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涵緊跟其後，連連搖頭。
    店麵小暫且不說，連個像樣的門頭都沒有，居然直接用了塊木板，隨意刻了幾個字就是招牌了。
    不過，進門後卻是另一番景象。
    一排人整整齊齊地站著，各個沉默不語。
    在他們最前麵是個黑瘦的老頭兒。
    粗布衣裳皺皺巴巴，袖口挽至肘關節，一隻腳踩著長條凳子，另一隻腳踏著早已凹陷的青石板。
    在他身旁有隻大黃狗，懶懶地趴著。
    食盆裏的大骨頭堆的都快冒出來了，也不見它動一下，嚐一口。
    見有人進來，哼唧了一聲。
    老頭兒輕拍了兩下，那大黃狗便又繼續趴下。
    “爺爺，我可以插個隊嗎？”
    唐小綰的聲音很大，說話時小手還在擺弄著一把未開刃的狩獵刀。
    那刀在她手裏，好像玩具似的。
    黎子涵：“……”
    白龍：“……”
    眾人同時回頭，隨後又同時看向崔老頭。
    緊接著就是交頭接耳式的議論。
    ——插隊還這麽明目張膽，真少見！
    ——就是，什麽人都有！
    ——我五點就來了，飯還沒吃呢！
    ——可不咋滴，我也是！
    崔老頭撇了一眼眾人，隨後將菜刀往水裏涮了涮，淡淡地答道，“不可以。”
    “爺爺您看，我有這個。”
    說話間，唐小綰拿出了一張卡片。
    眾人皆驚！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這句詩店裏也有，被刻在木板上，此刻就在崔老頭身後立著。
    筆走龍蛇，蒼勁有力！
    其實唐小綰並不知道它有這麽大的用處，隻是覺得卡片背麵既然印有一個菜刀圖形，那麽必定和菜刀有關。
    起初，她誤以為那個早字寓意黎園裏來的最早的人，菜刀指的是會做飯的人。
    原來還可以合二為一！
    這隻是其中一張，另一張寫的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背麵印著一朵黑梅。
    見老人不吭聲，唐小綰再次問道，“爺爺，這個管用嗎？”
    崔老頭這才撇了一眼，懶懶地答道，“嗯，管用，那就你先來吧。”
    那些排隊的也有卡片，隻不過內容不同。
    “憑卡排隊。”
    字體很隨意，像是胡亂畫上去的。
    一旁的白龍從進門就緊跟唐小綰，直接被她的言行震驚了。
    要知道，這磨刀的崔老頭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狠話不多，絕不會看人下菜碟，然而女孩兒僅憑一張卡便獲得了優先權，實在是太奇怪了。
    難道深哥早有安排？
    不對，若真是這樣，就不會電話裏特意交代，要保護好唐小姐，並最大可能地滿足她的各種要求。
    莫非她認識……不，絕無可能！
    此時，唐小綰一臉茫然。
    她哪裏會挑什麽菜刀，可礙於人多勢眾隻好故作淡定地這看看，那瞧瞧。
    一把捆著紅綢子的大菜刀進入她的視線。
    就它吧，舊是舊了點，可是挺厚實，估計光賣鐵也能賣不少錢！
    “爺爺，我想要這個。”
    老崔老頭順著唐小綰所指方向看去，原本平靜的麵容逐漸凝重起來。
    “重新選一個吧。”
    “謝謝爺爺好意，我就喜歡這個生鏽的。”
    崔老頭聽後直接站了起來。
    手上的菜刀被“哐當”一聲扔進水盆，完全是一副怒火中燒，而又無可奈何的架勢。
    唐小綰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崔老頭取下了那把懸掛了幾十年的大菜刀。
    排隊的人大多是些高級酒店的主廚，或是慕名而來的收藏家。
    此時他們的內心是仇視的，特別是排號第一的人，恨不得把唐小綰扔出去，再跺上幾腳。
    “小姑娘，人要有先來後到。”
    排號第一的男人開口了。
    唐小綰一看那人一臉橫肉，立馬湊到崔老頭的身旁，“爺爺，要不先給他弄，我的過一會兒也行。”
    女孩兒還算懂事，眾人連連點頭。
    剛準備上前幫忙的白龍忽的退後一步。
    心想，這丫頭還挺會賣乖！
    “按老規矩來，有此卡者優先。”崔老頭冷冷回地了一句，大家立刻安靜了許多，排號第一的男人更是閉口不言，又規規矩矩地站好。
    經過一番細細打磨，原本鏽跡斑斑的大菜刀直接渙然一新。
    唐小綰蹲在旁邊從頭看到尾。
    白嫩的小手剛想觸碰便聽到了崔老頭的一聲大喊，“別動，鋒利的很！”
    “可以剁大骨頭嗎？”
    “當然。”
    老頭兒得意地笑了。
    隻見崔老頭隨手從大黃狗食盆裏拿了根骨頭，隻是輕輕一下，那骨頭便斷了，切口處十分平滑。
    白龍瞳孔一縮。
    黎子涵：“我靠，這麽鋒利！”
    唐小綰連忙拍手：“哇，太好了，以後啃骨頭就方便了，謝謝爺爺。”
    “拿去吧，不客氣。”
    眾人：“……”
    黎子涵隨即付了錢。
    他是按照市場價雙倍支付的，畢竟插了個隊，麵子上的事還是要做一做的，省得日後說起來，丟的可是他們黎家人的臉。
    趁著崔老頭收錢高興，唐小綰將嗓子壓低，“爺爺，您認識我嗎？”
    說完這話，故意把臉湊了過去。
    她怕老人家是個老花眼。
    “不認識。”
    “這上麵的字是您寫的嗎？”
    “是的。”
    “您寫的，但不是你們發的？”
    老人頓了頓，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沒錯，每個月隨便挑個時間，放門口，誰撿到歸誰，隻不過像你手裏的這種卡……一個月就一張，運氣不錯！”
    說完便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眾人：“……”
    大家都很詫異，暗自感歎這樣的好事為什麽沒落到自己頭上。
    早聽說崔老頭寫的一手好字。
    有些慕刀而來的人還特意送上了文房四寶，用以拉攏。
    崔老頭很是決絕，通通不理不睬。
    大家隻好從大黃狗下手。
    可惜沒有崔老頭的命令，即便大骨頭放到嘴邊，它也是不會碰一下的。
    寫有詩句的卡，其他人見都沒見過。
    此時的唐小綰直接無語了。
    怎麽這老爺爺比我還隨意呢，這麽重要的東西，居然是扔門口？
    難道線索就這樣斷了？
    算了，現在人多，改日再來打聽。
    離開時，唐小綰特意拿著那張卡，朝崔老頭揮了揮手。
    她以為卡會被收回呢，結果人家壓根就沒有將其留下的意思，直接拿起刀繼續開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