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鍾聲回響的長廊，格林在巨幅壁畫前看到了那個指名道姓要找自己的家
    幾分鍾前，他還在禱告廳附近享受寶貴的午間睡沉靜的熏香氣味繚繞，誦經聲從隔壁傳來，撫平徹夜難眠帶來的疲憊煩
    如以往每一次那樣，它們能沁入夢境最深處，穿透無意識的恐懼、懷疑和迷
    唯有此刻，那些描述性的東西化為實質的精神支持、結實的臂膀、教堂高牆般厚重的安全天父無處不在的偉力將他庇護其中，免受侵
    動蕩不已的精神安定下來，獲得了良好休
    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安全屋，和小孩子的秘密基地一樣，事實上的確也差不
    很多人私下裏會表示不太喜歡這裏，因為不允許隨意交談的肅穆氛圍總顯得壓但格林會喜歡呆在附近，這會讓他找到一些早遠的記憶，像回到那座離家很近的小教堂裏，除了感受天父恩慈外別無他
    隻有比較了解格林的人才會知道，哪些特殊時候能在禱告室附近的一個小隔間內找著
    這裏麵當然包括瓦丁修就是他推開了隔間的門，告知有人傳話說，“一位不認識的神學院訪客要找格林神父
    審判庭的成員在其它部門沒有兼職，當然也少有什麽多餘人際關係，能專門找上來門來、叫出具體名字的多半不是什麽為了無關閑事打擾的人
    所以，很不幸的，格林的午休被打斷瓦丁很明白這點，可他依然這麽做了，因為他更明白神父不喜歡把接待事務隨便丟給下級處理，這會顯得待人隨意傲
    當格林來到見麵地點時，見到的是一個金色頭發的身
    他穿著一身沒啥特點的樸素學者長袍，沒帶隨從，幹淨手掌裏捧著一本聖典，仰頭認真地觀賞著麵前的壁
    神父不太確定地繞到他身邊，在來人胸前看到了一枚學院風很濃的葉形金章，除此之外別無裝飾，或許這就是報信的人把他認作哪個不喜顯擺老派神學院人物的原
    “冒昧問一下，你有一個在醫學院的親兄弟嗎？”
    “讓你失望了，我隻有一個文化課不太好的表兄”造訪者把聖典從一隻手拋到另一隻
    這行為立刻破壞了他身上難得一見的信仰氣質，暴露出一種家族遺傳的、骨子裏的不敬神態
    當然，也讓格林確認了麵前的人不是某教授的同胞兄弟之類，就是本
    “是什麽讓你有閑心來這扮演牧師的，大學的戲劇同好會嗎？”
    “我像是有這個空的人嗎？”克拉夫特又拋了一次聖典，然後把它夾在胳膊下，“如果有人因為我的裝扮出現了什麽錯誤理解，那純屬他們以貌取人的思維問”
    “不過主要原因在於，我發現我們間的聯係通道是單向你能想象一個醫學院的人走進教堂要求見審判庭嗎？投案自首還是舉報同夥？”
    “謝謝，第一次見醫學院還有人知道自己幹的事是違法”
    “好吧，總之閑話少說，我來是告訴你那隻手我處理完了，血管裏的黑色顆粒篩出來裝瓶，石頭鎖進了盒子，你要檢查的話隨時可”
    “其它部分呢？”
    “燒得很徹底，如果你那邊也是這麽辦的話，下地獄時魔鬼不拿個兜都攔不住”
    格林與克拉夫特並肩而立，似乎想歎一口氣，“還得有段時間，按以往經驗，三天內應該不會有明確答”
    他也抬頭看向壁畫，這條走廊上的畫他看過很多次了，初來時幾乎每天都會刻意繞路觀賞一遍，現在已經到了麻木的程度，實在不知道有什麽好看
    “也就是說我要再等三天麽？”
    “快的話三天後應該會再叫幾個當事人去陳述一遍經過，至於再進一步要更而這次......那邊的態度好像格外模糊些，我懷疑有什麽沒處理幹”
    對於能決定這件事走向的主教們效率如何這個問題，格林抱悲觀態
    即便一具畸變的屍體造成的衝擊力足夠大，也不代表它能使遠離一線很久、或從未參與過類似事務的決策者意識到事情真實嚴重
    沒有直麵過那些東西的人，永遠無法同感無法言述的經曆，也很難完全相
    要不是帶回的實證，這大概率會成為對格林職業生涯的一次致命打
    “所以你今天來這就是為了跟我說剖了隻手的事？”
    “什麽叫‘就’？我可是加班檢查完了它的解剖結”加深的黑眼圈和倒轉的生物鍾受到了嚴重否
    “難道伱們醫學院的人不是一晚上就能把一整具屍體消耗幹淨嗎？隻要隔天去基本查不到東”
    “我猜你說的是——食屍鬼家族聚”克拉夫特銳評道，隻能說刻板印象無處不在，“好吧，我來確實不止是為了手的”
    “雖然在那隻手上確實挺有收獲它可能是原主身上畸變最小的部分，可以說總體接近正常結構，或許那些黑色物質確實是用於抑製變化，至少得有這個功”
    “接下來要做些驗”
    格林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需要什麽？”
    “當然是要個能試試看的人......好吧，當然是開玩笑我要個足夠安全的場地，對我們和其他人來說都安全的場地，還要些動”
    “這需要時”
    “我知道，也等得起，石頭不會腐”似乎說完了所有內容，教授繼續看向壁畫，少見地被神話內容吸
    在格林以為談話就此結束、準備留下瓦丁的聯係方式離去時，卻被叫住了：
    “還有第三件”
    “嗯？”
    那本書回到了教授手中，蒼白修長的手指靈活躍過紙頁，在不加目視的情況下抵達了想要的位置，“我想問，你是怎麽看待聖典故事”
    “天父在人間痕跡的記錄，教育、督導世人行善歸正的範本，行事的準”神父不假思索的地答道，猶豫半秒都是對自己水平的不尊重，“一切美德、智慧都從中而”
    “我不否認這點，事實上，如果更多人願意遵循聖典所述的準則，那世界一定會好得”克拉夫特連忙打住，他不是來跟格林辯經的，即使沒受過專門的辯論訓練，格林的哲學神學水準也夠錘他一頭
    “我是說，你覺得裏麵的故事是真的嗎？比如以往某時某地，真有個叫聖什麽的人，在火焰上行走、憑空消失之類”
    “這不妨礙我們遵循教導行動，我們也需要這些故事來讓更多人願意接受普世道德準”
    “也就是說，你覺得它們不存”
    “......”
    神父疑惑地看向他，有點懷疑這家夥今天來這目的是沒事找茬，特別選個人少的地方是為了防止被亂拳打
    “但我覺得，裏麵有一部分，至少是離我們比較近的部分，應該是有真實成分”教授仍盯著壁畫，仿佛要順著牆粉顏料開裂的縫隙鑽進場景
    畫麵各處的色彩新舊有所區別，有的偏淡，另一些經曆過重新上色、厚塗，甚至隨審美變化有修改補而其中最老的部分，也比這條走廊建成年輕得
    更深的粉刷層下，是難以追溯的原稿，同一主題在同一麵牆上反複迭代，以不同而相似的方式重
    兵器的顏色刷白又發黃，騎士與仆從加減，頭帽時而實用堅固、時而裝飾華麗，鱗片、盔甲破碎得毫無質
    他把翻到的那頁攤開遞給格林，“給你，我想聽聽從神學院優秀畢業生的解在醫生的關係網裏要找個相關專業人士太難”
    “沒想到你為了裝樣子還特地買了本聖”
    “借來的，過幾天差不多該還”克拉夫特對宗教的態度隻有在敷衍方麵絕不敷書的主人好像特別喜歡看這部分，攤開得尤其頻繁，以至於紙縫略寬鬆，能憑手感直接翻
    “你覺得這跟我們遇到的事有關？”格林一眼掃過，都是些能背下來的內容，他還記得這段主要體現的是騎士美德中的“靈性”，即領會神的旨
    “於是天父便賜他拔出那柄劍的權柄......就有侍從獻上磚石、精鋼和龍鱗，切開它們與劃過穗苗的須尖無”教授輕鬆地背誦了其中一段，反問道，“你覺得不像嗎？”
    “有些牽”
    “這書是從莫裏森家裏借來的，他的女兒說那之前經常見到父親突然對聖典產生了興趣，時常翻”
    “什麽時候？！”能直接從莫裏森教授家裏借書是讓人沒想到的，“但這不能說服”
    “挺早了，還是剛來敦靈那”克拉夫特仰起頭，視線往上，越過畫麵底部堆積的光滑切麵殘肢、紙板式盔甲，壁繪主角的對手在驚惶潰逃，或匍匐在地祈求歸順，連一些帶翅蜥蜴樣的怪物也不免失去身體一部
    “想想吧，格林，想一一把這麽出名的劍，有人告訴過你是什麽樣的嗎？單手劍還是雙手劍，用什麽劍鞘容納，護手是怎麽樣，又用什麽打造？王室拿出來展示過嗎？”
    “金幣、壁畫、浮雕，描繪它從來沒有過一個固定樣式，隻知道削鐵如泥都沒法形容它的鋒天啊，這是個什麽東西？”
    “會不會就是我們理解錯了，真有這麽一把武器，不過它不是一把具體的‘劍’，而是一種特定的、很不好掌握的‘用劍方法’，隻被王室短暫地掌握使用”
    “那他們幹嘛不用了？”
    “你也看到了，跟這沾邊的玩意是什麽樣”邏輯連貫起來，包括人為破壞坍塌的水道分支得到了某種解釋，“沒錯，那就是王國早期的破壞痕跡，他們嚐試過封死那”
    “所以我要你查查，所有能找到的、跟那段時間接近的教會記”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