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深情款款謝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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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了如此落魄的謝鳳安,扛著孟與緯小丫頭的柳甜杏把視線轉到了一邊。
    青鶯看看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自打她們這些人可以在莊子上四處走動,被關在驢棚裏的謝鳳安對她們來說就不是秘密。
    她知道,柳甜杏和夏荷她們一開始心裏都不好受。
    柳甜杏還好些,她到底年紀小,在男女事上又懵懂,對謝鳳安更多的是怕,夏荷對謝鳳安是真的有情的。
    不然當年又怎麽會不顧她們從小到大的情分陷害她?
    起初,她還真怕夏荷做出什麽傻事來,如今的沈姑娘不似從前那般柔善,是真正能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崔錦娘略動了動手腳,現在已經被姑娘貶成了細作,要是夏荷敢去做……青鶯都不敢想。
    好在,雖然夜裏聽見夏荷房裏隱隱傳出了哭聲,但是夏荷終究沒有做什麽。
    謝鳳安並沒有注意到旁邊站著自己的妾室,看著翹腳坐在文椅上的「沈時晴」,他腳下一軟,利落地跪下了。
    「小的見過沈夫人,給沈夫人請安!」
    一旁的謝麟安到底來得晚,又沒有像謝鳳安似的被人一天打八頓,身上還是有些骨氣在的。p
    看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他剛想端起架子,就見「沈時晴」的掃了自己一眼。
    「撲通。」他也跪下了。
    寧安伯府世子謝麟安,骨氣尚存,但不多。
    「你們等我審你們,等了許久了吧?」
    趙肅睿懶得看麵前的兩個謝家子弟,像他們這種落魄的勳貴子弟,既沒有才幹,又沒有魄力,一輩子都未必能在他們麵前露臉,他對他們也難生出什麽興趣。
    如果說像圖南這種出身卑微但是身有才幹的人連他昭德帝都得高看一眼。
    那麽這種高門廢物,在他的眼裏真是連馬糞都不如。
    「沈夫人有什麽想問的,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著,謝鳳安重重地磕起了頭。
    趙肅睿皺了下眉,手指又撓了撓小貓的下巴。
    「我,沒什麽想問的,不如你們就說吧,要是謝家有什麽事兒能讓我有些興致,你們就還能穿著這身皮,要是不能……就滾回驢棚去,照舊一日打八頓。」
    聽見「沈時晴」這麽說,謝鳳安的嘴唇抖了抖。
    一天挨八頓的揍,吃剩飯,抱著驢睡覺,直到前幾天,他甚至已經習慣了。
    可現在他每天穿的是棉衣,不用挨打,雖然要跟著一群粗漢們一起巡視院子,那也比被困在驢棚裏強了千百倍,吃的飯還是熱乎的,還能吃到肉。
    這樣的日子剛過了幾天,他可萬萬不願再回去了!
    一旁的謝麟安雖然受到罪比他少了些,也知道做人和做驢是不一樣的。
    能做人,哪怕是做下人,也好過做驢呀!
    那、那說什麽呢?
    兄弟倆互相看了一眼,謝麟安把先開口的機會讓給了弟弟。
    謝鳳安連忙說:「謝家……謝家……我爹之前說跟你借了米芾的字去擺一擺,其實是送人了!」
    米芾的字?
    趙肅睿抬眼看向阿池,示意她記下來,這都是他要去討的債。
    阿池小聲說:「姑娘放心,謝家從咱們這借走的東西都是造了冊的,曆年來每一樁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事兒說到底,咱們也不是猜不到的。」
    這還差不多。
    趙肅睿點點頭。
    見自己弟弟說的事兒人家早就知道了,謝麟安想了想,開口說道:
    「弟妹……沈夫人你嫁進謝家之後,秦家幾次送了東西過來,都被我娘
    扣下了,其中有京郊五十畝良田。沈夫人要是願意,我、我立即就能寫了條子,讓管事把賬冊送過來。」
    五十畝良田。
    燕京城郊寸土寸金,之前困著沈三廢的那個莊子也不過是有二百畝本田和一百多畝的投田,那二百畝地還是立朝之初謝家老祖宗劃來的呢。
    「阿池,五十畝良田,值多少銀子?」
    「這幾年燕京城外地價飛漲,怕是要十兩銀子一畝地,五十畝地就是五百兩銀子。」
    「記上,謝家欠了我五千兩銀子,一個月三分利,一年就是三成六的計息,你算個利滾利滾了七年的賬出來。」
    「……是。」阿池精於算賬,一聽見「利滾利」三個字就知道這數定然是駭人的,月利三分,利滾利滾七年,可就滾出了八倍呀!五百兩銀子這麽一算就成了四萬兩。
    趙肅睿的賬卻還沒算完:「謝家借走的東西摳走的錢,你一概這麽算,給我報個總賬。」
    「是。」被那嚇人的利息駭了一跳,阿池也想明白了,利息高又怎麽樣?反正倒黴是謝家。
    謝家倒黴,那是好事兒啊。
    跪在地上的謝麟安幾乎聽呆了。
    他雖然不像阿池那麽會算數,卻是有些見識的,月利三分的利滾利,民間放了這樣的高利貸出去,那也是能把人生吞活剝的呀。
    還沒等寧安伯世子為寧安伯府的未來擔憂,跪在他身邊的那個貌美弟弟又開口了:
    「我、我知道、小的知道夫人娘家送來的東西都在何處,我、我娘給我看過。都在正房的東暖閣西麵靠牆的櫃子裏,櫃子有兩層,打開門裏麵是一尊藥師佛,藥師佛後麵還有暗格,打開了就是夫人娘家曆年送過來的禮物單子和信。」
    喲?
    趙肅睿心裏一動,他對這些東西還真挺感興趣,也不對,他對那些東西沒什麽興趣。
    但是,沈三廢一定對那些東西有興趣。
    所以,他也就有了興趣。
    「這條不錯。」他看向阿池,「今天給謝鳳安加二兩肉。」
    二兩肉?
    一聽到真的有好處,謝鳳安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腦子也轉得極快:
    「夫人、夫人!我還知道,我還知道……當年沈大人去了之前曾經給我爹寫過信。」
    「鳳安!」
    聽到自己的弟弟竟然說這種話,謝麟安連忙喝止。
    也已經晚了。
    趙肅睿轉過頭,雙眼死死地看向謝鳳安:
    「你說什麽?」
    謝鳳安被「沈時晴」的目光逼視,渾身打了個哆嗦。
    差點兒嚇出了驢叫聲。
    謝麟安趴在地上急聲說道:「夫人,我弟弟是為了吃口肉就迷了心了!」
    容顏素淡的「女子」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弟弟騙我?圖南,將謝鳳安拖下去,這些天他欠了的打都給他準備著!」
    「是!」
    謝鳳安嚇得打了個激靈,大聲說:
    「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聽見了!是從淮水來的信!那時候在淮水的不就是沈老大人?我聽見了父親親口說的!」
    趙肅睿的眉頭皺著,心思已經回到了數年之前。
    當日淮河大水,幾處潰壩,比朝中所估的還要嚴重,時任鳳陽知府賑災不利,虛報堤壩無恙,使鳳陽府幾成汪洋,他兄長趙肅乾與沈韶深入洪區,別說給謝文源寫信了,連給朝中的折子都多有延誤。
    那謝文源收到的,從淮南來的信,到底是誰寄的?
    眯了眯眼睛,他重新看向謝家兄弟。
    「謝鳳安,你說這話可有實證
    ?」
    「實證?」為了不挨揍,謝鳳安認真回憶起來,他那時除了跟自己的馮家表妹定情之外,還與自己母親房中的丫鬟拉拉扯扯……「那日,我本是看見了紅芙要從假山旁的小道過去,就把紅芙拉近了假山裏想要親近,正巧我爹和李師爺在說話,是從假山前麵走了過去。要說實證,也就隻有李師爺了。」
    謝麟安聽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這個弟弟,怎麽就不能當個沒腦子的紈絝?竟然連數年前的事兒都記得?
    他雖然不甚聰明,卻知道這沈氏是恨急了謝家的,不然怎麽會把他們兄弟這麽折辱?一切銀錢上的事說說也就算了,這樣的府中秘辛讓沈氏知道了,說不定就會給謝家上下引來滔天之禍!
    「剛過中秋不到一月,李師爺就得了絞腸痧去了,鳳安,你不要為了一口肉就……」
    「李師爺死了?」謝鳳安驚訝至極,「大哥,你怎麽一直沒同我說過?」
    謝麟安力圖遮掩:「一個不怎麽得用的幕僚罷了,他的生死有什麽可說的?」
    「不得用?」謝鳳安急了,「李師爺怎會是不得用的幕僚?前年我想要納了她小女兒為妾,我爹還說李師爺是他得用之人,不容我輕慢對待,才把柳甜杏指給了我。他還說他得了李師爺就如劉備得了諸葛亮。」
    眼見自己這個傻弟弟快把家裏的老底都掀出來了,謝麟安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師爺?」
    趙肅睿微微抬眼,看向了圖南。
    圖南點了點頭。
    他又冷笑:「說到底,這事情是真是假也不過是個無頭公案罷了,全憑謝鳳安的一張嘴。」
    懶懶地往後一靠,趙肅睿說:「你們這偌大的謝家,竟然沒什麽有趣之事,也難怪養出了你們這些廢物,罷了,來人,將他們身上衣服扒了……」
    「等下!」謝鳳安突然又大聲說道,「我還知道一件事!沈夫人你一定感興趣!」
    謝麟安抬手攔他,他掙開了自家兄長,膝行幾步到了趙肅睿的麵前。
    「沈夫人,我祖母賞給你的熏香,能讓你絕嗣!」
    他說。
    仰望著「沈時晴」,謝鳳安深情款款:
    「要不是我娘將這件事告訴我,我也不會去找紈娘!雖然你不與我親近,可是你總是替我寫文作詩,我知道,你是對我好的。」
    好?
    眉頭輕動,趙肅睿將膝頭的小貓放在了桌上,任由它伸了個懶腰趴在了靠近火盆的桌角。
    「圖南。」
    「姑娘。」
    「關在驢棚實在是委屈了這位謝郎君。」
    驢棚還有稻草呢,謝鳳安他配麽?
    「把磨盤上的驢卸了,從今日起,讓謝鳳安拉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