,人人都衝著遊湖來,有人包了畫舫,也是理所應當。
他不怎麽介意,伍正年又湊過來,說他昨日讓人來打過招呼,那湖心小亭是給他們預留的地方,謝深玄便讓小宋喚幾名學生幫忙,將車上帶來的諸多糕點酒菜搬過去。
他也打算上前幫忙,可正在此刻,又有幾輛車馬來此,每一輛馬車上插滿了名貴花束,幾乎將車頂堆滿,極為引人注目,謝深玄不由往那邊多看了幾眼,正想著這來的究竟是什麽人,便與正要從馬車上下來的老熟人對上了目光。
那是吏部侍郎嚴斯玉。
嚴端林討人厭的長子,嚴斯玉。
謝深玄拎起馬車上的食盒,恨不得扭頭就走。
他對嚴斯玉厭惡入骨,一點也不想知道嚴斯玉究竟對他有何想法,更不用說嚴斯玉都來了,嚴端林也可能會來此處……啊,不行,想想就覺得眼睛髒了。
諸野本一直在遠處看著他們,此時見嚴斯玉出現,不由微微一僵,匆匆便趕了過來,卻正好擋住了謝深玄的去路,嚴斯玉一眼便看見了他們兩人,也不知抱著何等心態,竟然隔著那麽遠便與謝深玄打招呼,道:“謝大人,真巧啊。”
謝深玄:“……”
謝深玄不想回頭。
諸野蹙眉看向嚴斯玉,嚴斯玉這才對諸野笑了笑,說:“諸指揮使也在此處。”
諸野:“……”
諸野勉強點了點頭。
事已至此,謝深玄總不能一直不理會他,伍正年也已覺察不對,朝這邊走來了,謝深玄這才回過頭,看向嚴斯玉,難得沉著臉色,道:“嚴大人。”
也就在他說完那一句話後,他便看見嚴斯玉的頭上,飛速飄起了一行字。
「若他不長嘴,那就更好了。」
謝深玄:“……”
嗬,人人都這麽罵,也沒點新意。
「可那張臉,倒是很對我的胃口。」
嗯,等等,什麽?
「牙尖嘴利的小東西,也別有一番興味」
謝深玄:“……”
謝深玄微微一僵,有些愕然看向嚴斯玉。
嚴斯玉也正看著他,那目光中帶著笑,與那些單純想揍他的朝臣有些不同,可那笑意又有些令人不寒而栗,令謝深玄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諸野側身而過,正好擋在嚴斯玉與謝深玄之間,道:“嚴侍郎,很巧。”
他話音未落,嚴斯玉身後的馬車內又下來一人,謝深玄往那邊瞥了一眼,便看見了正頂著兩個碩大黑眼圈的嚴漸輕。
一日不見,嚴漸輕被裴麟打出的那個黑眼圈,好像更嚴重了。
謝深玄的心情登時便好了許多。
看嚴家人遭罪,他就覺得快樂,他有些止不住唇邊的笑,不免又多看了嚴漸輕幾眼,完全控製不住自己過於快樂的表情。
“今日天色不錯。”嚴斯玉見他心情好像不錯,試探著對謝深玄發出邀請,道,“謝大人可有遊湖的興趣?”
謝深玄:“沒有。”
嚴斯玉顯然早料到謝深玄會如此說,他並不著急,隻是往下道:“謝大人,我看那湖上有幾艘畫舫,好像很不錯。”
謝深玄:“……”
等等,剛剛那船家說的京中貴人,不會是嚴斯玉吧?
嚴斯玉招手喚了名下人過來,讓他去與船家談一談,而後轉過頭,看向謝深玄,說:“謝大人可要一起來?”
謝深玄:“不要。”
嚴斯玉:“可今日天色這樣好——”
謝深玄:“打算放風箏。”
嚴斯玉:“……”
“遊湖沒意思。”謝深玄說,“放風箏有意思。”
嚴斯玉微微皺眉:“你學會放風箏了?”
謝深玄一頓,這才發覺自己方才所說的那句話,略微有些不對。
當初他在太學時,與嚴斯玉是同窗,還當過幾日的好友,因而嚴斯玉對他不少事都頗為了解,自然也知道他該對放風箏這種事情,沒有什麽天賦與興趣。
謝深玄懟人時一貫嚴謹,他決定改口。
“遊湖沒意思。”謝深玄說,“打算和諸野一起放風箏。”
諸野有些驚訝轉過頭,看向謝深玄。
嚴斯玉也一怔:“什麽?”
謝深玄:“諸野可以教我。”
諸野登時來了精神。
嚴斯玉微微皺眉,道:“這麽好的春色,若隻是放紙鳶,豈不很沒意思?”
謝深玄:“那得看和誰一起。”
嚴斯玉:“……”
諸野:“……”
謝深玄:“和諸野在一起,真的很有意思。”
諸野深吸了口氣,正要說話,那嚴家的下人又匆匆跑了回來,湊到嚴斯玉身邊,說:“大少爺,那畫舫已經被人包下了。”
謝深玄一愣,他原以為包下這畫舫的人就是嚴斯玉,可現在看來,船家口中所說的京中貴人,竟還不是嚴斯玉。
嚴斯玉微微蹙眉,他既想要那畫舫,便難容他人先將這畫舫奪了去,他讓那下人再去與船家好好說一說,若他們能多出兩倍的價錢,那原先包下這畫舫的人,能不能將這畫舫讓給他。
謝深玄沒有興趣,謝深玄想要偷溜。
可他回過頭,見諸野擺著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知諸野大概有話想說,他不由微側身了一些,壓低聲音,以免被嚴斯玉聽見,這才問諸野:“諸大人,那畫舫是有什麽問題嗎?”
諸野:“……好像是皇上。”
謝深玄:“啊?”
諸野:“今日唐練令人同我傳過話——”
謝深玄:“他又偷溜出宮?!”
諸野:“……”
不對。
謝深玄看向嚴斯玉,忽而覺得自己好似把握了一件讓嚴斯玉萬般難受的事情。
嚴家耳目靈通,可今日不知為何,嚴斯玉好像並不知道包下最大畫舫的那個人,就是當今聖上。
謝深玄忽而輕咳一聲,道:“今日天氣不錯,的確適合遊湖。”
諸野:“……”
諸野看一眼嚴斯玉,一瞬明白了謝深玄心中所想,他雖然的確很想去與謝深玄一道放風箏,可眼下謝深玄顯然更想刺一刺嚴斯玉,若這是謝深玄想做的事情,那他當然得幫忙。
於是諸野點了點頭,說:“是不錯。”
謝深玄:“我看湖麵春景更佳——”
那嚴家下人腳步匆匆趕回來,道:“大少爺,他們不願意。”
嚴斯玉正聽著謝深玄說話,而謝深玄似乎起了些遊湖的心思,他若能包下那畫舫,自然能有機會邀請謝深玄同遊,因而他毫不猶豫囑托下人,道:“再加五倍。”
那下人抹了抹額上的汗,步履匆匆便去了,謝深玄已經背過身,負手看著湖麵春色,道:“我來京中這麽多年,還未登船遊覽過東湖。”
諸野:“……嗯。”
嚴家下人又跑了回來:“大少爺,他們還是不願意。”
嚴斯玉挑眉,道:“你與他們說,錢不是問題。”
“他們說了,這不是錢的問題。”那下人滿額是汗,顯是有些不知所措,道,“包船的人是京中貴人,他們得罪不起。”
嚴斯玉不由嗤笑,道:“那嚴家他們就得罪得起了?”
謝深玄:“……”
很好,上鉤了。
謝深玄歎了口氣,道:“諸大人,我們還是去放紙鳶吧。”
諸野:“……”
諸野:“好。”
嚴斯玉:“……”
嚴斯玉拉住那下人,道:“你去與他說,是嚴家要這艘畫舫,若是得罪了嚴家,他該知道是什麽後果。”
下人不住點頭,急匆匆便又朝那邊跑去了。
謝深玄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沒必要在此處多留,若要在嚴斯玉的邀請和同諸野放風箏之中做出選擇,他當然更喜歡和諸野放風箏。
可在離開之前,謝深玄還要給嚴斯玉下一把猛火。
“還是先放風箏吧。”謝深玄長歎了口氣,說,“反正也登不上那畫舫,那當然還是放風箏有意思。”
嚴斯玉:“……”
謝深玄又抬起眼眸,對著嚴斯玉笑了笑。
“先告辭了,嚴大人。”謝深玄說,“看來你我今日,好像沒什麽緣分。”
謝深玄拉著諸野走遠了。
他們走到一旁的空地之上,謝深玄方停下腳步,有些說不出口的快樂。
很好。
他今日回去之後,便可以起草新的折子,內容便是嚴斯玉衝撞聖駕。
除此之外,他還可以再寫第二封折子,狠狠罵一罵天天偷溜出宮的皇上,成天到處亂跑,也不看看自己給玄影衛添了多大的麻煩。
他覺得自己終於把握了遊春的快樂,這心情萬般愉悅,便讓小宋從馬車上拿來了他們帶來的風箏,交到諸野手中,道:“諸大人,您可以教我了。”
諸野:“……”
諸野垂首看向手中的風箏,一動不動。
謝深玄隱隱有些不祥之感,忍不住問:“你會放風箏嗎?”
諸野:“……不會。”
謝深玄:“……”
謝深玄看著手中的風箏,陷入了沉思。
他怎麽忘記了這件事。
諸野可不像是私下喜歡玩樂的性子,他們小時候諸野就不會放風箏,如今闊別多年,諸野顯然還是沒有學會。
謝深玄隻好深吸了口氣,決定換些有意思的話題。
“諸大人。”謝深玄問,“那貓兒怎麽樣了?”
昨夜被煩了整整一晚上的諸野皺起眉,小聲說:“它很好,但我不好。”
諸野的聲音太小,謝深玄並未聽清,他隻是接著話往下問:“諸大人可曾為這貓兒想好名字了?”
諸野:“……”
諸野壓根沒有想過這種事情。
可謝深玄問了,他隻能臨時抱佛腳,快速在腦中閃過了幾個想法。
那貓兒的花色帶著花紋。
他想看謝深玄戴花簪。
首輔家的貓,叫雞蛋餅。
今日東湖旁的花,開得的確很不錯。
謝深玄……遠比那些花要好看。
諸野:“……花大餅。”
謝深玄:“?”
諸野:“好名字。”
謝深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