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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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不出意外,蕭懷瑾認真回答。
    “我不能欺瞞姑娘,不是,姑娘可以隻當是一筆交易,姑娘也無需過門,隻要讓咱們的婚約存在就行。”
    躲在一邊偷聽的蕭金銘無語望天。
    得,大半夜的口舌白費了。
    九叔出門的時候還信誓旦旦地說他悟了,這有半點悟了的樣子?
    而阮雲棠也被他氣笑了。
    咋的,不讓她下堂就覺得自己有很大長進了?
    阮雲棠本想一口回絕她,但是一想到若是回絕,這個人肯定更加糾纏不休,到時候鬧到老太太那邊反而不好解釋。
    她換了一套說辭。
    “即是如此,還請公子容我考慮考慮。”
    遇事不決,拖字訣!
    蕭懷瑾還以為自己的誠意打動了阮雲棠,滿意地點頭答應了。
    阮雲棠告辭離開之後,蕭懷瑾還十分感慨地對金銘說:“你說的果然在理,瞧,態度緩和了不少。”
    金銘滿頭黑線,他很想提醒九叔,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您完全會錯意了!
    不過,他也意識到了,這是無用功。
    反正他們要找的還是水冰月,阮雲棠隻是一個附贈品,有沒有不重要。
    九叔開心就好。
    蕭懷瑾推著輪椅往回走,正好遇見阮正流帶著一個大師走進來。
    蕭金銘和蕭懷瑾都認得那位大師。
    那是位得道高僧,京都赫赫有名,就連皇陵選址,都是請他來看的。
    看到他,蕭金銘和蕭懷瑾雙手合十,向他行禮。
    大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看向蕭懷瑾,又恭敬地請了個安。
    知道他們有事要忙,蕭金銘和蕭懷瑾不耽誤他們,見了禮就走了。
    阮正流可是把大師對兩位蕭公子的態度看在眼裏。
    要說,蕭金銘是蕭家嫡孫,身份地位該比隻是一個庶子出身的蕭懷瑾要高,怎麽大師還要單獨對蕭懷瑾行禮?
    兩位蕭公子走了之後,阮正流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大師說道:“這位蕭公子非池中之物。”
    “怎麽說?”
    “日後,他是執掌天下,成為國之棟梁,還是誤入歧途,成為國之禍端,全在他一念之間。”
    阮正流不敢相信。
    “蕭家雖然勢力龐大,可他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庶子,說他能翻天,是不是太誇張一點了?”
    大師雙手合十,不肯多說,隻喃喃念著:“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泄露。”
    知道這些修行之人的脾氣怪,阮正流也沒心思在這件事上糾結,他請大師來,就是要徹查府阮雲棠中邪一事。
    這位可是全國最有名氣的高僧,他利用死去大哥的名義才把他請過來,若是他都說的確有邪祟,那他就信了。
    當然,在這之前,阮正流留了一個心眼,並沒有把家裏鬧鬼之事如實告知。
    阮正流帶著大師在祠堂走了一圈,大師提了一些風水方麵的意見。
    阮正流請教道:“大師,我那爺爺時常向我托夢,可是他在地下不安寧?”
    大師要來阮家太公的八字,掐指一算,說道:“太公一生行善積德,福澤深厚,在地府並未受磨難,如今已經輪回,施主可以安心。”
    “大師確定,我爺爺已經輪回?”
    “是的,施主會有所夢,多半是思念親人太深緣故,施主還是要放下執念,方能自在。”
    阮正流掏出一張紙條,上麵記載的是阮雲棠的八字。
    “還請大師幫我看看,此人命數如何?”
    若是她真的能招魂上身,那肯定瞞不過大師的火眼金睛。
    大師接過紙條,掐指算了許久,眉頭越皺越深。
    末了,他合上紙條,還給阮正流。
    “恕貧道才疏學淺,這位姑娘的命格,在下算不出來。”
    “算不出來?”阮正流索性直接問:“大師,實不相瞞,就是我這侄女,之前在這祠堂被邪祟上身,我才請您來看看。”
    大師又仔細打量祠堂一眼,如實相告。
    “祠堂香火鼎盛,又有門神庇佑,霄小邪祟不敢來犯。”
    “大師所說當真?”
    “出家人不打誑語。”
    費盡心力請過來的人,阮正流當然相信。
    至於結果,在阮正流的意料之中,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什麽爺爺回來了,隻是那時候阮雲棠說中了他的糗事,他為了不讓過去曝光,被逼著承認。
    阮正流冷笑。
    好你個阮雲棠!
    而此時,在上房抄書的阮雲棠,壓根意識不到危險正在降臨。
    她還在想蕭懷瑾。
    越想覺得越氣,又覺得好笑。
    怎麽會有人這麽理直氣壯地讓人當替身的?
    腦子裏胡思亂想太多,她一個字都抄不進去,她索性趴在桌子上思考人生。
    想著想著,困意襲來,都像是小雞啄米一般,不停地打瞌睡,睡沒多久,她便扛不住周公的誘惑,進入夢鄉。
    夢裏,她回到了七八歲做小姑娘的時光。
    那時候,她父親隻是一個小小老師,還沒升遷,也沒出軌,母親剛生下小弟弟,抱著弟弟在院子裏乘涼,父親上完課,左手拎著書包,右手拎著一根冰棍。
    父親拿著冰棍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故意逗她。“小糖糖想吃冰棍嗎?給爸爸咬一口。”
    阮雲棠乖乖地將袖子擼起來,伸出白嫩肥潤的小手,伸得高高的。
    父親笑著彎下身子,在她的手臂上輕輕咬一口,不疼,連個牙印子都不會有,但他會裝作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一邊吃,一邊發出“嗷嗚,嗷嗚”的聲音。
    “大灰狼來吃小朋友啦。”
    阮雲棠年紀小,心裏自然害怕,還真以為自己被吃掉了,急得哇哇大哭。她越哭,父母反倒越開心,就連母親懷裏的小弟弟,都跟著樂嗬嗬地笑起來。
    夢裏的阮雲棠發現自己沒受傷,又得到了冰棍,跟著父母傻嗬嗬地笑。
    夢外的阮雲棠卻落下淚來。
    阮雲棠在父母的笑聲中醒過來,恍惚中,有人在摸她的額頭,像媽媽的手一樣溫柔。
    她睜開眼,淚眼朦朧中,看清了那個為自己擦汗的人影。
    是老太太。
    見她醒過,老太太關懷地問道:“魘著了?”
    阮雲棠瞬間回神。
    她趕緊向老太太道歉:“對不起,祖母,我不是故意偷懶的。”
    老太太笑了笑,她收回手帕,拿起桌上放著的團扇,一下一下地送涼風過來。“瞧瞧,睡得滿頭大汗,會著涼的。以後別這麽傻,困了就去躺會兒,不用強撐著。”
    阮雲棠心裏湧起一陣陣感動的酸澀,這股酸澀直逼鼻腔和淚腺,逼得人眼眶中盛滿淚水。
    阮雲棠坐正身體,更咽著回答:“孫兒已經醒了,謝祖母關心。”
    老太太也沒攔她,隻是不著痕跡地替她拿開那被汗水濡濕的宣紙,鋪上了一張嶄新的,然後,坐在她身邊,看著阮雲棠一筆一劃地抄書。
    阮雲棠小時候上過一段時間的書法課,有書法底子在。當然,這些底子在正兒八經的古人麵前,肯定是不夠用的。
    老太太含笑看著她,指出她筆畫中的不足。
    “這字啊,也有字形,你這字雖說方正,卻沒骨氣。”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在旁邊的宣紙上,一筆一劃地帶她寫出了一個“觀”字。
    老太太的字看似纖瘦但有勁,像仕女圖中的美人兒,嬌柔中自有風度。
    阮雲棠再寫了一遍,瞧著字形初顯,老太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想當初,你娘的一手字也寫得很漂亮,許多人還上門求字呢,那時候你弟弟周歲抓鬮,抓的就是毛筆,當時大家都說,你的弟弟以後會和你娘一樣,寫一手好字。”
    聽到弟弟,想到剛才的夢境,她曾經也是有個弟弟的,可惜,因為意外夭折,這件事成了父母離婚的導火索,弟弟死後,她天天看著父母吵架,那時候她小,不懂事,經常跑到弟弟的墳前去哭著求弟弟回來,就好像弟弟一回來,這個家就能恢複原樣。
    沒想到,這個世界的阮雲棠也有一個弟弟。
    “祖母,我的父母,是怎麽出事的?”
    “哎,都怪這該死的土匪!他們搶銀子就算了,非要傷人幹什麽?你弟弟還那麽小,在那場混亂中,屍骨都找不到了。”
    “土匪為什麽一定要劫殺我的父母?”
    “我們也想不通,雖說那時候你爹高升,不過都還隻是得到聖令,還沒來得及走馬上任呢,我們阮家也沒什麽錢,照理說,土匪不該盯上他們啊。隻能說時運不濟,正好撞上槍口了吧。”
    時運不濟?
    阮雲棠不信。
    疑點這麽多,這件陳年舊案,肯定有蹊蹺。
    “祖母,既然沒有找到弟弟的屍骨,是不是意味著他有可能還活著?”
    “你弟弟失蹤的時候那麽小……”老太太本來想說那麽小失蹤,生還的幾率幾乎為零,可是看著阮雲棠,她還是不忍心。
    老太太溫柔地撫摸阮雲棠的發頂心。
    “或許你說得對,爍兒還活著呢。”
    阮雲棠突然很想看看這個弟弟長什麽樣。
    弟弟之死,一直是阮雲棠心裏無法磨滅的痛苦,如果能在這個世界找回弟弟,她心裏的痛楚,也能少幾分。
    阮雲棠詢問了一些弟弟的特征,目前隻知道他大腿根部有胎記,名字叫阮望爍,身上帶著一個刻著爍字的小玉如意。
    阮雲棠將這些特征一一記下,十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