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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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風當場被捕後, 唐初沒費太多力氣,就從雲風口中得到了案情的全部真相。
    雲風承認了自己就是殺害雲星,以及第二個受害者的凶手。
    作案動機聽起來像是個笑話,就是之前聞冬猜測的那樣——
    隻因雲風和雲星沒有血緣關係, 雲風喜歡上了雲星, 是想要獨占她的那種喜歡, 可雲星卻隻把雲風當哥哥,不但和傅煙談起了戀愛,還在不久前到了要談婚論嫁的程度,雲風無法接受自己的心上人不愛自己,還最終要嫁給別人, 再也不會屬於自己,由此便起了殺機。
    當然, 這隻是最表層的。
    追溯心理根源的話,可以追溯到雲風隻是雲家義子,雖然自幼他的養父母,也就是雲星的親爸媽都待他不錯, 但樁樁件件於雲風而言,都像是施舍。
    在外就更是如此了,他時時刻刻都要記得自己所謂“上等人”的身份, 生怕給自己的養父母丟臉, 所以時時刻刻都要保持最好的禮儀氣度與外在形象, 可即便如此還是難免有在背後把他當談資的真少爺們, 隻要一想起真少爺們每每看他的眼神, 雲風就清楚知道, 那些真少爺們打心眼兒裏是看不起他的。
    長久在這樣心理不平衡的環境下長大成人, 雲風的內心其實非常扭曲而又自卑, 覺得自己像是個不倫不類,被華服包裹起來的小醜。
    投射在愛情上就更是如此了。
    雲風覺得雲星不愛他的根本原因,同樣也是發自內心看不起他。
    當時在審訊室,雲風自我剖白到這部分的時候情緒瀕臨失控,對著唐初大喊“你看不起我,你們都看不起我!我就不配存在!”
    唐初當即擲地有聲懟了回去:“對!我確實看不起你這種得不到就要摧毀,隻會通過淩虐女性來尋求優越感的廢物!”
    雲風確實如此了。
    長久的心理扭曲與過度自卑,早已讓他變得不正常了,他無法在普通生活中獲得絲毫屬於他的滿足感,獲得感,他覺得世上的一切都並不真正屬於他。
    唯有,唯有在他親手用麻繩勒死自己最愛的女人時候,能夠清楚感受到他最愛的女人,在他手裏緩慢停止呼吸,最終失去生命,唯有在這樣的時刻,雲風才感覺到了獨屬於他的滿足感與獲得感——
    他在審訊室裏狀似癲狂般如是說:“在那一刻,我感覺到自己能夠掌控我最愛的人的性命,她對我毫無反手的能力,隻能苦苦哀求,她不知道,她越哀求我越興奮,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像她的神,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至於為什麽要切割下一側乳房,原因就和最初季凜分析的一樣,這於雲風而言是一種值得好好珍藏起來的戰利品。
    雲風的發言簡直變態得唐初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當然了,這裏麵還有很關鍵的一點,那就是——
    雲風其實最初並不是這樣變態的。
    他心理的扭曲是真,自卑也是真,但原本還不至於發展到殺人這個地步。
    答案很顯然了,依然是麵具的誘導在其中“功不可沒”。
    當然,包括殺害第二個受害者,這其中也是麵具的進一步誘導。
    在殺害雲星之後,雲風其實一度陷入了一種極度的自我矛盾中,滿足隻是殺死雲星的那一瞬間,但在雲星真的死了之後,他不可避免還是感到非常悲痛的。
    這種悲痛一度讓他想要自我了斷。
    但也是這個時候,那長久以來的匿名郵件再次找上了他,告訴他自殺並不能真正緩解悲痛,想要一直獲得滿足,就該一直在這條路上走下去,通過每一次新獲得的滿足感,來稀釋內心悲痛。
    於是,雲風又開始尋找新的目標了。
    因為新的目標於雲風而言,不過是雲星的替代品,因此自然有很多和雲風相似的特征,這就包括季凜和聞冬先前分析出來的,也正是聞冬照做的——
    二十三歲,穿水藍色長裙雲風承認了雲星死時身上那條長裙,正是她買的),香道愛好者。
    至於為什麽切割雲星乳房時候要用難尋的香刀,而切割第二個受害者乳房時候則用了普通的水果刀,這也同聞冬的猜測對上了,就是因為在雲風眼裏,第二個受害者不配被用香刀。
    不同的工具,代表了他對目標的不同重視程度。
    當時在審訊室中講到這裏的時候,雲風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回味般眯了眯眼,又一舔唇道:“可惜了,你們警隊派出的那位季怡小姐確實是個極品,如果當時你們能再晚來兩分鍾,她就會是我的完美戰利品,我一定不會用水果刀來對待她的,雖然我覺得她完全配得上香刀,但這是對雲星的一種背叛,所以還是算了,但我一定會尋到一種最適合她的刀具的。”
    唐初出現時候,雲風就反應過來“季怡小姐”是警方的人了,隻不過雲風一直都不知道,他口中的“季怡小姐”,性別為男,如假包換。
    當然,雲風這番稱得上大逆不道的惡寒發言,又被唐初狠狠輸出了一通。
    不過輸出完畢,唐初心有餘悸,又不由慶幸起來——
    幸好季凜不在,沒聽到雲風這番話,不然的話,唐初都怕季凜會在審訊室直接對雲風開槍,落得個不合規擊斃嫌疑人的罪名。
    可唐初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念頭來得莫名,明明季凜一向都沉穩冷靜仿佛沒有情緒,又怎麽可能會做出這麽衝動的事情來?
    他當然不會知道,“沉穩冷靜仿佛沒有情緒”的季凜,此時正在同聞冬“秋後算賬”——
    聞冬身體沒什麽大礙之後,又和醫生確認過了可以出院,就被季凜直接帶去了季凜家中。
    剛剛從追求者晉升為正牌男朋友的季凜,犯起病來簡直理直氣壯。
    一進門,聞冬第一時間就被季凜推入了浴室。
    他假發早就拆掉了,但身上還穿著那條水藍色長裙沒來及換。
    不過這副模樣在他身上也並不顯得違和亦或奇怪,正相反,在他雌雄莫辨的昳麗麵孔之下,短發配長裙反而有種別樣的,颯爽的美感。
    可季凜卻斂眉道:“以後不要穿這個了。”
    聞冬本身對女裝並沒什麽偏愛,除非像這種特殊需要的時候,他本就不穿女裝,可季凜現在特意這樣講,聞冬那一身反骨就又開始作祟了,他故意反問:“為什麽,不好看嗎?”
    季凜眉心肉眼可見蹙得更深,他眸光定格在聞冬纖細脖頸上,那被單薄絲帶遮起來的精致喉結處。
    片刻之後,季凜忽然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探上聞冬脖頸上的絲帶,輕巧一抽,就將絲帶抽了下來。
    聞冬的喉結展露無遺,浴室不算明亮的燈光,在他喉結處投下一道暗影。
    “好看,”季凜的目光依然定在聞冬的喉結上,他神情近乎是癡迷的,嗓音也不自覺啞下來,占有欲直白而坦蕩,“很好看,所以不想給別人看。”
    略一停頓,就像是忽然又意識到了自己這話講得過於蠻橫一般,季凜終於舍得暫時從聞冬的喉結上移開目光,轉而落回聞冬那張昳麗麵孔上,又勾唇彬彬有禮般補上一句:“可以答應我的無理請求嗎,我的小玫瑰?”
    聞冬是真喜歡極了這樣的季凜。
    季凜在他麵前,瘋得不加遮掩,可紳士同樣刻之入骨,這兩種截然不同甚至天差地別的個性卻完美融合在他身上,絲毫不顯違和,反倒有一種拉扯到極致的,反差魅力。
    那就像是橡皮筋的兩頭,聞冬為之著迷,更熱衷於想探手將那根橡皮筋繃到極致。
    比如現在,他明知道季凜想要的答案是什麽,卻偏要挑釁般問:“如果我說不答應呢?”
    季凜盯著聞冬看了兩秒鍾,才又勾唇笑了一下,之後好似輕描淡寫般道:“不答應的話,那麽如果你下次再穿這樣出去,我就會帶上槍,誰看你,我就射誰的眼睛。”
    聞冬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搖了搖頭,語氣很篤定道:“你不會的。”
    聞冬能感覺得出來,雖然季凜真的很瘋,雖然他剛剛說的這句話,很可能確實就是他的心裏話,他很可能是真的想這麽做,但聞冬就好似在冥冥之中有種篤定,相信季凜永遠不會真的這麽做。
    這種篤定並不是來源於季凜的職業隸屬於警隊,也不來源於所謂法律的約束,而是來源於...
    聞冬不自覺微微蹙了下眉。
    在這個瞬間,聞冬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季凜的這種可以稱之為信任的情感,來得很沒有源頭,好似直覺。
    “這麽篤定?”季凜微微挑了下眉,低聲問,“為什麽?”
    聽到季凜這樣問,聞冬竟下意識就想脫口一句“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可話到嘴邊又堪堪刹了車,聞冬覺得這句話在此刻講來實在莫名,於是頓了一秒,他還是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吞了回去,轉而斟酌般道:“不知道,隻是覺得...覺得一直以來,你都在遵循著某種無形的守則。”
    正常人總以為瘋子是不會有原則的,其實他們不知道,瘋子恰恰比任何人都更有原則,隻不過,他們的原則不同尋常不念塵俗,隻為自身是從。
    很顯然,季凜就是這其中的典型。
    大概是沒想到聞冬會講這樣一句話,季凜眸光微微動了動。
    有那麽一個瞬間,聞冬還以為他會說些什麽,不過最終,季凜也隻是唇角挑起,低笑道:“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會那麽做,你如果執意要這樣穿的話,我大概很可能,根本就不會讓你出去的。”
    “哦?”聞冬挑了挑眉,刻意做出一副洗耳恭聽般的模樣,輕笑問,“你要怎麽做?鎖鏈,囚禁?”
    他這樣問的時候,就直直望進季凜的眼睛,不閃不避,等季凜一個回答。
    季凜也垂眸看著他。
    兩人目光相對,在密閉的浴室空間內,仿佛有無形的火煋四濺,像一種無聲的對峙。
    說來有趣,明明此時此刻,聞冬和季凜已經成為了真正的,可以共生共死的伴侶關係,但他們之間好像永遠難以變得平和。
    任何一個微小的話題都好似能輕易在他們之間點起火煋,將他們拉扯回橡皮筋的兩頭。
    片刻之後,是季凜率先打破了這種對峙的氛圍——
    他過於淩厲深邃的眉眼微微彎了彎,嗓音驀然間變得溫緩,語氣也好像染上了兩分似是而非的曖昧意味,慢條斯理道:“怎麽會?我隻會想方設法取悅你,之後請求你,不要再讓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看到這樣的你。”
    聞冬倏然間想起了之前,他們在射擊館遇到的那次。
    那時候,季凜其實就說過類似的話。
    季凜問他:“小聞畫家,以後可不可以隻有我一個模特?”
    當時聞冬拋給他四個字:“看我心情。”
    於是季凜就說要給他當靶,以此來問他這樣做的話,會不會心情好一點。
    稍微回味了一下當時的記憶,聞冬抬手,修長手指輕輕掠過季凜的薄唇,滿含期待般問:“那麽,y devi,說說看,這次你要怎麽取悅我?”
    季凜微探出舌尖,輕輕裹挾過聞冬的指尖,之後,他忽然抬手攥住了聞冬的手,隨後傾身靠近,微微俯身,薄唇吻上了聞冬的喉結——
    在那最為脆弱而又致命的部位,微張開唇,犬齒竭力克製力道,留下並不疼痛,卻又足夠打下烙印般的齒痕。
    舌尖舔舐而過,季凜就著這個姿勢,輕笑道:“我的小玫瑰,我可以服侍你沐浴。”
    不等聞冬說出什麽回絕的話,季凜的犬齒就又微微施力,肆無忌憚在那朝思暮想的喉結上輾轉碾磨,如願聽著聞冬由平穩漸漸變得紊亂的呼吸,季凜才不緊不慢補上一句:“我會用你的絲帶,把眼睛蒙起來的,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