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結界並不是事情的終結。
    叢雨九十九和叢雨十瑚在房子恢複原狀的瞬間感知到了正在快速靠近的一個咒力源。
    並完全不陌生。
    兩個人馬上調整了狀態, 剛剛經曆過情緒波動的九十九依然有些粘姐姐，但是這種時候還是懂得分寸的。
    “來了。”九十九耳朵一動，打開的窗口上落在了一隻小小的麻雀, 隨著這隻麻雀的到來, 那個咒力源停到了門口。
    隨即, 姐弟倆都感覺到了，有「賬」落了下來, 因為隔壁的房子也是有人住的，所以這個「賬」很明顯就是在門口布置的，隻是將這個吉野宅籠罩了起來。
    兩人都已經收起了武器, 九十九看著門口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然後趕緊把是十瑚剛才戰鬥中已經淩亂不堪的居家服和大衣都整理了一下。
    早上出來的太過於著急, 他們倆連腳上穿的鞋都是毛茸茸的全包拖鞋，更別提衣服, 剛才動作幅度過大的叢雨十瑚連居家服的扣子都崩開了兩顆。
    就在門被打開的同一時間, 九十九一個箭步往前，擋在了叢雨十瑚的身前。
    眼前進來的這個人, 穿著一身挺直的白色西裝，金色的頭發梳得很整齊，整個人棱角分明, 有著歐美一般的輪廓, 就是帶著的眼鏡很奇怪，不像是墨鏡，倒像是遊泳鏡。
    他手上拿著一把被包裹起來的刀, 上麵覆蓋著咒力, 一看就是隨時準備戰鬥的狀態。
    上次釣著的人, 這不就來了嗎？
    “咒術師？”叢雨十瑚從九十九的身後探出頭來, 一眼就看到了麵前的人，她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露出了恍然一樣的神色，“等等，你不就是之前地鐵上的那個……原來你是咒術師啊。”
    顯然，進來的七海建人也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倆。
    當時在地鐵上，他就對這兩個不動聲色祓除了咒靈並且幾乎沒有顯露咒力的「戒之手」印象深刻，再加上昨天晚上吉野順平才和他報備了和「戒之手」有關的事，他當然記得很清楚。
    感受到彼此都沒有戰意，也不是敵人，七海建人那把武器收了起來，“七海建人，咒術師。”
    “我是叢雨九十九，她是我的姐姐叢雨十瑚，我們是衹王家的「戒之手」。您……應該就是順平君說的‘老師’吧？”
    “嗯，也是他暫時的監護人。”七海建人重新補充了一下，低頭看著這滿地的屍體皺起了眉，整個房屋中沾滿了殘穢。
    詛咒的氣息也非常嚴重，屬於除了眼前這兩個人以外的第三者——應該就是“窗”匯報過的咒靈。
    顯而易見，這裏才爆發過激烈的戰鬥。
    既然已經把吉野順平拉入了咒術界中，按照慣例就會對他們的父母、直係親屬進行保護。
    是一種保護沒錯——但是這個工作交給總監部之後，也同樣成為了另一種形式的威脅。這也是招攬掌控野生咒術師的一種方式。
    隻不過因為吉野順平尚未正式入學，所以附近隻有“窗”的人看顧著，還沒有讓吉野順平找借口讓母親搬到咒術界專門用來安置保護野生咒術師親人的地方。
    沒想到不行動則已，咒靈一行動就是特級的水準，“窗”的人當然不敢輕舉妄動，所以趕緊把情報匯報給了負責吉野順平和這附近咒靈調查的一級咒術師七海建人。
    就從獲得情報到做出反應，其實七海建人做的已經很快了，奈何還有反應更快的人。
    “剛才那個咒靈逃掉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卷土重來，順平君的媽媽絕對不能再住在這裏了。”九十九並沒有過多寒暄，一上來就直切重要的事。
    七海建人點頭，“我會馬上和總監部匯報的。”說完這句話，他又覺得有些不夠妥當，於是補充道，“在總監部的審批下來之前，我也會去接吉野夫人下班。”
    雖然厭惡加班，但是七海建人的責任感絕對沒得挑剔。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近身保護了，看他對總監部的工作效率不是非常滿意。
    “讓順平媽媽先住到黃昏館去吧，通勤會有我們的人接送——或者如果順平媽媽願意的話，在黃昏館工作也是大歡迎哦！”十瑚食指點在下巴上，摸了一下身上，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帶上手機。
    她順勢抬頭，去看九十九。
    叢雨九十九一攤手，他們倆都是匆忙出來的，哪裏有帶手機？
    真是兩個假的年輕人，出門竟然會有不帶手機的時候。
    歎了口氣，叢雨十瑚問，“那個，七海先生，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嗎？”
    這不是什麽大事，七海建人沒怎麽思考就借了出去。在總監部和「戒之手」之間，吉野順平對「戒之手」的信任明顯是超過咒術師的，吉野順平自己也在黃昏館，所以七海建人並沒有反對的理由。
    而且……七海建人自問，如果麵對特級咒靈，他未必有能力完全保護得住吉野夫人，所以如果有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好的。
    十瑚在旁邊給黃昏館打電話，九十九則和七海建人說起了關於剛才的咒靈。
    “這些人都被改造成了半咒靈的形態，我和十瑚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的身體已經死亡了，沒能救下來他們來，真的很抱歉。”叢雨九十九說起這件事眉宇間還是帶著幾分憂愁，他蹲了下來，用手幫助這些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人合上了眼睛。
    七海建人看著這樣的慘狀也相當難受，尤其是裏麵一眼看過去就會發現的小小的身體，他也和九十九做了一樣的動作，同時開口問，“能夠將人類轉化成咒靈的術式嗎？”
    “嗯，條件是用手接觸到對方，”九十九回憶著剛才那隻咒靈的話語和行為，邏輯清晰的進行了總結，“咒靈的名字叫做真人——全身長著諸多縫合線，就是上一次襲擊順平君和焰椎真的咒靈。術式名字不清楚，但是效果是針對靈魂的。據我和十瑚所觀察到的有兩種用法，一種是改變自己的靈魂狀態，具體表現為讓自己身體上的任何部分轉化成任何樣子，比如說把手變成鞭子、長出翅膀、化作液體。”
    稍微頓了一下，九十九繼續說道：“第二種用法，就是用在其他人的身上，比如眼前這些人，他應該是可以通過接觸直接觸碰到人的靈魂，從而改變人的性質。”
    “那隻咒靈戰鬥的途中明顯是相對十瑚出手的，顯然他的能力不僅針對普通人，也可以對咒術師起效，非常危險，不論是按照我們的標準，還是按照你們的分級，他絕對都是特級咒靈級別。”
    七海建人皺起眉頭，特級咒靈不是什麽大白菜，從數量和比例上來說是非常少的。即使是他，見過特級基本上都來自於當年的前輩，夏油傑。
    而他自己的分級也是一級，按照咒術師的分級任務標準，如果這裏真的有特級咒力的話，就需要特別安排特級咒術師或者複數的一級才能處理。
    就在他冷靜思考的時候，叢雨十瑚也打完了電話，將手機還給了七海建人，“說起特級，之前在市中的時候，我們也遇到過特級咒靈來著，而且還有三隻半吧，我記得——神奈川的咒靈力量這麽複雜的嗎？”
    十瑚看似感歎的一句，讓七海建人心理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此多的特級咒靈聚集在這裏，那——
    “市中……難道叢雨小姐指的是市中的出事的那家快餐店嗎？”七海建人到這個地區當天，也就是昨天，他就接到了來自“窗”的報告，就在這座城市內發生了咒靈殺人的事件，而且影響非常惡劣。
    他們已經全麵封鎖了消息，隻不過警局那裏還需要走一些程序，他也是才收到的相關資料，因為叢雨姐弟的未成年身份，所以筆錄上顯示的簽名是作為他們倆監護人來簽字的式部為吹。
    所以七海建人才沒有在聽到他們名字的瞬間就反應過來叢雨姐弟就是那件事的第一見證人。
    “叫叢雨小姐也太奇怪了，直接叫我們的名字就好，”十瑚有些不太習慣，七海建人說“桑”的時候，她總有一種分不清是在叫誰的錯覺，緊接著便回到了七海提出來的問題，“我們說的確實是快餐店內發生的事，當時我和九十九也正在那附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慢了一步，整個店內就之後後廚的大叔活下來了。”
    七海建人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那個昏迷的大廚他已經去見過了，但是對方隻是普通人，隻知道旁邊的助手突然就燒了起來，緊接著就隻聽見餐廳內傳來的打劫一般的聲音，所以他也根本就沒有出去。
    後來、後來就像是做夢一樣，後廚的大叔隻記得好像有人救了他，隻是大腦的應激機製在他極度的恐懼之下將那段真實的、看到咒靈的記憶給模糊成了一個醒來之後就忘了的夢境。
    大廚並沒有提供什麽太有用的信息，但是他的話也不是毫無用處，至少證明了外麵曾經發生過戰鬥——這就讓沒有發現太多雙方戰鬥殘穢的七海建人困惑了起來。
    直到他看到眼前的這對姐弟和他們才戰鬥過的現場，現場幾乎沒有留下除了詛咒以外的其他殘穢。
    和當時快餐店的現場一樣。
    “不知道這次的咒靈和上次的之間有沒有關係。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先前快餐店的那些咒靈屬於一個集團的。”九十九看著七海建人通過手機聯絡了輔助監督來清理現場，這些人雖然已經確認了死亡，但並不是放在這裏就不管了，“窗”會負責聯絡他們的家人，讓他們盡快入土為安。“今天的那個咒靈也很奇怪，似乎是在學習人類的社交禮儀，自我介紹的時候也表現出了一定的人類特質。”
    “有集團有組織的特級咒靈？”七海建人聽著這話皺眉，“而且是擁有自我意識、擁有智慧、甚至可以明確交流的咒靈嗎？”
    “嗯，我們之間有過交流，”十瑚認真道，“尤其是今天那個真人，一直叫著九十九的名字，惡心死了！”
    聞所未聞，七海建人記憶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咒靈——哪怕是見過的特級假象咒靈、或者是當時的詛咒女王「裏香」，其實都是沒有清晰而完備的自我意識的，更別提順暢的交流了。
    這樣特殊的咒靈成群的出現，究竟是……
    看著七海建人不斷變化的臉色，和他剛才無意識問出來的話語，他麵前的叢雨姐弟才突然間意識到——
    特級咒靈，原來不都是擁有自我意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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