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鬼母寸許開,花中仙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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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聲輕輕,卻有萬千悲涼,如山如嶽般而來。
悲涼與孤獨,腐朽了歲月,蒼涼了時空。
“是誰,在稱自己有千萬孤獨?”
簡單的字句,卻顯無邊的霸氣,仿佛她一身孤獨,填滿天地,浸沒星穹。
仿佛是在千萬孤獨與悲涼裏長大,濃鬱得化不開。
一行長老麵色凝重,在女子話語中,感受到了屬於她的強大,氣息轟然爆發開來。
大長老也是猛然起身,出現在我身前,j將我護在身後,目光森然地盯著沉浮在虛空中的盒子。
“這是什麽?”白衣白發的二長老也出現在大長老身邊,盯著盒子,問到。
大長老麵色凝重,深深看了我一眼,沉聲道:“裏麵是鬼母花,諸位道友戒備。”
同時大長老言簡意賅地向各位長老說明了鬼母花的來曆,一群人麵色變得更加凝重。
“鬼母花異變,大家提防。”幻琉璃也起身,但卻被七長老幻行風等一行長老護在最中間,生怕出現意外。
幻琉璃,是聖女,更是閣主,身份遠非我所能比擬的,我身邊隻有大長老,二長老與蒼奕三人。
盒子裏,裝的是鬼母花,用佛文與幻影閣靈印封印著,不應該出現自行開啟的情況,可眼下卻突然開啟,且有聲音傳出,能不讓人忌憚麽?
這可是一株十萬年的鬼母花,從死亡之地而出,誰也不知道其上有何等詭異存在,寄生的身懷六甲的女子又是何等境界的強者……她能無聲無息破開重重封印出現,說明擁有自己的意識,並不曾完全化作鬼母花,還殘存了生前的記憶。
鬼母花,是靈魂寄生在九幽鬼靈竹上而成的,紅白相間的花瓣便是靈魂力量與血肉的結合體,是一種特殊的存在,類似於生靈肉體與靈魂關係,但卻更加複雜,所以其中誕生的生靈,是可怕的,強大的。
“這樣的事情從未聽說過,鬼母花當是無意識之物,哪怕是十萬年的。”幻影閣老祖的身影在長老閣中明滅不定,一身氣息悠悠,看不透,沒有一點修為波動,若不是知道他是修士,都會以為是一個普通老者。
他眉頭深鎖:“道友,這裏是我幻影閣聖地,還請出來一敘!”
鬼母花並未作答,唯有悲涼與孤獨,如同浪湧,滔滔不絕。
《靈草百鑒》中也沒有相關記載,世上草木土石,若是機緣足夠,皆可聚靈成妖,但鬼母花不同,是從有靈到無靈的轉變,是靈智散盡,隻留執念的特殊靈草。
如此異變,聞所未聞。
十萬年鬼母花裏,隕落而寄生在九幽鬼靈竹上的女子,生前的修為,可能是零荒大陸,千萬年以來未曾有人達到過仙境。
想到此處,我心中一陣顫抖,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天靈蓋。
寒意起,心中也升起悲涼,這寒意並非是生死危機下的寒意,而是絕望,痛苦,孤獨等多種負麵情緒綜合之下所誕生的。
“應劫而生,生無意義”,“生無所依,死無所往”,是我數百年人生的概括,也是最殘酷的真相。
生無所依,死無所往,是寒意的源頭,活著,舉世蒼蒼,無我容身處;死後,九幽冥冥,非是我去處。
我,生無意義,亦無所依,死無所往。
收在儲物袋中的序列古劍,自動出現,落入手中。
當年,被逼的提劍自刎,血濺三尺的一幕,再次浮現。
心中是傷,是寒,是痛。
為守護人類而戰,最終卻被人類冠以罪名,被迫提劍自刎,以證無罪,以衛愛人。
用血,洗刷莫須有的罪名。
用命,守護不曾有的愛人。
孤獨如雪,寂寞成霜。
舉世蒼寂,孤身何依?
一道若有若無的呼喚在我腦海中忽然炸開,來自鬼母花:“孩子,我的孩子……”
一個長老如是猜測:“鬼母花花妖?”
“孩子,我的孩子,娘親在呢,你別怕,別怕!”
聲音更加強烈,我仿佛看到了死亡之地,西漠深處的死亡之地,屍橫遍野,遍地橫七豎八的屍體,殘肢斷臂無數,一個女子靠在身後深深插入血海中的戰戟上,她小腹隆起,顯然有了身孕,本該誕子,但因戰火燃起,她不得不奔赴。
我能夠感受到她撫摸隆起的小腹時的憐惜,悲痛,絕望。
渾身是血的女子,撫摸著小腹,安慰著還未來得及出世就要死去的孩子,她笑著撫摸著:“孩子,我的孩子,不要害怕,娘親在,有娘親在。”
隻是這撫摸,這安慰,如刮骨的刀,讓人肉體生疼,心靈生寒。
“當年寄生鬼母花的女子,並未完全死去?”蒼奕如是說,眼中的忌憚極深,他比我更加清楚,仙家戰場戰死的都是一些什麽樣的人。
“或許隻是一道極深的,難以散去的執念。”
我搖頭,心中有一種猜測,因為她聲音中的悲涼與孤獨,是子母近在遲遲,卻永不相見才會誕生的,太過悲涼,也是煎熬到了盡頭的孤獨,孤獨千萬,重如山嶽。
蒼奕也是麵色凝重,立身在我身旁,目光落在我身上:“你知道這是什麽情況嗎?”
“千萬孤獨所引起的共鳴。”我喃喃而語,心中情緒激蕩,難以抑製,與鬼母花發生情緒共鳴。
我閉上雙眼,腦海裏是《江雪》中的畫麵。
千山鳥飛絕,是草木枯槁的悲涼。
萬徑人蹤滅,是舉目無人的寂寥。
孤舟蓑笠翁,是一人獨往的悲戚。
獨釣寒江雪,是滄海一粟的渺茫。
當年不懂藏在句首“千萬孤獨”四個字的重量,經曆“應劫而生,生無意義”與“生無所依,死無所往”的悲涼後,那孤獨成霜雪,落在人世間,滿目皆是。
千萬孤獨,不過是爾爾。
孤獨,又何曾隻是千萬,難以鬥量。
一行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盒子中鬼母花的呼喚依舊,死亡之地的場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可曾見,那如山如嶽的孤獨!”
“可曾見,那子母永難相見的痛。”
聲音淡淡,盡是悲涼。
三眸之中,九彩流光,流溢而出,映照虛空。
千山裏,鳥已飛絕。
萬徑間,人跡盡滅。
孤舟上,風雪覆沒。
獨釣著,滿江過往。
“孩子,我的孩子,別怕,你別害怕,娘在,娘親在呢!”
九彩之光中,沉浮的盒子中,鬼母花浮現,不再龐大,隻有寸許。
虛空沉浮,母語綿綿,溫柔無盡,母愛熠熠。
一道身影浮現,絕麗天下,仙氣蕩漾。
鬼母寸許開,花中仙念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