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因病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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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部長是隻手遮天的大人物,雖然隻是一個副部長,卻掌控著部裏的人事安排任免權力,他的目標也不僅僅是撈錢改善生活,而是和當年落馬的近江市委書記劉飛一樣,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登大寳,撈錢是為了籌措經費而已。
葉向暉是孫部長手下管錢袋子的人,也就是俗稱的白手套,兩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孫部長深知千裏之堤毀於蟻穴的道理,上麵想辦誰,通常都是從身邊人開始,如果屠文虎招出葉向暉,下一步就會指向自己。
孫部長想滅口還不想惹一身騷,這個操作並不容易,因為屠文虎一下飛機就被專案組接管了,關在哪兒都不知道,據說中紀委也參與了,他的手雖然又黑又長,一時也夠不到。
再說屠文虎,知道自己被引渡回國之後還帶有僥幸心理,覺得會有人來救自己,起初他什麽都不說,但是四十八小時之後他就改變了想法。
審訊人員不打他不罵他,給飯吃給水喝,就是不讓睡覺,大燈照著臉連續四十八小時,人就得瘋。
很快屠文虎就奄奄一息,說出自己被抓回國的經曆。
……
另一隻虎也在承受肉體上的煎熬,易冷的頭疼已經嚴重到影響工作的程度,以至於不得不向武書記請假。
“老黃,有病早看,別耽誤。”武慶山說,“你盡管去醫院,這邊我擔著,有重要的事情,我會先征求你的意見。”
易冷說:“老武,我給你交個底,我可能要離開了,今後單位的大事小情,你做主就好。”
武慶山並沒明白易冷的一語雙關,他還以為對方另有高就,心中不免感慨,還是有背景的人升的快啊。
“到了中央,別忘了老兄弟們就行。”武慶山說,“你老兄命中注定是要做大領導的。”
易冷淡然一笑,並不解釋。
也許是折損他的壽命換來的好運氣,三艘護衛艦的建造異常順利,海軍非常滿意,下一步會有驅逐艦的大單給過來,穩定的軍艦訂單讓近江造船廠起死回生,讓資金鏈瀕臨斷裂的江尾造船廠也緩過一口氣,兩船合並的阻力在無形中消弭,陸天明的設想會在不久的將來實現。
從屠文虎那裏敲來十個億,現在這些錢躺在安全賬戶裏,辛子超團隊最終隻收了五千萬成本費,其餘的錢都交給易冷處置,準確地說是留給他看病的。
“這錢是借給你用的,等你康複了,來帶領我們做些有意義的大事。”辛子超是這樣說的。
但易冷又有什麽大事要做呢,他寧願在外國語學校後麵攤煎餅,每逢下課看著女兒在操場上奔跑,就是最大的滿足。
這回沒人再把他當成分局下來的便衣,誰不知道這位爺就是赫赫有名的黃總經理,那個破產的喬智勇跟著他都鹹魚翻身成了大企業的辦公室副主任了,這些小攤販都敬著他,捧著他,指望老黃能幫他們逆天改命。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喬智勇那樣的本事和機遇,絕大部分蟄伏於底層的人或多或少有些自身問題,有些是認知能力局限於環境,有些是智商問題,有些就是單純的懶。
有老黃在這鎮著,城管都不來找事了,環衛工人來的也勤快,簡直打造出一個優秀小吃街。
轉眼就該放暑假了,易冷覺得不太舒服,把攤子撂下,坐在車裏休息,他專門買了輛麵包車自用,改裝了座椅,往車裏一躺就能睡覺。
車載小電視上播著新聞,南海仲裁案在進行,中美艦隊對峙,大戰一觸即發,看起來跟假新聞一樣聳人聽聞的,易冷想到那艘新下水沒多久的輕型護衛艦,這會兒怕是正在南海航行。
易冷換台,國內新聞是埭峴共和國與我國簽訂經貿合同,中資企業贈送給荻港市政當局五十輛純電動公交車。
吳文芳女士挺親中的,這並不是因為她的炎黃血脈,而是純粹出自於一個政客的選擇,誰肉多就跟誰走,中國的援助捐贈從來不以政治目標為籌碼,這一點和美國截然相反。
幾個工人扛著梯子過來,在附近電線杆上裝了個新的攝像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唯獨易冷留意到這個攝像頭是夜視高清長焦最新款,能在暗夜中看到遠處車裏的人手表上的走時,雲台也是三百六十度旋轉的。
這是想監視誰呢。
校園裏傳來高音喇叭的喧嘩,正在進行的結業儀式預示著2016屆高三畢業生離開校園,暖暖也從高一晉級為高二。
從初二下學期到高一結束,這段時間易冷都陪著女兒,算是彌補了以往的虧欠,但他就要再次離開,不得不多做準備,遺囑已經寫好,各種後手也安排好了,暖暖將會在很多長輩的關照下成長。
結業儀式結束後,易冷開車把兩個女兒接回家,準備行李回江尾老家,假期通常是先和外公外婆一起住幾天,然後出去旅行,開闊視野,做一個有世界級格局的高中生。
暖暖快滿十七歲了,女大十八變真不是胡扯,初二時的竹竿齙牙四眼妹醜小鴨長成了美麗的白天鵝,學業精進,外語流利,不但英語口語很棒,還能說一口流利的俄語,這是和小姐妹娜塔莎朝夕相處的自然結果。
一家人回去的路上,易冷接了個電話,給出肯定的答複。
幾秒種後,吳斌老婆的手機收到一條入賬短信,她買理財虧掉的錢竟然回來了一部分。
與此同時,丁玉潔的手機,火堿哥的手機,還有很多江尾客戶的手機上都收到了入賬短信,雖然不是全額退回,至少能回回血了。
本來還預謀著去市政府門口拉橫幅的張偉斌頓時改了主意,在群裏貼出截圖,發了幾個表情,誇讚政府處置得力。
江尾村鎮銀行的受害者們成立了無數個群,很多人在多個群裏,收到退款的信息在各個群瘋傳,有些人就納悶了,為啥有人收到退款,我們存了幾百萬的反而一毛錢都沒有呢。
不光他們納悶,銀監會專案組也納悶,這錢不是他們出的,而是來自於某個境外賬戶,屠文虎已經被抓,難道是他的家人為了給他將功補過主動退回?不對,屠文虎的家人還在境內被監視居住呢,哪有這個能耐。
那麽就說明一件事,屠文虎所說的故事並不是天方夜譚,真有一個類似於羅賓漢之類的當代俠盜黑吃黑拿了他的贓款後退回給儲戶。
據統計,這一波退了兩個億人民幣,優先照顧的是購買理財五萬元以下的散戶,這些人是最困難的,退還金額是全額,其次是二十萬以下的群體,退了六七成,那些來自於全國各地的專門吃高息的儲戶,目前還沒有收到退款。
專案組毫無頭緒,但是葉向暉卻能猜出來是誰幹的,畢竟他曾經是燕青羽的女婿,知道老丈人家族的底子,一家人都是搞特務的,手段相當恐怖,上回王軍和謝順天神秘消失就是明證。
也正是如此,葉向暉不敢使用特殊手段,因為對方的手段比他更狠。
葉向暉不敢,不代表孫部長不敢,他可不怕什麽離休老幹部,隱蔽戰線老英雄。
……
易冷又回到船廠新村十七號樓,老丈人家對門的房子已經被他高價買下來了,不是為了住,而是為了留住一段美好的回憶。
兩隻小貓還在家裏陪著老人,昔日可憐巴巴的貓崽子已經被外婆喂成肥墩墩的大胖子,趴在沙發上不挪窩,見到暖暖回來連招呼都不打,拿出貓條來才勉為其難的發出兩聲夾子音。
向工有些拘謹,這麽大領導來家都不知道該怎麽招待了,一邊倒茶一邊客氣:“黃總那麽忙還送孩子回來,不耽誤工作麽,下回讓她小姨送就行,再大點自己就能坐火車了。”
易冷說:“不耽誤,我下來了。”
向工倒茶的手抖了一下:“怎麽年富力強就下來了?”
丁玉潔端著水果過來:“興許是組織上另有重用吧。”..
易冷說:“那倒不是,我就是累了,想休息休息。”
“對,休息好了繼續為人民服務。”向工附和道。
身份差距拉大之後,嘮家常都不自在了,易冷說我還有事先出去一陣,晚上一起吃飯吧,然後離開了船廠新村去找秦德昌。
再有三個月秦德昌就該真正退休了,據說接替他位置的人不會是高明,省國資委的考量是避免一個人長期在某單位盤踞形成尾大不掉的勢力,高明也太年輕,四十來歲就當一把手,不合適。
“高明若是知道這個說法,能活活氣死。”秦德昌笑道,“他以前瞧不起你,現在拿你當對標,處處和你比。”
“看來我的進步還是太慢了,居然能被高明當成對標。”易冷嗬嗬笑道,親老丈人說話不見外,到底是快退的人,說什麽全無顧忌。
“廠裏遇到了大麻煩。”秦德昌說,“墊資幾十個億,一分回頭錢沒見著,再加上石油價格下跌,海上鑽井業務大幅度萎縮,我非常擔心北冰洋鑽井違約……”
易冷無語,這是高明惹出來的禍不假,但拍板的是秦德昌,人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好在鑽井平台業務的爆雷沒那麽快,起碼還能再撐上一年半載,到時候秦德昌退了,壓力就全是高明的了。
聊了一陣工作,轉成家長裏短,易冷把暖暖在學校裏的各項成績告訴秦德昌,說明天帶孩子來看您。
“孩子將來出國留學,學費我來出。”秦德昌不是第一次說這話了。
“我替暖暖謝謝您。”易冷說。
下麵傳來一陣嘈雜,在這麽高的樓層上都能聽到惡語對罵,易冷站到窗口俯瞰,兩夥穿著藍色工裝的青年正在樓下草坪上對峙,看打扮不是廠裏的工人,而是廠下屬技校的學生。
暖暖那一屆初三畢業班裏,有好幾個同學升入技校,這些孩子終究還是沒能在學業上更進一步,進了技校後老師從園丁變成牧童,教書育人和放羊沒啥區別,文化課沒人聽,學生們以認識社會上的人為榮,打群架成為常態。
很快廠裏保安就將這群來實習的孩子驅散,但可以想象的是今晚在某個偏僻的角落會有一場惡戰。
對峙的一方中,就有當年曾被易冷看好的範不晚,這孩子年紀輕輕就有勇有謀,如果能上高中將來考國關學院,又是秘密戰線上一員猛將,可惜家長壓根兒就沒報普高,範不晚的成績也不支持,最後花錢上了廠技校,成為光榮的工人階級預備隊,但也不一定,如果家裏出不起錢,連有編製的工人都當不了,隻能當個合同工。
前途擺在那裏,還有誰會認真學習,這些半大小子們就喜歡打架鬥毆,好勇鬥狠,範不晚也是一個狠角色,書包裏裝的不是書,而是一把三棱刮刀,這不是兵器,而是用於加工內弧麵的工具,用工具鋼製造,硬度在60以上,刮金屬都杠杠的,攮人更是堪比半自動上的三棱刺。
晚上,易冷和本地朋友喝酒,沒在自家店裏喝,而是選擇了露天的燒烤攤,他對麵坐著的是火堿哥張偉斌和刑警吳斌,這兩人能坐一桌吃飯並不違和,官兵和賊向來是相生相伴的親密關係,火堿哥也是吳斌的線人,關係好得很。
聊到江尾村鎮銀行的事情,張偉斌說我聽說屠文虎已經被抓了,咱們公安這回終於硬氣了,把人從國外抓回來,肯定費了不少勁。
吳斌搖搖頭:“雖然是引渡,但不是咱們派人抓的,具體什麽情況我這個級別也接觸不到,隻能說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大俠存在的。”
張偉斌說:“那退到卡裏的錢,真不是國家發的啊?”
吳斌說:“要不我咋說有大俠存在呢,發錢的人,和抓屠文虎的人應該是同一撥,你想啊,屠文虎捐款出逃,身上的錢不少吧,大俠都是劫富濟貧的,搶了屠文虎的錢發給老百姓,這不是大俠是什麽。”
正聊著,遠處一桌人忽然打起來,掄起碳爐和鐵簽子劈頭蓋臉的打,場麵非常激烈,看打扮還都是些孩子。
“這幫小比崽子。”張偉斌嗤之以鼻,“打架都這麽娘炮,比我們那時候差遠了,別管他們,喝酒。”
易冷也不動如山,小孩子打架熱血上頭,誰勸誰挨揍,自己一把老骨頭了,上回槍傷遇到陰雨天就疼,哪有精力管這些。
但吳斌不同,他是警察,見到打架不可能裝看不見,隻見他掏出證件走過去喝令:“住手,我是警察!”
“喝咱的,屁事沒有。”張偉斌說。
半分鍾後,吳斌回來了,捂著胸口臉色很難看。
“挨了一刀,幫我叫救護車。”吳斌艱難地說。
警車和救護車一起趕到的,吳斌被送往醫院搶救,打架的少年被一網打盡,易冷在手術室門口等了很久,終於燈滅了,醫生出來,緩慢搖搖頭。
等在門口的同事們都哭了,易冷也懵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吃了頓飯就沒了,對於一個本身就麵對死亡威脅的人來說,更是嚴重的心理打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醫院的,回到家裏時,發現暖暖和娜塔莎正在客廳裏等他。
“你服用這個藥物多久了?”暖暖手裏拿著一個全是英文的藥瓶子問道,“這是強效麻醉類藥物,黃叔叔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