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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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咒靈的單純未必很容易利用, 人類的複雜性也需要斟酌,但是像脹相這樣帶有複雜的單純反而最容易被人引導。
他可以很堅定, 但同時也可以很動搖。
這讓祗王泠呀很省心, 他判斷著脹相的性格,選擇著最好的應對態度。對待這樣他想要招攬的修勾,當然需要搞一根蘿卜釣在他麵前, 想要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草。
祗王泠呀展示了自己的誠意,他從脹相的麵前把剩下的半杯可樂拿到了自己手邊, 然後將蓋子掀開, 大拇指的指甲上覆蓋起一層薄薄的咒力,將他自己的食指劃出一道細小的傷口。
傷口很深, 但是卻不符合常理的沒有流出血液, 而是流出一種水藍的能量,像是青煙一縷融入了可樂當中,冰寒的屬性讓可樂瞬間凝結了起來, 在其表麵鑄起了一層冰霜, 緊接著一碎,可樂瞬間被澄清,液體的顏色透明了起來, 看上去就像是一杯白水, 隻剩下隔著杯子感受到的一種特殊的涼意,讓人無法忽視裏麵的特質。
祗王泠呀把杯子推了回去, 手上的傷口比預想當中的恢複速度要慢上很多, 直到他攤開手示意脹相可是繼續飲用的時候, 脹相都還注意到他食指上的傷口的存在, 並不長, 但讓人無法忽略。
越是強大的咒靈恢複速度越驚人,以祗王泠呀的級別,這種程度的傷口原本不應該在他的身體上停留的,人類的部分即使對他有再大影響,他因為咒力的緣故也至少會被劃分到咒術師的行列當中。咒術師的身體恢複程度也基本和咒力成正比,似乎怎麽想這個小傷口與的存在感都不應當有這麽強。
脹相的視線毫無遮掩,沒有刻意的隱藏,擺明了就是一種詢問。
祗王泠呀垂眸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大拇指虛虛地在其上摩挲了一下,傷口在有意識的咒力聚集下緩慢的合上,隻留下一道像是刮痕一樣的痕跡,“特殊傷口,愈合需要時間。”他隻是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眼神便有落在杯子上,“不打算試試嗎,這是我的誠意。”
既然想要合作,既然脹相想要從衹王泠呀的身上獲得什麽,這種程度的信任是總要付出的,畢竟未來的他就算是真的想要改變自己身體的特質,還不是要依靠祗王泠呀的說法來進行嗎?
隻把這當成提前的一步就是了,脹相能夠感覺到祗王泠呀是需要他來做一些事情的,在心裏稍微琢磨了一下,他便拿起被子把“冰水”喝了下去。
味道有些古怪。
好像沒有味道,但好像又有什麽味道。
這些液體已經完全沒有了看不出也喝不出原來可樂的口味,冰涼的口感順著口腔流入腹中,讓身為咒靈的脹相都感覺一陣由內而外的寒冷,汗毛倒豎,身上由咒力組成的血液凝滯著,有一種短暫的脫離他掌控的感覺。緊接著,像是要回應這種冰冷,他的血液加速流動著,在心髒處匯聚、跳動,身體開始有些發熱,大腦也在發脹,甚至是一瞬間的意識恍惚。
但是很意外,這種感受並不難受,隻是帶著一點焦躁,在數秒的時間內被放大。脹相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這種劇烈變化的感覺讓他被嗆著了似的。
緩了十數秒的時間,一杯熱水突然放到了他眼前,一個人聲在他身旁響起,“客人,您沒事吧?”
脹相愣了一下,他抬頭看向左邊,一個穿著服務生衣服的女人正站在他旁邊,掛著營業笑容,從腰上係的圍裙的口袋裏掏出兩張餐巾紙放在他麵前。
是女人,是人——普通人。
看著脹相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祗王泠呀代替他開口,“謝謝,他隻是不小心就嗆到了。”
服務生也隻是禮貌性地問一下而已,聽到沒事就趕緊微笑點頭,一邊表示有需要隨時叫她、祝二位用餐愉快,一邊趕緊溜去摸魚了。
小小插曲沒有在餐廳內激起一點浪花,隻有看著擺弄著手機的服務生思考著這人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她竟然因為摸魚而沒有第一時間招待。
等到服務生走了,脹相看著眼前的一杯熱水,這才像是回神了一樣,“那個女人看到我了,在沒有受到生命威脅的情況下。”
“沒錯。”祗王泠呀從善如流。
脹相看著原本用來裝可樂的那隻杯子,杯壁上沒有留下一點水漬,看起來幹淨得就像是新拿出來的杯子,像是被改造的液體最終是成果凍體被飲下的一樣。
“當然,這是是一種暫時讓你的體質和我同化之後的結果,如果想要徹底轉化仍然需要一些時間和步驟。當然,你最好記住剛才的感受,身體性質的轉化是伴隨著痛苦的,就像是真人的「無為轉變」,靈魂的扭曲是痛苦的,身體的轉化自然也是。”祗王泠呀介紹著,卻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身為一個曆經數百年風霜的咒靈,雖然很大一段時間是作為咒物無意識地沉睡著,但脹相並不是會因為一些痛苦而退縮的人。
反而,正因為轉化存在著某種代價和痛苦,才更讓脹相安心。
沒有代價的東西才是最具有隱患的,一如免費的是最貴的,脹相明白這個道理。祗王泠呀也明白脹相的心理,所以才會在剛才的咒力中加入了一定量的攻擊意識,讓脹相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一種“轉化”的過程。
脹相心中的一些懷疑和保留被穿破了不少,真實感受到的東西不會騙他,這讓他有些興奮。
祗王泠呀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手指點了一下那隻空杯子,“一點嚐試,持續時間不會很長。不過不用擔心,幾天的時間還是有的,你可以嚐試你想要的生活。”他整理而來一下衣服因為坐著而有些褶皺的邊角,“我們據點再見。”
他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遝“福澤諭吉”放在桌子上,既然要嚐試按照人類的方式來生存,當然需要人類的生存規則。
魯澤沉默著站了起來,在跟著祗王泠呀離開之前,他低聲開口,“壞相和血塗的咒物在蓮城焰椎真的身上。”
說完之後也不管脹相的反應,徑直跟在祗王泠呀的身後走了出去。
身為咒靈的魯澤走在人類的街道上反而是一種相當隱蔽的存在方式,祗王泠呀等待著他的聲音,剛才當著脹相的麵一些沒有說出來的情況這個時候可以被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了。
“您的猜測沒有錯,絡新婦確實是被派出來查看收集醫院的情況,頂層的詛咒果然和「夏油傑」脫不了關係。”魯澤認真地說道,“他的目的很可能在於製造大量為他所用的咒術師。”
“為他所用?”祗王泠呀眼神閃動了一下,“想要利用被詛咒者的主觀意識?不,意願是不可控的,他一定還有什麽後手能把這些人的命運掌握在手上——或者至少掌握在某種規則之下,束縛嗎?不,或許應該是更加具體的、更加可控的規則。”他隻是暫時還不清楚這個“後手”究竟是什麽而已。
而且恐怕,這一步已經到了完成的邊緣,否則「夏油傑」不會這樣緊張,他很有可能沒有時間再布置一批新的詛咒了。
“天白那邊呢。”他繼續問道。
“有「神之光」的掩護,在其他人麵前沒有露出馬腳。但是在那位總帥麵前,我並沒有萬全把握,故而沒有出現。”魯澤頓了一下,“不過自返回黃昏館,那位總帥就再未離開過房間,我並不敢太過放肆,便未探入其中。”
“你的選擇是對的,以天白的敏感,隻要你出現就一定會留下破綻,”祗王泠呀摩挲著手指,眼神飄到旁邊看到了魯澤一些欲言又止的樣子,隻一思索,便開口,“你是想問,為什麽夕月能夠順利離開黃昏館,是嗎?”
魯澤微微低頭,帽簷沒辦法完全遮住他的表情,他確實不能理解,以衹王天白的能力,不可能察覺不到祗王夕月的離開,即使那是祗王夕月的結界。
“原因難道不是很簡單嗎——天白也是希望夕月能夠離開黃昏館的。”
魯澤的瞳孔微縮,這種最直接最明顯的答案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裏過,因為太匪夷所思了。
衹王天白竟然不希望祗王夕月留在黃昏館中。
但是這個思路一旦打開,倒推回去,從結果到原因再到條件,一切推測都順理成章了起來。
為什麽需要祗王夕月留在黃昏館、為什麽那麽多年來,祗王夕月哪怕是離開也需要層層的追隨者和護衛?
因為這是最直接簡單的保護夕月的方式。
他的位置太過重要,所以需要全麵的保護。外麵的敵人環伺,夕月的安全無法得到保證,黃昏館的每一步行動都是在圍繞著夕月的。
在這個原則不會改變的基礎上,行動的變化也一定是為了保護夕月。
有了這個前提,再反過來思考就會很容易發現,衹王天白授意默許這樣行為的原因隻可能有一個,他判斷黃昏館的危險程度已經超過了黃昏館外。
那裏不再安全。
黃昏館,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