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這倆妞都不是你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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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這個酒局很混亂,本來是七個實習生宴請自己的師傅,師傅們又請了相熟的人,不知誰把刁茂也給請來了,刁茂還帶了兩個不認識的人過來,喝到後麵全亂套了。
    七個乖孩子不懂喝酒的規矩,被呼來喝去,強灌了許多,男生全喝倒,女生不敢走,所以才把黃總喊來,直接把爛攤子給掀了。
    刁茂吐了一通之後,頭腦稍微清醒一點,平日裏陰險刁鑽的他,仗著酒勁就要和黃皮虎叫板。
    “姓黃的,你有種!”刁茂搖搖晃晃俯身拿了一瓶白酒上桌,今天人多,白酒是成箱拿的,一箱六瓶,這是最後一瓶,另外還有啤酒無數,堆積如山。
    刁茂直接拿了兩個直筒杯,將五百毫升白酒分成兩杯倒下去,指著易冷:“你一杯,我一杯,誰不喝誰是孫子。”
    旁人就來勸,刁茂人來瘋,越勸越上勁,拿起杯子咣咣咣全喝了,剛吐過的胃粘膜根本受不了這種刺激,劇烈痙攣收縮,刁茂當場變成人型噴泉,噴出去的是一片血霧,這是喝到胃出血了。
    “我開車來的,這幾天感冒還吃了頭孢。”易冷說道,將另一杯也放到刁茂麵前,“我是孫子,你是爺爺,行吧,你這一杯還能喝下去,你就是曾祖。”
    說最軟的話,幹最硬的事兒,根本不尿你這一壺,刁茂看似贏了,實則輸得一塌糊塗。
    他已經沒力氣繼續叫板,胃出血不是小毛病,嚴重了會死人的,幾個夥計架著他出去,喝到吐血,不去醫院是不行的,是叫代駕還是叫救護車都行,但他們選了另一個辦法。
    一個朋友說反正醫院就幾百米,我喝的不多,一把方向盤就過去了。
    這邊易冷去前台結了賬,還主動多賠了人家三百塊錢的清洗費,吐的滿屋都是,不賠錢都說不過去,然後把喝大了的同學們一個個扶到車上,一輛車不夠,再叫兩輛網約車一並送回家。
    易冷駕車前行,他沒喝酒,開的穩,就看到對向車道一輛泥頭車駛來,距離百十米的位置忽然一聲巨響,爆胎側滑,車頭向這邊車道衝過來,挨得最近的一輛轎車躲閃不及,雖然司機在猛打方向,還是撞上了。
    等易冷開過去才發現,事故很嚴重,轎車右前側幾乎撞沒了,氣囊上帶著血,隱約還有個人夾在殘骸裏,看衣服挺眼熟的。
    現在考慮不了那麽多,報警求救吧,警車救護車幾分鍾趕到現場,消防隊也來了,把變形的車架子鋸開,人抬出來已經涼了。
    涼掉的人正是半個鍾頭前還叱吒風雲的酒場豪傑刁茂副總工。
    雖然剛有過齟齬,但這人罪不至死,易冷還是扼腕歎息,接下來是交警處理現場,沒他們的事兒了,易冷驅車離開,車裏的實習生們早就嚇的酒醒了,拍下了照片,也沒過腦子就發在了總工辦群裏。
    等易冷把人送回家,再看手機,已經炸窩,一個副總工遇車禍死亡,還是醉酒狀態,這算是因公殉職呢,還是算違反紀律。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攤上這件事的,全都得倒黴。
    ……
    馬曉偉是最先得知情況的幾個人之一,他是領導,下屬死了他必須出麵,先派自己的駕駛員兼辦公室主任去交警大隊了解情況,原來刁茂等人是酒後駕車,腦子比平時慢了一拍,按說能躲過去的,卻沒躲過去,開車的下意識的左打方向盤,就把刁茂送走了,泥頭車壓扁了右半邊,刁茂死在醉酒中,倒也痛快。
    但倒黴的是,肇事車輛也是船廠這邊的,是尹炳鬆介紹的為海衛公司拉土方的泥頭車,,承接的活兒正是新建船台的土方工程,為了多掙錢,找的是脫審的近乎報廢的破車,年久失修缺乏保養維護,輪胎才會突然爆掉。
    自己公司的車,撞死了自己部門的人,一帆風順的馬曉偉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焦頭爛額,什麽叫無妄之災。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當馬曉偉去刁茂家裏慰問家屬時,遭到刁茂媳婦的攻擊,這個婦女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謠言,反正把老公的死全賴在馬曉偉身上,又是吐唾沫又是拿指甲撓,差點把馬總工破相。
    這是積怨的爆發,因為刁茂也是競爭總工的候選人之一,而且自認為勝算極大,前段時間每天在家裏推演人事安排,篤定認為自己一定接高明的班,對老婆許下諾言,當上總工就換房子,換車,買包,給小舅子大工程,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刁茂一直鬱鬱寡歡,才會喝多,才會出事。
    所以刁茂的死,馬曉偉要負百分之八十五的責任,要抵命。
    馬曉偉是被駕駛員救出來的,嫂子娘家幾個小舅子都很生猛,放話一定要讓馬曉偉血債血償啥的,把個靈堂的氣氛搞得劍拔弩張的。
    尹炳鬆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出事的車是他的,駕駛員是強子的老表,車沒年檢不說,開車的老表也屬於無證駕駛,見撞死人之後就跑了,現在交警正在到處抓人。
    對於社會人來說,這屬於日常,尹炳鬆打電話給王金海請他出麵搞定,先把事兒撇清,泥頭車和自己沒關係,和海衛公司也沒關係,反正人已經跑了,都推他身上就是。
    王金海辦這種事駕輕就熟,泥頭車手續不全,駕駛員肇事逃逸,按照法律該抓誰就抓誰,咱該上禮的上禮,所有衙門都打點到,絕對牽扯不到咱身上。
    刁家人也托人打聽,得到的結論是這個案子比較複雜,肇事方跑路了,索賠無門,保險也沒有,你們隻能起訴,但也拿不到什麽錢。
    高人就給出招了,隻能從另一角度入手,這邊開車的朋友屬於酒駕,刁茂的死這位朋友要負責,另外一起喝酒的所有人都要擔責,如果都是一個單位的就更好辦了,直接找領導鬧,要求定性為因公犧牲,要烈士稱號,要求單位巨額賠償,這才是正路。
    刁嫂子依計而行,率領一家老小披麻戴孝,把船廠辦公大樓的進出口給堵了,這是繼簡大永媳婦拉橫幅堵門後的第二次。
    這回性質不一樣,上回是桃色事件,牽扯的人也無關緊要,這回死的可是副總工,謠言瘋傳,已經偏離真相,矛頭隻指馬曉偉和黃皮虎。
    最新的故事版本是這樣的,馬曉偉和實習生中的某個女大學生有染,刁茂看不過眼就幹涉了一下,就被穿了小鞋,心情鬱悶,為了工作應酬飲酒,屬於迫不得已,又被黃皮虎捏著脖子強行灌了半斤酒,這才導致悲劇發生。
    所以刁嫂子的訴求還有一個,就是嚴肅處理黃皮虎。
    黃皮虎仗著秦德昌的寵信,早已不得人心,牆倒眾人推,一時間暗流湧動,大批舉報信雪片般飛向紀檢部門。
    集團裏任何大事小情都瞞不過秦德昌,他有許多眼線分布在各個崗位上,刁茂的死到底什麽情況,他心中有數。
    秦德昌的秘書把黃皮虎叫來,心中小小的幸災樂禍,心說新定做的兩件大衣你怕是再也拿不走了。
    易冷早有準備,正襟危坐,手機裏存著好幾段視頻,有實習生偷偷拍攝的刁茂職場霸淩,酒桌欺淩的證據,有行車記錄儀拍攝的車禍實況。
    但秦德昌根本不看他的所謂證據,大領導不是法官,他考量的是更高的層麵。
    “悠悠之口啊。”秦德昌說。
    易冷頓時就懂了,下一步就是借自己的項上人頭了。
    果然,秦德昌說道:“刁茂的死,可以說咎由自取,但是他終歸是廠裏老人,人品差了些,不至於死罪,家裏老的老小的小,有些訴求,還是要盡量滿足。”
    易冷頷首道:“人死為大,不和他一般見識。”
    秦德昌說:“你能理解就好,酒桌文化,是我一直深惡痛疾的,正想借著這次機會整頓一下,國企要向機關單位看齊,要適度的禁酒,公款招待風已經殺下去了,自己人私下裏喝的還是很凶,這樣不好。”
    易冷說:“這個酒局,我是最後到的,滴酒未沾,但是我確實灌了刁茂一肚子酒,引發他胃出血,所以我有責任。”
    秦德昌說:“你有擔當,很好,先免職吧,等待集團進一步處理。”
    易冷自然沒有二話,做下屬的,就該給領導背鍋扛事兒。
    集團做出決定,真給了刁茂因公死亡的待遇,撫恤金什麽的都從優,但犧牲和烈士稱號就別做夢了。
    此外,紀檢部門對參與當天宴飲的全部人員記過處分,對黃皮虎同誌給予免職處理,順勢宣布禁酒令,非節假日休息日不許飲酒。
    這當然是管不住的,不讓重體力勞動的工人下班喝一盅,就跟在俄國禁伏特加一樣,這隻是表達了領導層的一種態度而已。
    處理了黃皮虎,很多人心裏舒坦了,馬曉偉卻覺得自己是另一個沒落地的靴子。.
    該來的還是來了,紀檢部門約談馬曉偉,調了海衛公司的賬簿,自然是沒什麽大問題,隻是招標環節不嚴謹,紀委通報總經理,高明讓馬曉偉到自己辦公室談話,一番語重心長後說:“為了避嫌,你還是把這一塊的業務交給老陳,你多盯著點就行,記住,你是總工,總攬全局,不要盯著一個點,要有大格局……”
    話說的天花亂墜,最後還不是變相剝奪了自己的部分權力,馬曉偉心裏像是堵了一塊,失魂落魄回到總工辦,想了半天,腦子更亂了,索性收拾東西下班,他有專車和司機,理論上是總工辦的專職司機,實際上就是馬曉偉一個人用,這會兒駕駛員正在小車班坐著抽煙吹牛,看到領導下來,急忙跑去開車。
    “去學校。”馬曉偉說,他今天想去接兒子,關心一下馬鳴封瀟瀟的學習問題。
    初三畢業班即將中考,孩子們晚自習到傍晚,但是不住校,這麽大的孩子已經不用接送,校門口沒有等候的車輛,隻有這輛孤零零的老款奧迪。
    封瀟瀟推著自行車和幾個同學從校園裏出來,兒子今年竄的很高,已經一米七八的個頭,瘦高條,玉樹臨風,身邊的女同學也都遮掩不住的青春無敵,高馬尾,蹦蹦跳跳,這讓馬曉偉想到了自己的青蔥歲月。
    年輕真好。
    馬曉偉下車等兒子和同學們走過來,封瀟瀟早就看見了老爸,三個女生也喊馬叔叔好,駕駛員很有眼力價的接過自行車打開後備箱放進去,把後蓋虛掩著。
    封瀟瀟邀請沒騎車的女同學上老爸的車,馬曉偉心說這小子比老子強,上初三就會泡妞了,當爹的自然要大力支持,隻要別影響了學習。
    駕駛員直接把車門打開了。
    三個女同學是易暖暖,娜塔莎和金燕,她們住得近,不需要坐車,都很有禮貌的感謝了封瀟瀟和馬叔叔,還有司機叔叔。
    本來封瀟瀟上車走人,這事兒就該結束了,但馬曉偉看到阿狸和淩思妍從校園裏走出來,便鬼使神差的站住聊天,問三個女生中考什麽去向。
    金燕說我家裏安排好了,上船廠技校,暖暖說我要回近江讀書,實驗中學或者外國語學校,娜塔莎說我和暖暖一樣,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馬曉偉一番感慨,中考是個分水嶺啊,再過十年,這些同學的社會層次就會發生顯著的改變,再過二十年,也許就是天差地別了,就像自己和馬軍侯莊龍寶那樣。
    想到莊龍寶,就想起藏在辦公室抽屜裏的那塊彩虹迪,當了總工就不好意思再戴了。
    說話間阿狸和淩思妍走了過來,馬曉偉很自然的打了個招呼。
    “馬總接孩子啊。”淩思妍笑道。
    “快中考了,了解一下封瀟瀟的備戰狀態。”馬曉偉說,“正有幾個問題想請教老師,現在中考的流程和我小時候不一樣了。”
    駕駛員是個七竅玲瓏心,故意說道:“馬總,車打不著火了。”
    馬曉偉心中暗喜,說沒事,我正好走回去,初夏的季節,散散步是極好的。
    有著晚霞的傍晚,一起漫步回家多浪漫啊。
    淩思妍說:“那馬總您先走吧,我們等個人。”
    馬曉偉故意以戲謔的口吻說道:“等人來接麽?”
    淩思妍還沒回答,一輛電動車就騎了過來,車籃子裏放著一大束康乃馨,以至於看不見騎車的人,隻看到黑西褲
    電動車到了跟前,馬曉偉才看到這小子是廠裏宣傳科的科員,叫啥來著忘了。
    簡小天騙腿下了電動車,拿起康乃馨花束,一臉自信的微笑,馬曉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是阿狸和淩思妍,心說弟弟啊,這倆妞可都不是你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