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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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灼嘿了一聲。
    他並沒把這孩子話當真, 用鞭子梢輕輕敲歪了他的帽簷:“你?你才多大一點?敢跟我說這樣的話?”
    小白不說話,隻定定望著他。
    寧灼回看向他,從他眼裏讀出了一點燃燒著的星火。
    比天上稀薄的星子更輝煌。
    寧灼摘下了他的帽子, 更看清了他的眼神。
    明亮、冷靜,熾熱。
    寧灼扭過頭去, 確定自己應該是下錯判斷了。
    ……小白或許是他見過的最適合幹雇傭兵這行的人。
    小白那邊猶自不服氣,嘟嘟囔囔:“我長大啦。”
    寧灼嗯了一聲:“算周歲13,算虛歲14,四舍五入15,生病了還得掛兒科。”
    小白難得露出點怒氣勃發的樣子:“你——”
    以前,他在寧灼麵前極盡乖巧之能事, 幾乎帶著討好的意味。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寧灼露出這樣的神態。
    寧灼猜到, 身高或許是他的痛處。
    寧灼饒有興趣地逗他:“小東西, 站我麵前我能瞧見你後腦勺, 說說看,你打算怎麽讓我死你手裏?”
    小白氣鼓鼓地別過頭去, 不理他了。
    寧灼看他這樣, 覺得有趣得很。
    他的弟弟就是在這樣的一個雪天裏出生的。
    後來, 他又和媽媽一起死在火裏。
    在社會新聞的版塊中, 他隻占據了一句短短的描述,“嬰兒車裏的小小焦炭”。
    這句話,寧灼曾經翻來覆去地看了很久,幾乎魔怔。
    他還沒來得及聽弟弟叫他一聲哥哥, 更不知道弟弟長大後會是什麽性格,什麽樣子。
    如果他能是小白這樣, 也不錯。
    想到這裏, 寧灼將一隻手壓在小白蓬鬆微鬈的頭發上, 輕蹭了蹭。
    摸完後,小白還沒說什麽,寧灼就被自己活活肉麻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要撤回手,卻被一隻溫熱的手掌反按住了。
    ……小白用腦袋頂著他的手心,乖巧地蹭了又蹭。
    寧灼愣住了。
    他不喜歡肢體接觸,這回卻是難得不反感的一次。
    他的手心有點燙,像是大冷天喝了一杯溫度正好能入口的熱水,一路燙到了心裏去。
    寧灼把那熱度在手裏攥了半天,伸手去抓了一把鬆散的雪霰,才稍稍緩解了過來。
    他望向天空,心裏卻輕鬆得前所未有。
    寧灼一直覺得小白真實的性格並沒那麽乖巧,他的身體裏藏著一半不肯叫自己看見的魂靈。
    因此寧灼對他始終不肯放下警惕。
    今天,他看見了那個被小白小心翼翼地藏起來的魂靈。
    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並不是那麽討厭。
    寧灼想,他應該可以對小白好一點。
    結果,因為在雪地裏逗留太久,該看兒科的小白沒事,寧灼倒是因為室內外溫差過大發燒了。
    燒是半夜發起來的。
    寧灼對此很有經驗,隻是閉目不言,等著熱度發出來,熬過去就行了。
    可偏偏有人衣不解帶地守著他,測完體溫後,一麵燒熱水,一麵去找閔旻討藥,一麵用冷毛巾降溫,忙了個密不透風。
    寧灼閉著眼睛,知道那是誰。
    小白拿著藥站在床前,伸手揮亮了床頭的感應燈,要拉寧灼起來吃藥。
    寧灼啞著嗓子拒絕:“別忙了。我天亮就好。”
    小白堅持:“看你這樣,我好不了。”
    寧灼還想說些什麽,剛張開口,呼吸卻驟然變重。
    他胡亂將手抵在牆麵上,熄滅了床頭燈,在一片黑暗中重重摔跌在床上,
    劇烈的耳鳴中,小白慌亂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裏,音色有些失真。
    “寧哥!寧……”
    寧灼的指尖陷入右肩肩窩,用腦袋死命頂著枕頭,身體每一寸骨骼都繃得咯咯作響。
    當初他砍掉自己的胳膊時,沒想到這條胳膊會帶給他這樣長久的痛苦。
    不定期發作的幻痛症,經常不由分說地將他拖入當年那間魚腥濃鬱的倉庫。
    有無數的天火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軀的各個角落,燒得他皮焦骨爛。
    寧灼大口大口地喘息,指尖深深扣入關節與機械相連的殘缺處,輾轉反側,垂死一樣,竭力獲取著在幻覺中越來越稀薄的氧氣。
    突然,他耳邊清晰地響起了小白的呼叫:“——寧灼!”
    他媽的,沒禮貌!
    寧灼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從牙縫裏迸出一個字:“滾!”
    “你怎麽了?”小白不僅不滾,還合身撲在他身上,“你別這樣,你不要死!”
    寧灼幾乎要被他氣笑了。
    誰想,他幾近分裂的精神一經刺激,那幻痛居然漸漸離他而去,不藥而愈,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寧灼的肺部不再因為過度擴張而疼痛後,他第一反應就是拍了一把傻小子的後腦勺,又捋了一把:“再咒我一個試試?!”
    小白還是不肯離開他,捉著他的被角不鬆手:“你,你沒事啦?”
    寧灼翻身坐起,連帶著把小白也一手抄了起來,擔著腰,把他穩穩妥妥地送下了床:“老毛病。”
    小白吸了吸鼻子:“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呢。”
    寧灼:“這不是答應了要死你手裏頭呢。”
    說完這話,寧灼有些詫異。
    已經有多少年,他沒有和人這樣不帶攻擊性地說點玩笑話了?
    他不說話,小白也不吭聲,但寧灼並沒覺出尷尬。
    和小白在一起,他似乎總有無盡的話想說。
    寧灼瞥向了床頭那一捧花,反芻這一絲從心底裏漫出的溫馨,身體正要往後仰去,就感覺床側的小白身形微微發顫。
    他問:“害怕?”
    小白不說話。
    寧灼對床頭燈下口令:“開……”
    “別。”小白擰著手,打斷了寧灼,“別開。”
    寧灼:“不是怕嗎?”
    小白低聲說:“你不想讓我看見你的樣子。再等一會兒,等你好了再說。”
    寧灼不和他廢話了:“開燈。”
    在亮起的柔和燈光間,寧灼起身下地:“出去走走。”
    小白:“你還在發燒。”
    寧灼扳開他的右手手掌。
    白色的小藥片,被他攥得快要融化。
    寧灼將這苦澀的藥片直接咽了下去:“十分鍾就能好。走。”
    夜間的“海娜”,是一條一條縱橫交錯的金屬走廊,冷清蕭瑟,踏在上麵篤篤作響,空曠得仿佛胸腔裏都有了共振和回響。
    “太單調了。”小白小聲點評,“應該設置一下係統,搞一些每天會變動的壁畫什麽的。”
    寧灼:“怎麽,當這兒是你家?”
    他的語氣不凶,玩笑成分更多。
    小白抬眼看著他,不說話。
    或許是因為今晚親眼看到了寧灼犯病,嚇著了他,小白這才第一次意識到,寧灼說他活不過十八歲並沒騙他,是有據可依的。
    小白問他:“哥,你的這條胳膊是怎麽沒的?”
    寧灼低頭,活動了一下鋼鐵的手指:“被人擺了一道。”
    小白露出了憤慨的神色:“是誰動的手?!我找他去!”
    寧灼指一指自己:“找我有事?”
    小白一愣,直勾勾看向寧灼,眼裏又亮起了灼灼的仰慕的明光。
    寧灼:“……”
    他覺得這孩子的興奮點多少有點問題。
    小白挪開了視線,遙望向延伸不休、似乎永無盡頭的封閉走廊:“寧哥,你不喜歡外麵嗎?”
    寧灼:“什麽?”
    小白:“為什麽要藏到山裏呢?山上看月亮會很好。呆久了對身體也不好。”
    他扯著寧灼的衣袖:“寧哥要呼吸新鮮空氣,精神會好很多。”
    寧灼低頭看著他的手指,不說話。
    小白今晚的話格外多:“寧哥,你說,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我們也造一艘船,出海去看看吧。”
    寧灼沒告訴他,自己的計劃完成後,他就會去死。
    這些年他之所以活著,活的就是那一腔怒氣。
    隻是這些年,他多了很多牽絆,原本的計劃也越來越龐大,一旦發作,可能會直接把整個銀槌市直接攪個天翻地覆。
    他隻能這樣活著。
    小白絮絮叨叨地想要構建的未來,他想也沒想過。
    不知道怎麽回應,他隻好揀了一個最不重要的點進行回答:“……我不坐船。”
    小白好奇:“為什麽?”
    寧灼語塞,眼睛望向一邊:“不坐就是不坐。”
    小白想了想:“因為一年前的‘哥倫布號’?”
    寧灼默然。
    “哥倫布號”事件,在整個銀槌市鬧得轟轟烈烈,是銀槌市人心裏的一道傷疤。
    一群年輕人不想生於此島,長於此島,葬於此島,於是攢起了一支探險隊伍,想要去外麵的世界看看。
    銀槌島資源有限,科技發展始終以服務島上人們的生活為主,並沒有開發過對外的航線。
    官方宣稱,他們發出的信號始終無人接收,也沒有接到過任何來自外界的訊號。
    過去的世界版塊已經被揉得粉碎。
    一旦離開銀槌市,他們的後勤、安全、前路,統統無法得到保障。
    可即使知道一去不返,九死一生,這群年輕人們還是簽下了一重又一重的死亡契約和免責條約,跨過重重難關,滿懷希望地踏上了他們的征途。
    在兩月之後,“哥倫布”號在大洋深處遇到風暴,就此沉沒。
    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當它真正傳來時,連《銀槌日報》都為之靜默了一天。
    小白繼續猜:“寧哥不喜歡坐船?不喜歡水?還是暈船?”
    見始終得不到寧灼回應,小白自言自語:“不坐就不坐吧,可我們要怎麽出去呢?”
    寧灼聽著小孩充滿希望的奇思妙想,覺得那是和自己完全相異的世界。
    因為過於遙遠,連“試一試”的想法都覺得奢侈而渺茫。
    小白突然一捶手心,仰起頭來,笑微微的:“寧哥,我給你搭一座橋吧。”
    這句話傻得完全超出寧灼的想象了。
    他迷茫地:“什麽?”
    “搭一座橋啊。”小白比劃了一下,“從銀槌出發,連到陸地,再到下一塊陸地——”
    寧灼低頭,對他輕輕笑了一下。
    小白正說得興奮間,撞上了寧灼的笑容,整個人都看怔住了。
    笑過後,寧灼轉開眼睛,大踏步往前走去。
    小白回過神,亦步亦趨地跟上來。
    寧灼越走越快,要把這個荒誕可笑的夢想甩在後麵。
    他不能告訴一個小孩,別說去想象這世界上會存在一座跨海的大橋了,他甚至根本沒有關於他的仇恨之外的計劃。
    他不知道自己糟糕的身體夠不夠支持到查理曼露出破綻的時候。
    所以,山海,月亮,大橋,都是他想也沒想過的事情。
    小白也很快感應到了寧灼微妙的抗拒,快步跟了上去。
    寧灼人高腿長,跟到後來,小白幾乎是奔跑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觸怒”了寧灼,急急地道歉:“寧哥,我錯了。——寧哥,我不瞎想了。我知道那個很蠢,我就是那麽想一想,我——”
    寧灼猛然刹住腳步,將手掌輕輕按在了他的腦袋上:“不蠢。”
    他以前所未有的柔和口吻,低聲道:“你可以想。”
    可小白一步不停,展開雙臂,死死環住了他的腰身。
    寧灼被他衝得向後一踉蹌,滿目不解。
    “寧哥,我哪裏做錯了,你跟我說好不好,別走那麽快。”
    小白的手在寧灼的腰後一點點發力扭緊。
    他體溫是天生的高,額頭上浮了薄薄的一層汗,埋在寧灼胸前,又潮又熱:“我被很重要的人扔下過。他們總選他們的路……我沒有不讓他們選,我隻是……我永遠不是他們的第一選擇。”
    他滿懷希冀和渴望地抬起了頭:“你選了我,就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寧灼不言。
    半晌後,他俯下身,把小白扛上了肩,大踏步向回走去。
    “鼻子
    小白在他肩上蹬了一下腿,把腿繃得直直的,大聲抗議:“不短!”
    日子流水一樣過去。
    小白安心地在這裏做了個窩,住在了寧灼身邊。
    他在格鬥上吃了不少苦,換來的不小的進步,兩三個月下來,已經可以和寧灼有模有樣地拆招了,還相當擅長舉一反三,時常冒出些奇思妙想,角度刁鑽得讓寧灼都不能掉以輕心。
    而他槍法上的天賦,強得超過寧灼所知的任何一個人。
    寧灼總算體會到了養孩子的快樂。
    他帶小白去模擬戰鬥室,教他怎麽根據手頭上的隊員進行調度,並合理分配職能,完成合圍、刺殺、劫物等各種模擬任務。
    小白帶他看電影。
    不是i公司拍的那些——一切和i公司相關的娛樂設施,除了《銀槌日報》這種必要的資訊類軟件,都不被允許在“海娜”基地中使用和裝載。
    他帶寧灼看兩百年前的人們看的那些電影。
    可惜寧灼沒什麽浪漫因子,電影裏的主角還沒有在小屏幕裏活動超過十分鍾,他就已經睡著了。
    而這樣簡單的快樂,終止在次年春天到來的時候。
    那天,閔旻走進了他的訓練室:“寧哥,有人找。”
    寧灼剛把一個鋼製偶人的脖子一腿掃得凹陷下去,撩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生意?”
    閔旻遲疑了一下:“……是。”
    她壓低了聲音:“看著有點怪。點名要見你。”
    寧灼挑眉。
    慕名而來、願意出高價找他辦事的人不少,他並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寧灼看向了角落裏的小白。
    他訓練累了,正抱著懸在半空的沙袋晃晃蕩蕩地摸魚。
    一看到寧灼的視線掃過來,他手腳並用的往上一縮,掛在了沙袋上,試圖隱形。
    寧灼三步兩步上去,給他摘了下來。
    躲藏失敗,小白馬上帶著他甜甜的小梨渦,雙手抱在胸前乖覺地討饒:“寧哥渴了嗎,我去給你泡枸杞茶!”
    寧灼把他的拳擊手套抽走,發現他指節通紅,倒也不是全然的偷懶,把他往地上一放:“去吧。”
    小白小兔子一樣撒著歡兒地去了。
    寧灼簡單換了一身待客用的體麵衣裳,在閔旻的引導下,前往專門接待客戶的貴賓室。
    傅老大已經在裏麵了。
    他在這種場合裏也會出麵,不過他從來不自報身份,隻笑著添水招呼。
    基本上所有來客都會把這個男人當成茶水間員工。
    這次的來客有兩位,一位管家模樣的容長臉男人,西裝革履,不肯落座,隻站在上首主家的身側。
    這次生意的正主坐在主位,看見寧灼進來,就客氣優雅地衝他一頷首。
    男人穿了一身唐裝,約莫三十五六歲左右,身材保持得不錯,麵孔清俊,看上去莫名有些麵熟。
    寧灼進來後,管家模樣的男人走上前來,禮貌地遞上了名片。
    那張名片材質特殊,玉石一樣觸手生溫,左上角用小篆印著兩個瘦長而帶筋骨的字:
    棠棣。
    唐裝男人溫聲道:“棠棣,單榮恩。”
    那家生物建材的名稱如雷貫耳,是專門生產義肢的。
    ……寧灼早年用過這家公司出產的義肢。
    寧灼不動聲色地一點頭:“您好,單先生。請問有什麽事情?”
    “最近我忙著收並一家公司,實在不能有負麵新聞鬧出來。所以來得晚了一點。”
    單榮恩頂著寧灼最厭惡的商人式笑容,笑盈盈道:“我家飛白沒有給寧先生添太多麻煩吧?”
    寧灼一頓,血一寸寸冷了下去。
    他終於發現他為什麽看起來眼熟了。
    單榮恩的鼻子線條英挺又簡潔,有一點微微的駝峰。
    像極了……小白。
    管家殷殷地接上了話:“我們家二少爺嬌生慣養的,這些日子辛苦您了。”
    單榮恩嘴角揚起來的弧度標準又克製:“聽說寧先生為了救他費了一番周折,其實實在是沒有必要的。”
    “那群髒東西不過就是圖錢,裝個花架子,最多也是把他脖子後麵的定位器挖出來,哪裏真敢殺他?……隻是您大概不知道,白白辛苦您了。”
    “敢問您一單多少錢?我們按頂格來付。或者你來開一個價格,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見寧灼低了頭不回應,單榮恩對他舉了舉紅茶杯:“年輕人,一腔熱血啊。”
    上好的紅茶,茶湯鮮紅明亮,熱氣蒸騰,讓寧灼想到自己為了救小白流的血,用這一口小杯子,大概盛不下。
    二兒子進入“海娜”的次日,單榮恩就知道了他的去向。
    他叫人盯了“海娜”很久,確定了他們沒有上門敲詐的打算,卻也遲遲不見他們把人還回來。
    等事情了結了,他才登門拜訪。
    在一片沉默中,傅老大突然開口:“那時候綁架他的人,說要多少?”
    單榮恩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倒水的敢插話,一時語塞。
    不過由於不清楚雇傭兵內部的層級關係,他也沒有嗬斥,隻是平靜疏離地微笑:“他們沒來得及問。”
    傅老大:“總有個估數吧。”
    單榮恩笑著看向寧灼,用目光詢問為什麽這個人這麽不禮貌。
    發現寧灼沒有絲毫理他的打算,他隻好轉看向傅老大,抿了一口紅茶:“誰知道呢。”
    傅老大笑了,笑得挺和氣:“不知道的話就按市價的平均值來。怎麽也要一百萬吧。”
    他豎起了一根手指。
    仔細看的話,他的手骨型極好,細長修韌:“我們寧寧要一百萬零一塊。”
    單榮恩臉上的微笑頓時僵住。
    寧灼沒聽傅老大的報價。
    他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找場子,是在笑眯眯地扇對方的耳巴子。
    可他不在乎。
    寧灼隻覺得肩膀上三月前的舊傷隱隱作痛。
    ……真他媽沒意思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