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君抬頭往大門外的壩子上看去，加大了音量問正在那洗地的李大牛：
    「大哥，打算換車了嗎？」
    「啊？」李大牛一臉茫然，「誰換車？」
    李曼君笑著大聲說：「大伯和伯娘想給你買車！」
    這次李大牛聽清楚了，趕忙放下正在衝地的水管，關了水龍頭大步走進堂屋裏來。
    「爸、媽，我不是說再緩兩年，多攢點再買車嗎？咱們家現在手頭也不夠湊車的啊。」李大牛有點不解的問道。
    明明說好了的，等他再賺兩年的錢，到時候再換個實用的麵包車。
    況且他現在這架拖拉機，舊是舊了點，但也沒到報廢的程度，在李大牛看來，車得用到爛，這才不虧呢。
    李大龍拍拍身旁的小板凳叫兒子坐下，而後看向一臉笑容的李曼君，欣喜的跟兒子說：
    「曼君說要給你二叔換新車，他那二手麵包車就拿來給你開了，這不正好嗎？」
    李大牛一愣，他爸自打看二叔開個麵包車回家，那心裏頭就羨慕上了，總催他也買一個，讓他老子能享受享受。
    可那兩萬塊錢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湊齊的，他和妻子這兩年在城裏累死累活的賣盒飯也才攢下一萬塊，現在又要了一個孩子，兩個孩子帶身邊壓力可不小。
    所以李大牛就想緩幾年再說。
    但現在聽見李曼君和李大龍這麽說，莫名其妙的同時，也有點心動。
    於是乎，在錢淑芬和李大龍期待的目光中，李大牛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問李曼君：
    「二叔那個再買一手，要多少錢？曼君，我手裏的錢不多，太貴可能買不起。」
    此話一出，李曼君笑著，錢淑芬和李大龍臉刷就黑了下來。
    沒等李曼君開口呢，錢淑芬一巴掌拍在兒子手臂上，「你傻啊，曼君是你親妹妹，自家兄妹誰還要你錢，人家曼君肯定不要啊！」
    「對吧，曼君？」錢淑芬一臉訕笑。
    李曼君一副吃驚模樣，「伯母，你們不是打算出錢買嗎？」
    錢淑芬剛要厚著臉皮接話，李大牛已經反應過來父母的意思了，一下子臉紅到脖子根。
    「媽你說什麽胡話，那車是曼君和妹夫買來孝敬二叔的，我拿去開算怎麽回事，我又不是自己賺不到錢買不起，你們這麽弄，我以後還怎麽跟妹夫相處？！」
    吼完父母，放下話來說自己不要，李大牛尷尬的都不好意思看李曼君一眼，扭頭進屋裏去了。
    場麵一時間有點尷尬，靜靜看著一聲沒吭的當事人李大為，低著頭，被老婆王曉娟掐得齜牙咧嘴。
    「大姑，我編了個金魚，送給你！」
    囡囡小臉紅撲撲的拿著稻草魚跑了進來，獻寶似的把自己做的小金魚送給李曼君。
    李曼君驚喜接過，摸了摸她的長辮子，「自己做的嗎？真好看啊。」
    囡囡嘻嘻點點頭，「大姑你喜歡嗎？」
    李曼君說喜歡，小姑娘害羞的紅了臉，大眼睛濕漉漉的望著她，特別嬌俏。
    李小牛緊隨其後跑進屋，手裏拿著一隻和真魚一樣大的稻草魚，站在親戚長輩們麵前挨個炫耀一遍，「看，我自己做的，是不是和真魚一模一樣？」
    那魚紮得大了，身上稻草碎也多，邊走邊落，沒一會兒剛掃幹淨的地麵就全是稻草，氣得錢淑芬趕他出去。
    「老大不小了，還玩這個，作業作業也不見你寫，還讀什麽書，直接進廠裏打工去算了，沒出息的玩意兒！」
    這一聲聲怒罵，多少有點指桑罵槐的意思。
    李小牛無辜躺槍，搞不懂自己怎麽又挨罵了，平日裏他做
    惡作劇的時候，母親也沒罵這麽大聲呀？
    不過被兩人這麽一鬧，堂屋裏尷尬的氣氛漸漸回暖，大家夥識趣的誰也不再提李大為的麵包車。
    李老太太多次暗中觀察李曼君的臉色，一副生怕她生氣計較的模樣。
    但見李曼君笑眯眯的哄著囡囡，姑侄倆玩得挺高興，鬆了口氣。
    下午那頓飯，錢淑芬和王曉娟兩人把席上的剩菜熱一熱，自己家裏人圍坐一桌吃了一頓。
    錢淑芬破天荒的包了一碗粉蒸肉給李曼君，讓她拿回去給年年吃。
    李曼君看她伯母沒事人一樣，一臉笑嗬嗬的模樣，這才知道，天下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鄉下酒席上的菜確實都是好菜，想想女兒那小饞貓樣，李曼君還是把粉蒸肉接了下來。
    「今年過年回來吧？」
    李曼君走時，李老頭拄著拐杖站在堂屋門口關心問。
    李曼君回：「爺，還不知道呢，到時候看情況吧。」
    說著，見老頭子神情暗澹下來，又補充道：「如果能早點放假，今年就回來過年。」
    【鑒於大環境如此，
    老頭子眼睛又亮了起來，忙叮囑：「回來啊，一定要回來。」
    「好，我們盡量。」李曼君不敢把話說太滿。
    李大為和王曉娟也要走了，車上還帶著幾個找不到車回家的親戚。
    上午還熱熱鬧鬧呢，轉眼間的功夫，整個村子都冷清下來。
    老頭老太太看著突然空下來的家，神情有些落寞。
    再過兩天，大牛夫妻兩也要帶著孩子回城裏去，囡囡要上學，家裏小孫子也要上學，這麽大一間老宅，就隻剩下他們兩個老不死的，還有大龍夫妻兩個。
    所以村裏的老人們，總是希望後輩們多生幾個孩子，兒孫興旺，熱熱鬧鬧，才不覺冷清。
    出發得有點晚，李曼君抵達榕城時天已經黑透，十二月底的夜晚，冷風颼颼的，握著方向盤的手冷冰冰。
    電台裏傳來女主播溫柔的提醒，寒潮將至，注意保暖，預防感冒。
    李曼君把車停在車庫，籠著身上的夾克牛仔，迅速閃進電梯來到家門口。
    還沒掏出鑰匙呢，大門先打開了。
    女兒驚喜的小臉出現在眼前，「媽媽！」
    趙勇聞聲隨後出現，好笑的說：「你女兒一直蹲在門邊，聽見門外有電梯的門鈴聲，就以為是你回來了，撲空兩次，這次可算對了。」
    「冷不冷？昨天讓你多帶一件衣服去你沒帶，晚上沒凍著吧？」趙勇上前關心問。
    李曼君搖搖頭，說沒事，趕著女兒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