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玄鏡峰之前，楚南做過了解。
    這個曾讓雷州霸主金宗，都為之忌憚的勢力衰敗至今，隻剩下了一位掌教，一位弟子。
    弟子。
    就是山下那位道童。
    至於掌教，應該就是這位道士了。
    此人年紀和他相當，血氣、根骨和凡人無異，苦海四境都不是，偏偏有種脫俗的氣質，像是凡塵中的仙人，讓人一眼難忘。
    “這樣的氣質，怎會出現在凡人身上？”楚南反複以破妄之眸審視，依舊察覺不出任何異樣，心中疑惑更重了。
    玄鏡峰的處境，實在太難了。
    自身衰敗不說，且經常有雷州修者為太清真序而來，至今還能存於世間，真的隻是因為，半純血與數百年前的掌教論過道，讓雷州修者不敢太過分嗎？
    眼前的玄鏡峰掌教，絕對不簡單！
    興許，能躲過他破妄之眸的探查。
    “早就聽聞，中千州奇才、怪才眾多，今日總算見到了。”
    楚南抱拳施禮，“卓掌教，叨擾了。”
    玄鏡峰當代掌教，名為卓凡。
    “施主客氣了。”
    卓凡溫和道，“能願意徒步從九階天梯，登臨此地的，真的不多。”
    楚南沉默。
    對於能飛天遁地的修者而言，要抵達這方平台，那九階天梯並不是唯一的路。
    如紫府境強者，踏上九階天梯，會被削掉頭頂靈花，但未必能限製掌天境強者。
    那等存在，完全能靠修為，硬闖過來。
    那玄鏡峰弟子，讓訪客去登九階天梯，又有什麽意義？
    “其實九階天梯，既是我玄鏡峰，拿來甄選弟子所用。”
    “也是為太清真序第五曲傳承，而準備的。”看出楚南的疑惑，卓凡解釋道。
    “此話何解？”楚南越發好奇。
    “沒有與自然之景相合的心境，縱然天賦和修為再高，看這裏依舊是荒山。”卓凡道。
    楚南心頭一凜。
    他猜的沒錯。
    太清真序第五曲，是以自然之景，銘刻下來的。
    登臨九階天梯者，會接受血統與心性的考驗。
    而不願通過九階天梯上來的，則會陷入更大的考驗。
    心境！
    一個人的心境如何，是會體現在行為上的。
    急功近利、姿態太高者，誰會理會衰敗的玄鏡峰門規，有的是方法上來，如何靜心感受自然？
    天賦、心性、心境，都是傳承太清真序第五曲的條件！
    “好精妙的考驗。”楚南驚歎。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我玄鏡峰早就指明了一條路，隻是太多人不願相信而已。”
    卓凡將手中碧綠笛子送到嘴邊，“昔年，能登頂九階天梯者，都能成少掌教，以施主的天賦，想必也看不上我玄鏡峰，小道以一曲贈你。”
    一曲笛音，悠悠回蕩。
    這不是什麽高深的曲子，更不是神曲，卻如清風拂麵，猶如溪水流淌，帶給人心靈上的安寧。
    楚南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對周遭環境的感知，竟然清晰了不少。
    荒山枝葉婆娑，沙沙聲作響，在與笛音共舞，一條小溪有魚兒騰躍而起，魚鱗在陽光下折射光斑。
    有小鬆鼠從密林中竄出，探頭探腦之後，竟跳到卓凡肩膀上休憩。
    還有蝴蝶振翅，圍繞卓凡翩翩起舞。
    似乎這不是一個活人，隻是荒山的一部分。
    卓凡一曲笛音，喚醒了荒山，古意盎然中透著蓬勃生機。
    楚南立在場中，聽著笛音，血液流淌越來越遲緩，氣息也變得若有若無，像是要融入到這片自然中。
    他漆黑瞳孔中銀輝升騰，再窺這方荒山，捕捉到一縷神韻。
    以花石草木、活躍的萬物為基礎，延伸出一條條線，於虛空中交織，在演化萬物從生機勃勃，到璀璨後落盡的過程。
    楚南的眸子，也在不斷變化著，在捕捉這種演變，自身要融入進去。
    一陣微風蕩起，讓楚南身子一個趔趄，自身像是一截枯木，這種由靜而動的舉止，並未驚擾活躍的蝴蝶和鬆鼠，反而激起了它們的興趣，圍繞楚南打量。
    蝴蝶振翅，落在楚南的發絲上。
    項龐拎著被捆皇索束縛的天驕，從別處騰空而起，眺望平台，大吃一驚。
    “時隔多年，太清真序第五曲的傳承再現了。”祝武衣袍獵獵，驚歎道。
    神靈血統的高低，決定了修者的天賦。
    他身為日月樓的日使，明白想傳承太清真序第五曲，光靠天賦不行。
    “我北王大兄弟，能掌控這種神曲？”項龐激動得手腳亂舞。
    那可是神靈所譜，從第四曲往後，已經超脫了普通的音律之道，能以百般兵器去展現。
    楚南若能掌控，說不定能傲視這個時代的天驕。
    “他才感受到傳承而已，究竟能不能掌控，還要另說。”
    “如五百年前，來此的半純血，花了足足十天，才在心間銘刻下此秘法。”祝武看了受束縛的雷州天驕一眼，然後謹慎傳音，提及了一段秘聞。
    從九階天梯登頂的天驕，也有一些。
    可大多在這裏荒廢了歲月，然後失望離去。
    “半純血，都用了十天？”項龐咋舌。
    凡法不可臨摹，需修者自身銘刻於心間，這曲子也太變態了。
    與此同時，九階天梯下的雷州紫府，也是瞠目結舌。
    太清真序第五曲，究竟還存不存在，眾說紛紜，沒有定論。
    此刻平台上傳出的動靜，代表了什麽？
    “走！”
    這些雷州紫府，心思各異，迅速離去。
    楚南物我兩忘，不覺時間流逝，不知山中春秋。
    他的破妄之眸，可勘破世間虛妄，得見萬物本源。
    他融入自然後，荒山中承載的神韻，在他眸子中纖毫畢露，再也無所遁形。
    楚南將神韻銘刻在心間，逐漸沉入到一種意境中。
    類似於太清真序第四曲，卻又截然不同。
    滾滾紅塵，紛紛擾擾。
    掌強大武力的修者，為仇恨，為野心，血屠一方，製造人禍。
    臨世神靈，有感後世眾生苦，以一曲淨紅塵，化解修者的苦修之果，使其化凡。
    曲音不絕，修者為凡。
    “太清真序第五曲，紅塵化凡！”
    楚南驚醒了過來，想到登臨九階天梯的感受。
    要有與自然之景相合的心境，敢於化凡的勇氣，才能融入第五曲中。
    太清真序第四曲，碧海潮生，是一種覆蓋範圍極廣的攻伐。
    到了第五曲，已上升到另一個層次，能一曲淨紅塵。
    “我若是以刀法展現，且我刀技夠強的話。”..
    “那我刀之所至，皆為凡人！”楚南眸子中爆射出精芒。
    嘩啦！
    窸窸窣窣聲響起，圍繞楚南的蝴蝶驚走，鬆鼠也慌不迭逃竄。
    楚南回過神來，卻見卓凡，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施主，你可知你銘刻此秘法，用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