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戴手銬的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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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民警最不喜歡穿常服,束縛,不方便大動作,領帶勒脖子,滿身的金屬領花肩章胸標清洗的時候都要拆下來很麻煩,隻有影視劇的警察才沒事穿個常服到處晃悠,真正的一線警察要麽執勤服,要麽便服,常服隻有在開會和重大儀式才穿。
    但林雅喜歡穿常服,肩章上的麥穗和兩顆花代表二級警監的身份與權威,潔白的襯衫,筆直的褲線,配上頎長的身材和絕佳的氣質,那就是警中霸王花。
    此刻林局就穿著常服,手持對講機,站在玉檀國際機場的監控室裏坐鎮指揮,機場分局的一把手陪在旁邊,市局下屬的特警隊黑鷹大隊也來到機場支援,裝甲車,重武器,要的就是一個萬無一失。
    殺雞就要用牛刀,是林局的辦事風格,按說在機場抓一個嫌疑人,機場分局出兩個民警帶著手銬就夠用了,但那樣不夠威風,不足以對嫌疑人的囂張氣焰進行有力打擊,必須上大招,戴突擊麵罩的黑衣特警,黑色塗裝的裝甲車,趴在房頂的狙擊手,還有大批的製服警察,越多越好,押回市區的路上,必須交警封路,一路鳴著警笛,才能給嫌疑人造成一鍾就算你爸爸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的沮喪絕望。
    國泰航空的班機上沒有空警,不然早就坐在易冷旁邊監視他了,不過機長也接到了塔台的指令,原定停靠廊橋計劃作廢,滑行到跑道盡頭等擺渡車來接吧。
    機長知道緣由,機上有要抓捕的人犯,隻能乖乖配合,降落之後轉入預備跑道,往盡頭駛去,此時已經能從舷窗看到外麵有大批警車聚集。
    易冷看了看腳下的公文箱,裝的滿滿當當的鋁鎂合金箱子,日默瓦牌的,很貴,一事不煩二主,這也是從曉廬賴家借的。
    他拿出手機,給劉國驍發了條信息,然後刪除所有記錄,關機等待被捕。
    空乘走過來,對公務艙其他客人低聲耳語,這些人紛紛起身不拿行李,徑直進了後麵經濟艙,公務艙隻剩下易冷孤零零一個人,駕駛艙的門也鎖死了。
    飛機停穩,外麵停滿了特殊車輛,警車,救護車,消防車,裝甲車,人頭攢動,大軍壓境,登機車靠上來,上麵站著四名特警,防彈盾牌一馬當先,衝鋒槍霰彈槍壓陣,如臨大敵一般,引得乘客們紛紛拿出手機拍照發朋友圈。
    本來還有人抱怨為啥變更不停廊橋,現在都興趣滿滿的拍攝著,畢竟這種機會太少見了,飛機上得有多猛的罪犯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
    登機車接駁飛機,但是機艙門必須從內部打開,空乘不敢上前,易冷歎口氣,親自上去打開艙門,然後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特警湧入艙門,將罪犯擒拿,上背銬和腳鐐,蒙上黑頭套,直接拖下飛機,還有兩個人專門負責拿嫌疑人的行李,日默瓦公文箱拿到手,現場指揮官向林局報告,拿到了,很重,裏麵應該裝的都是紙質資料。
    “誰也不許打開,你派專人押送回局裏。”林雅拿起對講機回複,心中大定,但她還是不太放心,萬一易冷托運了行李呢,萬一他找別人幫帶行李呢,萬一飛機上有他的同夥呢。
    不行,全都得過一遍才放心,她也知道這會鬧出極大的麻煩,坐飛機往返近江和香港的旅客可不是窮人,萬一裏麵有個通天的人物,對此不滿的話,自己將會麵臨極大的輿論壓力。
    但是此刻她顧不了許多了,必須保證萬無一失,不然自己不僅是烏紗帽不保的問題了,林家和賴家積累十幾年的財富和關係都將毀於一旦,她隻能豁出去了。
    果不其然,剛才還興趣滿滿拍照錄像的旅客們得知自己不能下飛機,要一個個的過安檢,都氣炸了,本來就晚點,現在又弄這一出,他們需要一個說法,機場分局領導罩不住,這種小事又不好打擾領導,顯得自己沒擔當,就自作主張給整機旅客補償,每人二百元抵用券,可以在機場賓館住宿。
    這下旅客們更炸了。
    警方也沒難為他們,隻是將所有人的隨身行李和托運行李過一遍安檢,隻查紙質檔案,就這樣也折騰了兩三個小時。
    再說易冷,被拉出飛機後抬上裝甲車,頭套摘掉,負責看押他的是特警,都蒙著頭套隻露出冷酷的眼神,問話也不搭茬,就跟機器人一樣。
    裝甲車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麵,易冷享受了一次國賓待遇,摩托車開道,特警押送,交警實行交通管製,一路上警笛呼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大領導來近江視察呢。
    換成一般人,早就嚇癱了,如此陣仗說明領導要辦你的決心,但易冷卻反過來理解,這恰恰說明林雅的心虛到了何等程度。
    終於來到分局,這案子動靜特別大,但是不算是重案,滿打滿算是個入室盜竊而已,所以歸口屬地分局刑偵管,分局一把手親自審問,還是原來的配置,兩人審問,鐵椅子困住手腳。
    “知道你犯了什麽事麽?”分局長是個滿臉疙瘩的酒糟鼻,他是林雅一手提上來的心腹,易冷猥褻案的行政複議就是卡在他這裏的。
    “要不你給我提個醒?”易冷譏諷道。
    另一邊,日默瓦的密碼箱終於送到林雅麵前,這個箱子也過了安檢機,能看到裏麵確實裝滿了紙質文件,這下林雅終於安心,她摒退隨從,想親自開箱,可是不知道密碼,還得把秘書叫進來,讓他拿個工具來。
    秘書拿來電鋸,將鋁鎂合金的箱子鋸開,林雅就看到裏麵裝滿了花花綠綠的雜誌,都是香港地攤上買來的,易冷還挺聰明,不買涉政的,不買黃色的,隻買明星花邊新聞類,讓你想找茬都找不著。
    林雅氣炸了,將桌上所有東西掃落在地,臉色相當難看。
    她要親自審問易冷。
    賴亞林匆匆飛往香港,他們家在香港並沒有可信賴的人,隻能親自去查看是否失竊。
    ……
    易冷一直被關在審訊室裏,不給水喝,不讓上廁所,高瓦數台燈對著臉照,精兵強將對他車輪大戰,先是拍桌子大吼,見不管用,又換了一個年紀大兩鬢花白的老家夥來和他聊。
    這回給了一杯茶,還給他點了一支煙。
    “你有一個女兒是吧。”老刑偵慢悠悠說道,語重心長。
    “你快退了吧?晚節不保是很悲哀的事情,不但你的家人會蒙受屈辱,你工作這麽多年的光輝經曆也會因為最後一個案子化為烏有,對了,被開除的話,退休金都沒有的。”易冷根本不受威脅,反過來威脅對方。
    老刑偵預備了一肚子的套話都沒派上用場,氣的要給他上手段。
    “你做好為現在的舉動承擔後果的準備了麽?我無所謂。”易冷說,“不過我有個建議,你把我銬子摘了,我給你點東西看。”
    老刑偵還就真把他的手銬解開,冷笑著看他能有什麽花招。
    易冷隻是把衣服脫了,轉了一個圈,展示著身上的傷疤。
    這是他的本領,是在關塔那摩監獄受過刑,是在海角地獄多次毆鬥後遍體鱗傷的身軀。
    展示完畢,易冷穿上衣服:“上手段吧,我迫切想體驗一下。”
    “不知所謂!”老刑偵丟下一句話,氣哼哼走了。
    老油條不動他,不代表別人沒這個魄力,易冷注意到天花板夾角裏的監控紅燈滅了,然後進來兩個強壯年輕的家夥,其中一人手裏還拿著枕頭。
    這是要把自己當沙包揍啊,這老胳膊老腿的,萬一被打出個意外來,就算還能魂穿回吳德祖身上,也活不了幾天,暖暖就又得成孤兒。
    兩個年輕的打手是分局長派來的心腹,一個特種兵退伍,一個散打運動員出身,兩人都是缽盂大的拳頭,一身的疙瘩肉,一個能打八個的那種狠角色。
    易冷步步倒退,縮到角落裏,眼神惶恐。
    他甚至不能排除對方是來滅口的。
    兩個打手沒廢話,捏著拳頭關節發出啪啪響的聲音,冷峻的走上前來,易冷沒敢反抗,任由一個人從後麵勒住自己,另一個人用枕頭墊在自己胸口,準備重拳出擊了。
    “下手別太重,打斷幾根肋骨就行。”後麵的人說。
    “我有數。”麵前的家夥準備出拳了。
    誰也沒料到,犯人竟敢在審訊室裏反抗,整個人本來萎靡不振嚇破膽的樣子,突然暴起傷人,一腳踢在麵前之人褲襠裏,幾乎是同時,後仰頭槌,砸在後麵那人麵門。
    蛋蛋和鼻梁骨同時稀碎。
    要害受傷最痛苦,麵前之人捂著褲襠蹲下,後麵的小夥還能硬撐,一雙手依舊死死箍緊易冷,易冷用胳膊肘的寸勁猛搗,今天肯定有人的肋骨斷了幾根,隻是不一定是誰。
    搏命的人殺傷力最大,易冷沒留手,是奔著往死裏打的,你對敵人手下留情,就是對自己的生命不負責任,林雅已經狗急跳牆,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來,他不必憐惜這些為虎作倀之輩。
    後麵的人吃疼鬆手,易冷回身對付他,拳擊喉結,下踢褲襠,全都是狠招,一米八幾的大個疼的蹲下來,又挨了他一膝蓋,整個人仰麵朝天倒下,休克了。
    這時候褲襠挨踢的終於緩過來,易冷又賞他一記掃腿,踢在太陽穴上,也是當場休克。
    做完這些,他把兩人拖到審訊椅旁邊銬起來,從兩人身上搜出手機和證件,記住名字,拿著證件出了審訊室,證件也是磁卡,是可以刷卡出門的。
    現在是夜裏,分局裏人不多,走廊裏空空如也,易冷步履穩健,刷卡出門竟如入無人之境,出了ab門,還和門口執勤的輔警打了個招呼:“值夜班呢?”
    輔警不認識他,看氣派像個領導,趕緊立正敬禮。
    易冷點點頭,裹緊衣服向大門口走去,又和門衛嘮了幾句,接了一根煙抽,這才從容離去。
    剛走出一段距離,一輛黑色轎車就駛入分局,林局來了。
    審訊室的監控是關閉的,外麵的人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事,得虧兩個家夥體格強,蘇醒的快,手被銬在椅子上隻能大聲呼喊,喊了半天終於來人,去找鑰匙開銬子的時候,林雅進來了。
    據說林局的臉色相當難看,是一種灰色加土色,還混雜著一點紅色。
    這麽多人居然能讓犯人跑了!簡直都是飯桶。
    她也不想想,自己提拔起來的親信都是什麽貨色,這樣的領導管轄下,發生什麽奇葩事兒都是有可能的。
    “還不快去追!”林雅在怒吼。
    人海茫茫,這還上哪兒去追。
    這一夜林雅沒能睡好,因為夜裏接到賴亞林的電話,香港家裏確實失竊,什麽都丟了,已經報警,但基本沒什麽卵用。..
    “你暫時別回來了。”林雅說。
    她在考慮自己要不要連夜走,護照是預備好的,但是走了就真的不可收拾了,不走的話還有點挽回的餘地,畢竟張東閣還能護著自己,還有孫部也能起到作用,隻要那些東西沒落到紀委手裏就沒事。
    到了這個份上,就再沒有任何顧忌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易冷不是厲害得很麽,我掐住你的軟肋,看你怎麽蹦躂。
    林雅不敢動用警方力量,她直接指揮賴亞林的小團隊,去抓易冷的女兒易暖暖。
    因為易暖暖正巧是賴小林的同學,所以從學校就能獲取家庭住址,特事特辦,一隊人馬從特勤基地出發,殺奔紫竹林別墅。
    創投集團旗下有個賓館,其中一個樓層不對外營業,住的就是這幫特勤,今天有大任務,連付國強也被召回參加,一共二十個人,配備對講機電擊器強光手電催淚瓦斯等器械,分乘五輛車,以九十公裏的速度開著雙閃疾馳在深夜的公路上。
    易冷早已預判了林雅的行動,他可以打電話讓暖暖躲避,但是他不想,窩囊氣受的夠多了,這回一定要直麵,他也不想讓那些壞人進到自己的家裏,亂翻自己的東西。
    今夜必須要硬剛一把。
    硬剛需要底氣,他給劉國驍打電話,質問對方為什麽收到短信不見動作。
    “易處,咱們是紀檢機關,不是特種部隊,不是一句話就能拉出來的,要走程序,要領導簽字……”劉國驍巴拉巴拉一通解釋。
    其實易冷明白,紀委就是為了保密,在沒有拿到真材實料之前,不想掀桌,犧牲一個自己又怕什麽。
    他也不和劉國驍廢話,直接打給了邁克。
    邁克是吳家的保鏢,埭峴特警部隊前成員,現在是國關學院留學生,還是班長,手底下有一百號人,他也是掌握聯絡密碼的人,一拉就響。
    大半夜,國關學院後牆,一百號學員在互相協同著翻牆,哨兵看見都不敢吱聲,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而且是留學生班的,管也管不了。
    一百個穿著迷彩服的學院翻出圍牆,沒有交通工具,隻能打車,可是這地方荒僻,叫不到那麽多車,於是邁克看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卡車。
    卡車蒙著苫布,司機不在,國關學院的學生偷個車太簡單了,但是要拉人就得把車上的貨物卸下去,拉開苫布,發現車上裝的是中財管道家的pvc管子,尺寸差不多趁手,就一人拎了一根,也算個家夥事,多餘的卸在原地,一百人擠不下,能上多少是多少,車頭上,腳踏上都是人,浩浩蕩蕩,開向紫竹林。
    他們占了個地利,國關學院距離紫竹林別墅比較近,卡車在大門口停下,三十多穿迷彩服的從車上跳下來,把保安嚇傻了,這大半夜的要打仗呢。
    學員們在門口看到一個人,即便人到中年,他們也能一眼認出,這就是二十年前在埭峴總統府前,帶領士官生和空降兵造反的那個少尉。
    阿祖重現人間。
    學員們,準確地說也算是士官生們,仿佛夢回那個浪漫的革命年代,熱血在燃燒,青春在呐喊,他們舞動手中的中財pvc管子,如同演唱會上的熒光棒,熱淚盈眶,戰意盎然。
    現在就缺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