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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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這一番表演,淩思妍把自己的家庭背景人設搭建起來了,非常規國際豪門,逢年過節自然不需要頻繁走動,畦家也不敢隨便打擾親家,所以這個年她可以安心在婆家過。
    說安心也不是太安心,因為小寶寶越長越像高家人,幸虧眉眼還有一半像自己,不然那才叫心驚肉跳,如履薄冰。
    淩思妍選擇在江尾的畦家過年,三姐還是要回老家的,回家過年是頭等大事,關係著父母在村裏的麵子,必須要整景,要排麵。
    三姐常用的車都是租的,大部分時間開糞叉子,回家這段路不好走,於是租了輛路虎,鄉下人就認車標,至於是哪年的什麽款倒在其次,她回家往南走,李玉的家在北河縣沙河寨,往北走,南轅北轍的不方便送,就先開車把李玉送到長途汽車站。
    近江長途客運北站,人頭攢動,烏泱泱全是周邊縣區進城務工人員,他們和那種南下打工者不同,回家車程兩個鍾頭之內,除夕當天回去都來得及,攜帶的行李也不是很多。
    李玉站在這些務工人員之中略微顯得違和,經過三姐的一番調教,她出落得如同女大學生,不由得引來一些覬覦的目光,甚至有人上前搭訕,還以為這是個單純的,好哄的小女生,幾句話下來就放棄了努力,這女孩顯然是見過場麵的。
    此情此景,如果季抗洪在的話會怎樣?李玉不由得想起這位同鄉,兩人聯係不曾中斷,季抗洪又回玉梅餐飲工作了,過年是餐飲業最忙的時候,等過了初六他才能回家。
    城際客車來了,李玉收拾心思,跟著一眾人等排隊上車,她暗下決心,明年一定要開車回家,不和這些鄉巴佬一起擠了。
    李玉羨慕的對象淩三燕開著租來的豪車回家過年,路上出現了一些小問題,故障燈總是亮,加油跳槍,油表不準,偶爾還熄火,但這都無所謂,是大路虎能震懾鄉親們就行。
    三姐家在海蠣子村,這是很有名的貧困村,也是問題村,前年因為擼網貸上過新聞,去年因為寶石灘又上了新聞,總之相關的沒啥好事,這也導致村子更加的貧困,越窮人就越壞,見不得別人家的好。
    淩老漢家有四個閨女,一個兒子,按村裏人的說法閨女都是賠錢貨,兒子才是頂梁柱,可是這幾年來行情變化,娶媳婦的彩禮暴漲,沒有縣城的房子和一輛車根本娶不到媳婦,四個閨女豈不成了聚寶盆。
    可那是別人家的閨女,淩家的女兒都老大不小不結婚,還出國打工,去什麽美國紐約,去東南亞,去東莞,隻有一個四燕上了大學,算是個正經人,這些閑話村裏可沒少說。
    如今三燕開著大路虎回村,一路開的慢吞吞,和每一個路過的人打招呼,她就是要讓村裏人知道,淩家的女兒們有出息。
    淩老漢是村裏難得的老實人,平日在城裏打工,過年才回來,雖然四個女兒隻回來一個,也夠他長麵子的,故意拿了一盒煙去村裏長輩處拜年。
    集體拜年是村裏的傳統,男丁為主,黑壓壓的一群老少爺們,這時候誰先掏煙誰就輸了,一包根本不夠散的,自己也不好意思抽,硬憋著。
    但淩老漢不一樣,他去就是顯擺的,女兒帶來的中華煙散了一圈散空了,還有幾個人沒拿到,這就有點尷尬了。
    大家聚在一起寒暄,有人問淩老漢你幾個閨女都在哪兒發財呢,怎麽一個女婿都見不著。
    淩老漢就說話了:“大燕在美國留學呢。”
    一個村民笑道:“你家大閨女好像高中都沒畢業,怎麽就留學了?”
    淩老漢說:“那還能有假,大燕在美國紐約勤工儉學,和那個誰在一起,我給你們看照片。”說著拿出手機調出一張背景是法拉盛的照片,大燕和一個長相略微奇怪的女孩在一起。
    村民就笑話說這背景都是中國字的招牌,怎麽可能是紐約。
    “旁邊這個是鳳姐。”淩老漢說。
    鳳姐大家還是知道一點的,人家也確實是在紐約,這個做不得假,於是就都沉默了,各自抽煙。
    “老二在柬埔寨西港,做的是互聯網生意,高科技,坐電腦前打打字,打個電話就來錢。”淩老漢接著說,“回來一趟還得倒飛機,我嫌麻煩還浪費錢就沒讓她回來。”
    “三燕在近江發展,也自己做點生意,醫學方麵的。”淩老漢掰著手指如數家珍,“四燕嫁人了,老家沒暖氣太冷,也沒讓她回來,四燕是有編製的教師,到底是上了大學,比她三個姐姐強。”
    一番吹噓後,淩老漢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當晚停在院門口的大路虎就被人劃了幾道,隔天門口還出現一包零食,家裏小弟弟想吃,被三姐阻止,拿給家裏的雞吃,果然被毒死。
    三姐說:“爸,還是搬走吧。”
    淩老漢常年在外打工,自然是個有見識的,出頭的櫞子先爛,自家這是太優秀招人嫉恨了,想想也沒啥舍不得的,破房子三間而已,再說鄉下學校不好,小兒子很難成才,不如搬到大城市發展。
    孩兒他娘也同意,這位生了四個閨女的漁村婦女任勞任怨,沒得罪過誰,現在人家都投毒到門口,平日裏老頭子和女兒們又都不在家,自己一個女流之輩可保護不了兒子。
    一家人達成共識,把剩下的幾隻雞殺了吃肉,過了年把門一鎖,上了大路虎揚長而去,從此告別海蠣子村。
    ……
    過年了,除夕夜易冷守著老丈人一家過的,和和美美,團團圓圓,這回他沒去燒秦德昌的冷灶,老秦還在位置上,有的是人巴結,用不著他出馬,但是大年初一還是帶著暖暖和娜塔莎去拜年,騙了秦德昌兩個大紅包。
    下一步就要展開跨度千裏的大拜年活動了,易冷從一個孤兒變成父母雙全,爺爺都健在的幸福孩子,可不得趁機走動走動,還有移植了亡妻心髒的阿狸,也得去瞅瞅不是。
    他要給別人拜年,其他人也要給他拜年,晚輩孩子們且不說,老部下們的祝福不能不接著,比如手下兩個強子,葉自強和薛德強,年歲不大,已經是得心應手的左膀右臂,大紅包也是少不了的。
    易冷問葉自強:“最近還去洗澡麽?”
    葉自強有些扭捏:“不去了,找了個女朋友。”
    “不錯,啥時候結婚?”
    “還沒見麵呢,網上聊的。”
    “也行,紅包攢著結婚吧。”
    “紅包交給我媽,她幫我存著。”葉自強說。
    他不知道的是,她媽媽的錢都投在江尾村鎮銀行的理財項目上。
    屠文虎埋下的雷沒那麽容易爆,這是一個擊鼓傳花的遊戲,隻要還有新人加進來就不會崩塌。
    易冷忙著過年,武玉梅忙著工作,春節期間客人爆滿,掙了個盆滿缽滿,服務員也都是三倍工資的給,等過了初六陸續放員工回家過年。
    但季抗洪卻沒辦法掙這個加班錢,因為家裏打電話來說他爸爸病重,於是向領導請假回家探視,臨走前武玉梅給他一個大紅包,說這是給你家裏的,務必幫我帶個好,拜個年。
    季抗洪感激涕零,踏上回家的路,他是年初二回到北河縣沙河寨家裏的,先回家看了看,爺爺和爸爸兩個老光棍在冷清的屋裏麵對著空鍋冷灶,桌上隻有殘羹剩飯半瓶白酒。
    爺爺是個酒蒙子,爸爸是殘疾人,能過成這樣不錯了,季抗洪本來也是個懶漢,在玉梅餐飲工作幾個月大變樣,一通收拾把家裏弄的亮堂幹淨,取暖的爐子也生起來了。
    有人來送菜,是村裏幾個叔伯,他們帶來豬頭肉花生米和兩瓶酒,季抗洪拿出煙來招呼,談吐之間頗有點大人的味道了。
    “多虧了叔伯們照顧,家裏才有點過年的感覺。”季抗洪說。
    門板上貼著的紅春聯,雖然帶著某廠家的廣告,那也是叔伯們的一片心意。
    叔伯們問季抗洪在城裏幹的啥工作,得知他是玉梅餐飲的領班,讚不絕口,然後邀請他去玩玩。
    “村裏年輕人都在。”一個叔叔說。
    季抗洪想到李玉,就跟著去了。
    所謂年輕人都在的地方是一處平平無奇的民宅,進來之後才發現不一般,幾張桌子,煙霧繚繞,桌上放著香煙茶水,還有一摞摞紅色的百元鈔票。
    回家不賭錢,等於白過年。
    這些在外麵辛辛苦苦風餐露宿一整年的打工人,回鄉之後也沒別的娛樂,就坐在一起打牌耍錢,你要是不玩,還要被那些留在村裏的叔伯們恥笑。
    季抗洪是被架到牌桌上的,他下意識覺得這事兒不安全,不是人不安全,是錢不安全,但是出乎預料的是,前幾局都贏了,麵前多了幾百塊錢。
    “我該走了。”季抗洪說,他想著李玉,可這裏都是大老爺們,沒有小姑娘。
    “贏錢就走,不帶這樣的。”對麵叼著煙的叔叔說。
    這些村裏的二流子們就是靠著話術和出千,將外出打工者的血汗錢倒騰過來的,很多人一年的錢幾天就輸個精光,年都沒過完就再出去打工了,等明年還繼續重蹈覆轍。
    但季抗洪不太一樣,他聽到外麵有銀鈴般的笑聲,好像是李玉和女伴路過,他頓時就急眼了。
    “必須輸光才讓走麽?”季抗洪說,“不讓走,我可掀桌了。”
    他原本就是個愣頭青,說得出做得到,叔伯們犯不上因為這小子壞了牌局,隻好說你要是尿急就先走,回頭再來玩。
    季抗洪將贏的錢收起來,出了賭窩,果真看到李玉和兩個女孩的背影,緊追幾步上去搭訕,原來她們是去另一個女同學家裏看相親的。
    是的,過年也是相親的窗口期,未婚的男女青年們趁這個時間見麵,在最短的時間內確定婚姻大事,完成繁衍的第一個步驟。
    於是四個人一起前往,將要看到的場景是他們每個人明後年的必經之路。
    但這回場麵屬實有點大,因為女孩家庭條件優越,家裏開了個加工廠,有錢有勢還是獨生女,前來相親的男孩自然絡繹不絕,一天能見七八撥,今天院子外麵就橫七豎八停了好幾輛車,更是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村民。
    和耍錢一樣,相親也是過年的重頭戲,沾親帶故的都來幫著長長眼,關係近的進院子,遠親近鄰們就在外麵站著,小孩在忙著放鞭炮炸狗盆,大人們聚在一起說三道四,男人們耳朵上都夾著若幹根香煙。
    來相親的男孩,開的什麽車,穿的什麽衣服鞋子,拿的什麽煙,給老少爺們上煙時懂不懂規矩,談吐如何,都是他們討論的話題。
    季抗洪和李玉站在一起,看著又一個相親的男孩從車裏下來,寶馬五係,近江牌照,黑色羽絨服,運動褲小白鞋,滿臉的青春痘,腰別一盒硬中華,見人就發煙,說話幹脆利落好不靦腆。
    “叔,吸煙!”
    “手上還點著呢。”
    “續一根!”
    一路發煙一路走進院子,贏得一片讚譽。
    “這孩兒行,比剛才那個出趟,不怯場,見過世麵。”
    “剛才那個孩兒坐的是本田雅閣,拿的是金淮江,肯定差點。”
    院子裏麵發生的情景,大家沒看到,但是從時間上也能判斷一二,聊得好會時間久一些,這個孩兒進去五分鍾就出來了,應該是談崩了。
    這也不奇怪,女孩家庭條件好,長得磕磣點,條件好的男孩自然看不上。
    李玉小聲說:“還是個顏控狗哩。”幾個女孩吃吃笑。
    正說著,顏控狗就衝她們幾個走過來了,準確地說,是衝著李玉來的。
    “妹兒,加個微信方便不?”顏控狗作風潑辣的令人欽佩。
    季抗洪捏緊了拳頭。
    李玉卻拿出了手機,亮出了二維碼。
    顏控狗得償所願,心滿意足的走了,這一趟相親算是無心插柳了,沒相到正主兒,相中旁觀的女孩了。
    三姐精心調教過的女孩,當然秒殺這些鄉下幼稚男孩。
    季抗洪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捏緊了手裏的錢,猶豫不定,想娶李玉就得有錢,幹活來錢太慢,興許賭桌上能來錢快一點,要不要回去再戰八百回合?
    ……
    鄉下人相親,大城市的人也相親,隻是換一種更高級更隱晦的方式而已。
    上海,東郊別墅,歐錦華在家靜養,經過這次折騰,他想清楚了,該退休就退休,江山代有才人出,該把事業交給下一代了。
    這個下一代,不是指自己的女兒歐離,而是堂侄女歐麗薇,這也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而是人家在資本大戰中打贏了。
    股權爭奪戰中,上海歐和新加坡歐本來就貌合神離,各自尋找外援想掌握控股權,最終還是新加坡歐引入埭峴國家資本,一招將葉向暉這個野蠻人斬於馬下,吳家掌握的股權有三成,加上歐麗薇係的兩成,足以把控歐氏,歐錦華想不交權都難。
    他嘴上說想清楚了,其實根本不舍得退休,形勢比人強,隻能無可奈何花落去,打打高爾夫,養養花,擺弄一下那些已經積灰的單反鏡頭啥的。
    聽說歐麗薇為了引進外援,把自己當做籌碼聯姻,但至今婚禮還沒舉行,也就是說其中出了變故,這讓歐錦華有了新想法,歐麗薇能聯姻,我家也有女兒啊。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一貫把女兒當掌上明珠的,怎麽變成犧牲品了。
    話又說回來,如果吳家那位男性年輕有為的話,做女婿未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