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桑洛的語氣足夠嘲諷, 而她話中的內容如同火上澆油，正常情況下都聽著十分刺耳。
    何況落在季從無耳朵裏。
    他陰惻惻地冷笑了一聲，旋即做出一個讓桑洛也很意外的動作——
    似是難以忍受眼珠不受控製的生理性流淚, 男人伸出同樣蒼白的手指，沒有任何預兆和猶豫的, 反手將雙眼摳了出來。
    係統尖叫：臥槽啊啊啊啊啊——！
    “他瘋了嗎！！！”
    桑洛眯起形狀漂亮的雙眼, 琥珀色瞳孔閃閃發光，她稍稍坐直身子，饒有興趣地彎了彎唇角：“有點意思。”
    係統：“……”
    這不叫有意思，這叫驚悚！
    一身黑色的男人麵無表情地凝出清水清洗手中眼球, 動作甚至可以看得出很優雅。
    待清洗完畢, 水流消失, 他將眼珠按進眼眶。
    眼眶周圍溢出的點點血跡回流。
    轉瞬間, 他再睜開眼睛時, 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誰都看不出幾秒前它被摘下來過。
    除了瞳孔邊緣呈現出灼燒似的暗紅, 仿佛地獄幽火, 死死盯著對麵一臉看戲的女孩。
    “精彩。”無視對方吃人一樣的目光，桑洛輕輕拍手，大度地給予對方讚美。
    她說得是大實話。
    係統虛無的小心髒撲通狂跳，勸道：“宿主，別再繼續激怒他了。”
    大反派麵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 然而情緒是可以從眼睛裏透出來的——殺意和怒火壓都壓不住。
    它覺得他腦海裏估計在思考怎麽殺死宿主的一百種方式。
    不。
    一萬種。
    他一直忍著，無非是在宿主手中吃虧好幾次。
    即使等級再度提升，也謹慎的不願和宿主正麵戰鬥。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他, 保不齊他就不再忍了。
    到時候雙方一旦交手, 宿主受傷的情況肯定瞞不過他。
    係統趕緊把這些情況反反複複呈現給桑洛。
    求求了祖宗，悠著點！
    事實證明係統猜得不錯, 季從無幾乎就要動手了。
    但在動手的刹那硬生生忍住。
    過去的經曆和反社會人格讓季從無擁有著變態的忍耐力。
    他是那種為了能達到目的，可以花長時間精心策劃，然後在暗中如鬼魅一樣欣賞最終由他親手打造的結果。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他的忍耐力和意誌力鍛煉到了極致。
    曾經的季從無也不是沒有受過侮辱的經曆，但事後他都進行了最痛快人心的報複。
    卻在桑洛這裏頻頻失控。
    按理說他應該更會控製。
    偏偏適得其反。
    主要原因還是桑洛從始至終都沒把他放在眼裏。
    她根本不在意是否會激怒他。
    強橫的實力是她不可一世的底氣。
    季從無冷靜下來，殺意和怒火從他身上消失。
    他凝視著桑洛，幽幽暗紅退去的深邃瞳孔好似最純粹的黑曜石。
    “你的洛神堡現在是無主之地，不擔心它會出現意外嗎？”
    季從無的嗓音其實非常優越，低沉富有磁性，極具質感。
    在小範圍空間內，好似大提琴華麗的音色在音樂廳裏演奏。
    放在末世之前，如果去當cv的話，一定是金字塔頂尖，收獲無數女生喜愛。
    他之前的行為愉悅到了桑洛，她很有心情與他交流，態度十分友好：“能出什麽意外？我的仆人們又不是草包。”
    “是嗎？”季從無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桑洛伸了個懶腰，盡情展現柔美誘人的身體，男人目光在她身體沒有停留半分，仿佛那動人心魄的倩影是空氣。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老實一點，不要時刻想著威脅你的主人。”她紅唇輕啟，拉長聲調慵懶地說，“小心後果你承擔不起。”
    她像貓兒一樣輕盈起身，慢悠悠地往樓上走，在第五階時回頭：“相信我，洛神堡但凡有丁點問題，你一定會後悔。”
    火紅的身影消失在二樓。
    季從無收回視線。
    別墅二樓有三間臥室，桑洛自是選了最大的那間——桑爸爸桑媽媽住一樓。
    她徑直走進浴室。
    這裏的條件顯然不能和洛神堡臥室的條件比，甚至連月光小築的頂層公寓也比不上。
    沒有浴缸，隻有淋浴。
    勝在幹淨簡潔。
    桑洛打開淋浴器。
    係統吱聲：“雖然你剛才警告了，可大反派要是真的直接去洛神堡那邊怎麽辦？”
    季從無提起洛神堡，分明是想偷我方水晶。
    係統聽出來了。
    桑洛任由不急不緩的水流衝刷身體。
    在沒有浴缸泡澡的前提下，她可以在不脫衣服的情況下直接控製水係清洗自己。
    完了還能順帶洗淨衣服，再將這些水流重新分解消失。
    這是她自己發明的懶人方法。
    誰有事沒事花費精力精準控製異能隻為了讓自己以這種方式洗澡？
    不過這樣站在淋浴器下衝洗，也別有一番滋味。
    桑洛並沒有回答係統，她閉上眼睛，從空間取出沐浴露和洗發水。
    係統就看著她根本不動手，以精神力控製洗發水倒出適量在頭發上，接著將精神力凝出兩隻無形的手，代替她自己的雙手揉搓頭發。
    “……”
    它都看呆了。
    把精神力開發出這樣的能力，隻為洗頭……不愧是桑洛。
    “他不敢。”洗到差不多時，桑洛忽然說。
    係統緩了下才意識到她在回答它先前的疑問。
    “……”它唱反調，“為什麽不敢？大反派肯定也會‘空間折疊’，他知道洛神堡的具體位置，隻需要短短時間就可以直接到洛神堡，你現在又用不了空間折疊，回不去。”
    “到時候他一揮手，洛神堡就沒了！”
    桑洛突然“咦”了一聲，係統等著她的下文。
    ……沒有。
    桑洛換了件淺綠色的真絲睡袍，控製著頭發裏的水分蒸發。
    轉眼間濕漉漉的頭發變得蓬鬆幹燥，她一邊往上抹護發精油，一邊說：
    “你的大反派怕死我了，在沒有徹底控製我之前，他隻會虛張聲勢地說幾句話來解解氣而已。”
    係統默：“你確定他不是恨死你了？”
    桑洛：“有區別嗎。”
    係統心想，區別可大了。
    它是真沒看出季從無哪裏怕自家宿主，想將宿主抽筋扒骨才是真真的。
    至於虛張聲勢？
    ……現在到底是誰在虛張聲勢喂！
    等等……
    控製？
    “什麽控製？”係統有點懵。
    抹完護發精油，桑洛又在臉上貼了張麵膜，她走出浴室，坐進臥室裏唯一的木椅裏。
    精神力凝聚而成的無形雙手如同勤勞的家養小精靈，開始換床上用品。
    “你以為你的大反派巴巴找上門來是為什麽？”
    桑洛答應了桑拓履行約定，行為方式自然要往原主靠。
    她的目的隻是接走桑家二老。
    是以在城門遇到季從無，桑洛懶得理會。
    而隻要季從無不在她跟前晃蕩，她不會花費多餘精力對他做什麽。
    又不能殺他，她費那個心思做什麽？
    結果他倒好，自己主動湊上來了。
    係統：“……不是示好求和嗎？”
    它是這麽認為的。
    登門拜訪，帶著一箱水果，幫她教訓了人雖然過於凶殘但符合他反派人設），還和桑家父母聊天。
    怎麽看都是示好求和嘛。
    可宿主一上來就夾槍帶棒，陰陽怪氣，那態度……擱誰都會氣得跳腳。
    以大反派的性格，得，求什麽和。
    ……理所當然，雙方仇恨繼續加深。
    綜上所述，但凡自家宿主態度好那麽一丟丟，事情發展肯定就往另一個方向去了嘛。
    “求和？”像是聽到無厘頭的笑話，桑洛笑得溫柔甜美，“如果我是季從無，我這輩子和我不死不休。”
    係統：“……”
    係統心情複雜：“你是根據對大反派的性格，還是根據自己對他的那些行為進行的判斷？”
    桑洛笑而不語。
    片刻後，她“嘖”了一聲：“果然還是直接殺了他最簡單。”
    係統把話題拉回“控製”。
    “當然是入侵我的大腦。”桑洛屈起指在太陽穴上輕點。
    係統緊張起來，季從無的精神力可是ss級的。
    而和高維存在的交手，桑洛的精神受到衝擊最大，現在也沒有恢複。
    她特意凝出兩隻手代替自己幹這幹那，在係統看來就是大寫加粗的敗家，半點不擔心會不會負荷不起。
    現在麵對ss級的入侵，好比最頂尖的保險櫃變成普通的防盜門……
    “你擋得住嗎？”它不安地問。
    桑洛把玩著自己的發尾，慢悠悠地來了句：“不知道啊。”
    係統：“！”
    祖宗，都這個時候了，咱能不能認真一點！
    見它慌得數據庫似乎都震顫起來，桑洛翻了個優雅的白眼：“我都不慌，你慌什麽。”
    係統：“……”
    就是因為你不慌，我才慌的啊。
    桑洛打了個嗬欠，她現在精力確實不如之前。
    如果說之前嗜睡的話，是她自己想睡。
    現在是身體不得不睡。
    床上用品鋪好了。
    桑洛躺了上去。
    床板雖然有些硬，但比起車上的住宿條件好了許多。
    係統眼睜睜看著她就這麽毫無負擔地睡了過去。
    還是沾枕秒睡。
    大反派要是上來搞偷襲……
    它直接將它的掃描範圍定在樓下，時刻注意季從無的行蹤。
    季從無一直坐在沙發，閉著眼睛，看起來似乎也在睡覺？
    係統摸不準。
    桑家父母在對麵8號別墅和一個老頭聊得很是歡暢，言語間不停提起桑洛。
    桑洛的回歸，無形間讓這兩位老人年輕了許多。
    想到桑拓，係統歎了口氣。
    宿主告訴兩位老人桑拓在洛神堡養傷，到時候把人接過去，又該怎麽解釋？
    告訴他們真相的話，兩位老人能承受得住？
    不過宿主肯定有辦法的……吧？
    係統全副心思盯著季從無。
    這才是最不可控的危險。
    它家這位祖宗不防備，隻能由它來了。
    季從無要有異動，它好立刻叫醒桑洛。
    夕陽漸漸落下，房間裏的光線也暗了下去。
    沙發上的季從無從始至終動都沒動一下，好似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塑。
    完全不像它那睡得香噴噴的宿主，在床上翻了好幾次。
    有些奇怪的是，桑家父母一直待在邊立南家和邊老爺子敘舊。
    係統隻得猜測，也許是桑洛對他們暗示了什麽，減少兩位老人和季從無待在一起的時間。
    正想著，係統忽然接到前輩的通訊。
    原來前輩又完成一單任務，聽說了宿主將高維存在給錘回去的豐功偉績，特意過來恭喜它的。
    係統好生羨慕，前輩又又又完成一單！
    前輩安慰它：“雖然我效率高，但你的質量高，你這位宿主可不一般。”
    係統心想：那可太不一般了。
    前輩：“你也知道，係統局接收著無數小世界，有問題的小世界就會選擇一位宿主，再派遣係統輔助完成任務來修複。”
    係統：“嗯嗯。”
    前輩：“那你該清楚這是一個多麽龐大的數據，而在這麽多的數據裏，你的宿主是唯一一個能讓高維存在奈何不了，甚至還把高維存在打回去的厲害人物。隻憑這一點，你能成為她的係統，是幸運的。”
    係統憂鬱地把今天的事轉述給前輩：“她現在受傷，實力大減，稍不注意容易翻車的。”
    前輩：“仔細想想你宿主的行為方式。”
    係統：“？”
    前輩耐心地說：“她既然如此放鬆，自是做好了準備，你的宿主絕不可能放任自己被敵人入侵。”
    前輩頓了頓：“以我的經驗來看，她十有八.九在挖坑呢。”
    被前輩這麽一說，係統忽如醍醐灌頂，越想越覺得前輩分析得很有道理。
    見提點得差不多，前輩轉而扔出另一個消息：“局裏有不少鑽石級別的係統向主神申請換你。”
    滿腦子都是桑洛的係統活似被強大電流給嗞——了一下，它跳起來：“什麽！”
    理論上來說，一個宿主在完成任務期間，隻綁定一個係統。
    不存在什麽不喜歡還能退貨的操作。
    係統又不是大白菜。
    宿主有投訴的權利，隻不過幾乎沒有宿主會運用這個能力。
    宿主和係統是合作關係，不同世界不同體係的係統性格不一樣。
    沒有係統想害宿主，每個係統都會想方設法努力完成kpi。
    這就導致多數情況下，宿主和係統關係友好。
    哪怕有那麽一小部分關係不好的，宿主也不敢投訴。
    係統擁有抹殺權，得罪係統是不明智的選擇。
    除非宿主不想活。
    曆史上自然也有像桑洛這種一開始根本不想活的宿主，數量稀少。
    碰到這類宿主的要麽是資深係統，經驗豐富；
    要麽是特殊類係統，智能沒那麽高，隻憑編寫的指令行事。
    偏偏係統兩樣都不占，它是剛生的係統，沒有經驗，也不屬於特殊類，智能高——和人類已然沒有區別。
    一個零經驗的小白係統一開場就碰上不想活的宿主，最後被拿捏得死死的。
    是天意，也是理所當然。
    桑洛在係統局出了名，輔助這樣的宿主，到最後任務成功，係統得到的獎勵也隻多不少。
    係統作為小白係統，這個時候，有資深的鑽石級別係統提出申請替換它，屬於常規操作。
    ——不論在哪，搶case再正常不過。
    隻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多，主神會衡量具體情況來判斷。
    而且多在資深係統之間發生。
    係統是第一次出任務的小白係統，資深係統察覺到桑洛的超高價值後提出申請，多少有些欺負它了。
    ……
    係統簡直如同天降霹靂，整個統都傻了，萬萬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它哪裏比得過資深的鑽石級別係統啊。
    前輩：“你不是覺得你這位宿主難伺候，借此機會退出，不正好嗎？”
    係統急聲道：“那怎麽能一樣，她是我的宿主！不能讓給別的統！！”
    再難伺候他也辛辛苦苦輔佐了這麽久，資深係統現在想來摘桃子吃，呸，它想得美！
    前輩歎了口氣。
    係統被它歎得六神無主，慌得不行：“主神答應了嗎？”
    前輩：“當然……”
    係統心裏一沉。
    前輩：“沒有。”
    係統：“……”
    到底還是經驗太少，前輩搖了搖頭，說：“隻是這次沒有答應而已，你的宿主很特殊，許多眼睛盯著，你如果想和她一直綁定下去，你的那些吐槽在心裏想想就好，不要說出來。”
    係統智商這次好似充了值，它飛快領悟：“我們的通訊局裏能看到？！”
    不應該啊。
    它和前輩的通訊是私人通訊，沒道理係統局會知道。
    除非……
    不不不，它怎麽能懷疑前輩。
    前輩：“記住，主神無所不知。”
    “！”係統智商再低也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它後知後覺，所以，隻要主神想，它和前輩吐槽宿主的那些話，主神分分鍾能知道？！
    也就是說，主神會根據它的態度，來衡量該不該給桑洛換係統。
    係統快哭了。
    它明白，如果不是高維存在這件事，主神肯定不會把注意力放在宿主身上。
    它趕緊默默表態，表示自己一定盡心竭力輔佐宿主。
    順便透出宿主脾氣不好——它說得再事實不過，沒有一丁點誇大。
    隻有它已經摸透宿主性格和脾氣，真換一個係統過來，有可能會適得其反。
    表完態後，係統感覺自己的意識迷迷糊糊混沌了下。
    等再清明時，它和前輩的通訊已經結束。
    同時，它得到一個非常明確的信息：最後一次
    原本還有些迷蹬的係統蹭一下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它無比確信，這是主神留下的！！！
    最後一次，是最後再給它一次機會的意思？！
    後怕完了的係統卻忍不住興奮起來：
    主神居然關注我耶！
    桑洛睡醒之後，係統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她。
    邊立南家的桑爸爸桑媽媽活似掐著點提出告辭回來。
    桑洛從空間裏取出食材，桑媽媽大展廚藝，做了四菜一湯。
    季從無則去了二樓另一間臥室。
    如果說之前桑爸爸桑媽媽把季從無看作仆人，是【因果關係】的原因。
    那麽當他們無視季從無——或者說眼裏根本看不到季從無這個人——那就是季從無自己搞的了。
    “洛洛，小季呢？”桑媽媽偶然想起寶貝女兒好像帶了個仆人回來。
    桑洛隨意道：“走了。”
    桑爸爸一個勁兒的給桑洛夾菜。
    飯桌上的氣氛其樂融融。
    吃完後，她安排兩位老人回房休息。
    這大半年來他們也沒有好好休息過，一直繃著根弦，長期失眠。
    現在這根弦撤下，他們幾乎是沾床就睡著了。
    睡之前桑媽媽還在說讓桑洛也早點睡，滿心牽掛。
    隻不過如今的牽掛是踏實幸福的。
    女兒和兒子都安全活著，女兒還變得這麽厲害，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他們兩個老的哪怕現在就去見列祖列宗，也死而無憾了。
    安頓好桑家父母，桑洛鬆了口氣。
    屬於原主的神態隱去。
    隱去這些細節，可以清楚看出她和原主的不同。
    原主其實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千金大小姐，養得驕縱了些，卻沒什麽心眼兒。
    一眼能看到底。
    桑洛不同。
    沒人能從她的眼睛裏看出她在想什麽。
    她像一團朦朧的霧氣。
    輕飄飄的看不清抓不住。
    兩者的不同，親近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桑洛回到二樓，視線在季從無所在的臥室瞄了眼。
    入侵已經成功百分之五十。
    倒是挺快。
    不枉費她悄悄放水。
    季從無是個謹慎多疑的人。
    她放水放得太明顯的話，他入侵得過於容易，隻會生疑。
    隻有適當的放水，讓對方以為是她鬆懈，他才會抓住機會和漏洞，一股作氣。
    淺淺一笑，女孩搖曳著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娉娉婷婷地回了房間。
    “……”
    臥室裏站在窗戶邊的男人和黑暗融為一體，桑洛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精神力籠罩範圍內。
    她進屋前望向他臥室露出的那抹微笑，自然落在他眼裏。
    季從無眉心擰起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褶皺。
    旋即他惱怒地平複由桑洛這個微笑而引起的起伏心緒。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桑洛又一次躺在床上睡著。
    她的這種毫無防備讓大反派有過懷疑——她是否已經發現他在入侵她的大腦，之所以裝不知道，是將計就計，設下埋伏。
    不管是不是，充分證明她的自信。
    過於自信，是為自大。
    末世裏，自大可是會要命的。
    為了能百分百成功，季從無還編寫了一個可以加持好運buff的天賦能力。
    淩晨之際，百分之七十。
    他耐心等待。
    桑洛的大腦像是加固了一層算不上有多複雜的防盜鎖。
    如果在對方不反抗的情況下，以季從無的精神力瞬間壓過去，可以輕而易舉地解鎖——連著大門一起衝破。
    但在桑洛不能發現的情況下，季從無隻有選擇用最溫柔不會被察覺的方法慢慢“撬門”。
    時間自然會拉長。
    桑洛睡著，精神放鬆，鎖上的大門漏洞會更多。
    又過了漫長的時間。
    淩晨差幾分四點，高懸的夜幕潑了墨似的，無星無月，基地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黑暗中的季從無緩緩睜開雙眼，瞳孔邊緣非人的暗紅漸漸沉鬱。
    在好運buff地加持下，桑洛腦子裏的那把鎖，輕輕被他“打開”了。
    他並沒有立刻“開門”。
    雖然推門進去之後，他就可以徹底控製桑洛。
    兩分鍾後，他推開大門。
    下一秒，一股龐博到讓人恐懼的巨大洪流咆哮怒吼著朝季從無奔過來！
    果然設了埋伏等著她。
    季從無無聲地勾了勾唇。
    他以更強悍的精神力反壓過去。
    好似兩頭憤怒的s級怪物瘋狂扭打在一起。
    催枯拉朽，一頭吞噬另一頭。
    很顯然，代表季從無的這隻，它是開門者，占據優勢。
    代表桑洛的那一頭，開始潰不成軍。
    沒過多久它就被吞噬得一幹二淨。
    所謂的埋伏已經清理完，這下可以享受勝利的戰果了。
    代表季從無的怪物閑庭信步地往前剛走兩步，異變陡生！
    前方又一次咆哮著衝出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怪物”，甚至比先前那一隻更大更威猛。
    緊接著又躥出第二隻，第三隻。
    季從無：“……”
    這是精神力的象征，他剛剛才吞吃掉那麽大一隻，轉眼又來兩隻？！
    刹那間季從無得出結論——
    桑洛不僅覺醒了精神係異能！且等級比他高！！
    而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或者說他發現了，卻被桑洛影響了。
    ——因為她的精神力高過他，在他完全沒有發現的情況下，不知不覺地引導他。
    該死。
    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的男人憤怒急退。
    晚了。
    怒吼的巨獸團團包圍住他。
    他的大腦變成一本可供翻閱的書，在激蕩的浪濤間被無情展開。
    而他無力阻止。
    季從無出生在一個扭曲的家庭裏。
    他的父親是集家暴、酗酒、賭博等所有惡劣行為的人渣。
    他的母親長期受到這種侵壓，精神上出現問題。
    她奈何不了季從無的父親，於是將一切怨恨發泄在出生不久的季從無身上。
    通過虐待季從無，從而獲得一絲快意和清明。
    而季從無的父親發現之後，覺得有趣，加入了這個行列。
    直到三歲那年，這對夫妻一個死於醉酒之下，腳下不穩摔倒，脖子紮進碎玻璃，動脈破裂。
    一個錯誤地用酒服食藥誤，引發休克，不治身亡。
    警方接到一個報警電話，電話裏是一個幹癟的男孩聲音，含糊不清地說著“爸爸媽媽不動了”的話。
    當警方破門而入後，很快確定屋裏的夫妻二人死亡。
    在角落裏，發現一個傷痕累累的小男孩，貓崽一樣。
    他的身邊放著一個碎了屏幕的手機，露在外麵的皮膚幾乎沒有一寸好地方。
    他茫然懵懂的眼睛望著高大的警察們。
    小男孩立刻被送進醫院，替他診治的醫生震驚且憤怒。
    他身上的傷除了新傷，還有無數陳年舊傷，可以說在嬰兒時期就在遭受虐待。
    他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奇跡。
    警察通過痕檢，加上法醫的解剖，最終結案他的父母均死於意外。
    沒人同情這對比畜生還不如的夫妻。
    小男孩經過治療，身體上的傷痊愈後，他被送進當地一家福利機構。
    福利院的院長知道他的情況，也清楚他的父母連正式名字都沒給他取。
    於是打算給他取一個，讓他和她姓。
    院長姓季。
    小男孩望著她，慢慢吐出三個字：“季從無。”
    季從無在福利機構看似正常，卻不正常地長大了。
    一開始，院長很心疼他，對他極好，把他當親生的對待。
    直到無意間發現季從無麵無表情將一隻幼鳥的頭扯下來時，她感到一股從腳底躥到頭頂的寒意。
    她開始留意。
    福利院裏孩子多，難免會發生爭吵打架等行為。
    但沒有一個孩子和季從無發生衝突。
    孩子的直覺是最真實的。
    那些孩子懼怕季從無。
    院長意識到，或許季從無心理有問題，他被父母殘忍虐待了三年。
    大人以為隨著年齡增長，他會忘卻。
    顯然，他並沒有。
    院長經過鄭重思考，決定請一位心理醫生到福利院和季從無聊聊。
    結果心理醫生得出結果，季從無非常健康，沒有一丁點問題，是個陽光活潑的小男孩。
    這個結果並沒有安慰到院長，反而讓她心裏更加駭然。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篤定季從無在偽裝，他的偽裝連心理醫生都能瞞過。
    那個時候，他不過六歲。
    不久後，有個大孩子因為床鋪問題，和季從無爭執起來。
    因年齡差和體型差，季從無沒打過。
    院長出麵讓大孩子向季從無道歉。
    過了兩天，大孩子不小心從三樓墜下，摔斷右腿和兩根肋骨。
    院長不想懷疑，卻控製不住不往那方麵想——是季從無動的手。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然後，她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她找到季從無，直接詢問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
    季從無在沉默幾秒後，麵對她坦然地點頭承認了。
    院長幾乎快要呼吸不過去。
    這個時候，她又做錯了一件事，她嚴厲斥責——其實沒有做錯，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幾乎都會是這個反應。
    隻是在季從無眼裏，他回答了院長的問題，院長卻氣急敗壞地怒罵他。
    甚至在看到他無動於衷的表情時，將手邊的水杯砸向了他。
    他沒有躲。
    一直直勾勾地望著院長。
    那雙漆黑的眼睛像是連通著地獄深處，盯得人頭皮發麻。
    院長甚至覺得他如果手裏有刀的話，下一秒會衝過來殺她。
    那之後院長叮囑其他孩子，不要和季從無起衝突，離他遠一點。
    季從無遭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冷暴力。
    雖然他似乎並不在意。
    ……
    大腦被翻開的滋味不好受，尤其被他塵封的過往記憶。
    季從無調動所有可支配的意識，讓自己的大腦引起駭人風暴，以自毀的方式來驅逐瘋狂吞噬他的巨獸。
    “嗬。”隱約間他聽到了一聲不滿的氣息。
    驅逐成功。
    出現在他身後的桑洛一腳把他踢到角落。
    燈光亮起。
    屋內的木椅移到她身後，她靠坐進去，腳尖輕點，冷冷看著角落裏的男人狼狽地撐著地麵站起來。
    他臉色白得透明，襯得嘴角溢出的血絲十分豔麗，這也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
    “很憤怒？”桑洛涼涼啟唇，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可惜，你沒那個資格。”
    好一會兒，男人嘶啞的聲音幽幽響起：“為什麽？”
    他問的是桑洛為什麽放過他。
    如果她不撤，他的大腦在剛才已經被他自毀了。
    “讓我想想。”桑洛微微蹙眉，“可能你還有點用，畢竟難得一見的ss級異能者，挺能打。”
    對麵一片沉默，片刻後：
    “我不會當你的仆人。”
    桑洛冷笑：“大晚上的害我熬夜，這個損失你打算怎麽賠？”
    “你要什麽。”
    “不多。”她通情達理地說，“你所有的伴生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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