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棠自然是不甘心的。

    在閉上眼的最後那一刻，她已經做好了會死的準備。

    若說這時候心中還有遺憾，那隻有對蕭懷瑾。

    “對不起。”

    讓你等了這麽久，而今，又要再一次失約。

    真是抱歉。

    ……

    蕭懷瑾回到房間裏之後，一句話都沒有說。

    朝辭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也能猜出肯定和阮雲棠有關，畢竟這個世界上，還能讓自己的主子情緒失控的人，也就隻有阮雲棠了。

    他想寬慰，又不知道從何寬慰起，看著蕭懷瑾的背影，張了好幾回嘴，勸慰的話都沒說出口，最後還是隻能選擇轉身退出去。

    他剛拉出房門，迎麵就撞上了正來找蕭懷瑾的蕭惜弱。

    蕭惜弱看到朝辭，直接就問：“發生了什麽事？”

    朝辭還是知道輕重緩急的，他不能當著蕭惜弱的麵說出蕭懷瑾已經認出了阮雲棠的事，轉了個彎，說道：“如今戰事告急，公子心中有些不舒暢，他需要靜一靜。”

    這是無名撂挑子的理由，被朝辭毫無心理負擔地挪用到了蕭懷瑾的身上。

    蕭惜弱還是從下人的嘴中聽說蕭懷瑾衝回來的時候心情似乎不好，所以才想來問一問情況，聽到朝辭這麽說，在門口躊躇了。

    “他真的是因為慕羌要開戰了？”

    不怪蕭惜弱不相信，慕朝和羌族也不是第一次打仗了，以前也沒見蕭懷瑾反應這麽大了。

    這撒謊隻要開了一個頭，後麵就很好接了，朝辭張口就來：“是啊，我陪著公子在街上散心，很多人都說想要攝政王回來，若是有攝政王在，慕朝不會變成這樣子，公子估計就是聽到這些才會心中難受的吧。”

    聽到朝辭的解釋，蕭惜弱完全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嗬嗬，想當初他們在背後罵懷瑾的時候也沒省力！”

    蕭惜弱一邊說，一邊伸手推門。

    朝辭下意識地想攔，但是在麵對蕭惜弱掃過來的冷眼的時候，還是縮回了手。

    他剛才說話的時候可是故意將音調拔高了一度，隻隔著一層房門，想必公子應該聽到了才是。

    隻要不扯上阮雲棠，想來應該能相安無事。..

    朝辭雖然是這麽想著，可還是不敢放鬆，等蕭惜弱走進去之後，恭恭敬敬地守在門口，想著要是等一下公子和王妃若是吵起來，他也好第一時間去做和事佬。

    蕭惜弱推門走進去的時候，發現蕭懷瑾正背著她，從他的動作不難看出，他是在擦眼淚。

    蕭惜弱遲疑地叫了一聲，蕭懷瑾回過頭來，那還有沒擦幹淨的淚痕和紅紅的眼睛印證了蕭惜弱心裏的猜測。

    在進門之前，蕭惜弱是打定了主意要讓蕭懷瑾打起精神來的。

    在蕭惜弱看來，傷害了自己和自己兒子的人，都不值得原諒，不管是慕朝的百姓，還是阮雲棠。

    可是看到蕭懷瑾這樣，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下來了。

    哪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傷心難過會不心疼呢。

    蕭惜弱不得不重新評估慕朝百姓在自己兒子心中的分量。

    她走上前，遞去手帕。

    嘴上雖然說著“男子漢有淚不輕彈。”可是眼神裏全是心疼。

    蕭懷瑾沒有接手帕，隻用哽咽的，略帶沙啞的嗓音回道：“母妃，兒臣沒事。”

    “你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你有沒有事，我還能不知道！”

    這麽多年，蕭懷瑾還是第一次在她的麵前表現出脆弱，當初他九死一生，在鬼門關徘徊的時候，都沒有這樣過。

    蕭懷瑾的淚對蕭惜弱的衝擊性實在是太大了，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各種說辭已經在蕭惜弱的心裏走過一遍，但很快就被蕭惜弱自己駁翻了。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是不是娘親逼你接受和碩公主，讓你有壓力了？”

    蕭惜弱很少在蕭懷瑾的麵前自稱娘親，可見蕭懷瑾的脆弱的確是戳到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蕭懷瑾聽到了朝辭是怎麽和蕭惜弱解釋的，但是他並不想騙自己的母親。

    和碩公主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外人。

    他從不會為一個外人傷心難受。

    但他知道母親現在還不能接受阮雲棠，所以隻能選擇沉默不語。

    蕭懷瑾不回話，蕭惜弱隻當她是默認了，她有很多話想勸，可是開了個頭她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若論聰明智慧，蕭懷瑾比她強一萬倍，這些道理，她懂，他蕭懷瑾就更懂。

    蕭惜弱深深歎氣，說道：“娘親回去會勸你父王，讓他鳴金收兵，不犯羌族。”

    蕭懷瑾搖搖頭，對政治局勢他的確比蕭惜弱更敏感：“這樣隻會讓您兩難。”

    其實蕭惜弱心裏也清楚，羌族的那個攝政王雖然喜歡自己，但更喜歡權勢。如果她真的要逼著他在她和權勢之間做選擇，他會怎麽選還真說不好。

    “母妃，咱們走吧。”

    聽到這話，蕭惜弱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拒絕。

    “你一身將相之才，若不是受出身拖累，你現在就該是慕朝皇帝，絕對比那個宋戈要好千萬倍！咱們好不容易有機會，現在走豈不是浪費了你這一身本事。”

    每次提起這件事，蕭惜弱就是這個反應，蕭懷瑾現在的情緒本來就波動極大，更是沒有心情耐心地向蕭惜弱解釋了，他直截了當地問道：“母妃，若我不是老皇帝的兒子，你還會覺得浪費嗎？母妃，我知道勸您放下很殘忍，可是他都已經死了，蕭家我也會讓他們受到應有的報應的，您實在不該再把自己困在過去了。”

    蕭懷瑾字字句句紮心，每一個字都是蕭惜弱不敢回想的過去。

    她十歲就被蕭家人像是物品一樣，獻給大她二十多歲的老皇帝，她的存在就是蕭家鉗製老皇帝的把柄，老皇帝不想自己的名聲受損，又記恨蕭家的算計，於是把所有的火都撒在她的身上，哪怕她懷孕，生下他的孩子，他也不肯認。不管是月信期，還是孕期，隻要那個狗皇帝要，她就得像是青樓女子一樣出現，任他蹂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