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開始怪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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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太可惜了,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麽?”克拉夫特摸了摸幹癟下去的錢袋,有點不甘心。
    伍德家族的經濟不算拮據,不過想從祖父手裏領到零花錢也不是什麽很容易的事,年輕的克拉夫特早早地產生了賺差價的意識。
    “那你動手吧,我就看著你怎麽把它砍下來。”萊恩環抱雙臂,一臉無奈地看著這根柱子,“前有國王從石中拔劍,建立了我們諾斯王國,今有克拉夫特揮劍斷石,如果你以後發達了別忘記你親愛的表哥。”
    “謝謝你,如果我真的能砍斷的話,可以考慮封你為下一任伍德男爵。”克拉夫特放棄了把柱子帶回去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轉身離開。萊恩快步跟上他,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沒法把它帶走,別人八成也不能。就算把它留在這也沒啥關係,我們可以先讓他們慢慢挖,等明年叫上祖父和安德森老師一起來看看全貌。”
    …………
    以諾斯王國的一貫而言的天氣規律,鵝毛大雪持續不了多久。在室內發了一會呆後,窗外的雪花已經縮水到了細小鹽粒的樣子,風很小,遠處的矮山起伏有那麽一點江南丘陵的味道,如果現在捧一杯熱茶就會有賞雪的意境。
    萊恩已經拿無聊到拿窗台上的雪造了個迷你雪人,現在正試圖把折下來的冰溜子當做手插到它身上。
    “下次來這種地方一定得把雙陸棋帶來,真不知道他們冬天在家是怎麽熬過來的。”萊恩完成了他的雪人,窗台上的雪已經用光,他暫時也沒有出去滾個大雪人的想法。
    加上今天的話,他們在這裏已經滯留了四天,不管能不能把東西帶回去,能從這個無聊的地方離開都是個好消息。
    “是的是的。”克拉夫特無意識地應答著,這個靈魂中的一部分完全不能適應這種沒有手機的生活,一旦空閑下來他就會顯得無所適從,“明天早上我們就出發,記得早點叫醒我。”
    “真希望能發生點什麽,無論是什麽事都好,這也太無聊了。”萊恩打了個哈切,推倒了歪歪扭扭的雪人,起身回他的房間去了。
    而克拉夫特依舊凝視著窗外,看似一動不動,實際上在想念他的手機。靈魂中的本土部分在對抗無聊方麵並沒有加成,反而因為得知了另一個世界的繁華精彩而有些躁動。倒是異界來客的部分,在懷念手機之餘,還有點享受現在的寧靜和自然風光。
    他看著本來就不甚明亮的天色逐漸轉暗,麥田那頭的雲杉林從一群大號聖誕樹變成連綿的黑色影子,一路延伸到遠處的層疊的矮山上。
    這讓克拉夫特想起了小時候在外婆家度過的日子,大多是過年時候,被薄雪覆蓋的田野從村子平鋪到遠處的丘陵,不同的是那時往往能看到遠處的燈火,還有零星的煙花在或遠或近的地方綻開。
    雖然不能看到,但他知道更遠處是山裏巨大的水壩和自來水廠,視野可及與不可及處的供水都由這個龐然大物吞吐。
    那種以雷電和鋼鐵驅動的偉力日夜不息,驅散了自古至今麵對宏偉天地的迷茫與恐懼,打開水龍頭時你就能感受到人類的力量從遠山到眼前無處不在。
    而這裏,在這個仿佛時光倒流了數百上千年的地方,小小的村落加上周圍不多的麥田就是人類掌控的所有區域,隻要不到十分鍾你就能從人類的疆域踏入純粹的原始之地。
    那裏是雲杉和各種未知之物的領地,寒霧遊蕩的地方有狼群與其他披著皮毛的和鱗甲的未知野獸徘徊,在包圍著人類渺小造物的廣闊亙古的黑暗中注視著他們,與審視鹿群沒什麽區別。
    現代人往往喜歡嘲笑古人的迷信與愚行,殊不知自然與未知的偉力在這樣的黑暗中是何等的驚心動魄。就算血漿恐怖片中的惡靈鬼魂,在這樣的壓迫感中也顯得不足一提。
    從狼群襲擊人類的故事,到某個偏遠村落在一夜之間消失的傳聞,更為令人不寒而栗的內容往往在發生很久後才被偶然路過的旅人發現,受害者早已變成了難以分辨的物質,被這個黑暗籠罩的野蠻世界吞噬殆盡——而更多不為人知的故事,則是連著發現者一起吞入腹中,繼續用地圖上的空白偽裝自己。
    此時,人類最為先進的武器,也就是別在他腰間的劍,像是牙簽一樣可笑無力。哪怕最為狂妄的傳說故事中,也不曾有敢於挑戰群山的凡人。
    克拉夫特,異界的那一部分,曾覺得腳下的大地是如此狹小,以至於在短短的幾百年間就讓人類感到擁擠,所有壯麗或詭異的傳說在科技奇跡下無所遁形,隻有星空中還存在著等待開發的迷題。
    而現在,他有些不太確定了。無法解釋的事情發生在了他的身上,兩個毫不相幹的靈魂——如果真的是靈魂的話,是能被被攪和到一起的。這是無論那邊還是這邊都沒法解釋的現象,說出去也隻會被當做狂人的囈語。
    這是否說明,其實這個世界還偷偷地藏起了它的另一麵?那是更為瑰麗和混沌的領域,是人類引以為豪的科技尚未觸碰到的部分。
    就是這樣的謎團,在克拉夫特麵前掀開了一角,僅僅這一角就以不可想象的方式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對其過去短暫的一生中建立起的世界觀產生了尖銳的質疑。
    它猶如曾飄蕩在二十世紀物理學界頭頂的小烏雲,像是完美天球上瑕疵的一角,粉碎了過去牢不可破的一切,需要一套全新的理論來彌補這個對整體而言不足萬一的致命缺陷。
    可他現在正站在一扇做工粗糙的木窗前,黑暗撲麵而來,吞噬了視線中的一切。他有限的才能在這樣蒙昧恐怖的黑暗前不值一提,哪怕有些許超越這個世界的、沒頭沒尾的專業知識,在這裏也是不合時宜的屠龍之技。這無疑是一種折磨。
    克拉夫特能感覺到一種不明的渴求在身體深處湧動,它可能早在昨晚就滋生於這個靈魂的角落,無視一個人性格與欲望,自顧自地無聲蔓延。直到萬籟俱靜時,你注意到一支它的藤蔓,才會明白它存在於你的身體裏,龐大的根係深入意識深層。
    沉默中,克拉夫特凝望著窗外找不到視線落點的黑暗世界,失去了視覺後聽力變得更加敏銳。他注意到,似乎有細微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