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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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羞恥感從腳趾間燒到了天靈蓋, 裴容定在原地,身後是情緒不明的陸擒, 前麵是拿著腎圖的蔣女士和醫生。
他進退不得,擔心陸擒生氣,也擔心陸擒氣上頭了把這件事扯出來當麵對質。
如果是這樣,他一定扛著蹲蹲掩麵跑路。
他的預想是一周後主動坦白,並且拿出台曆說自己早有預告,給陸擒一點禁欲獎勵,陡然間這樣子翻車, 真的難辦。
坦白和翻車完全是兩種情形, 前者是用心良苦,後者是刁鑽促狹。
裴容目光在電腦圖像上掃過,微微一閃, 臉頰熱意更甚。
人類的腎髒大同小異, 看來是沒辦法圓過去了。
家庭醫生順嘴點評:“探頭的位置放得太靠下, 角度比較模糊, 可能第一次開機操作不熟練。”
陸擒本來在看他爸的複查結果, 突然間,他跟裴容的“二胎”就變成了誤診。
看見大美人紅到滴血的耳垂, 他有一瞬間沒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陸擒壓低聲音, 不可置信道:“雙腎圖?”
裴容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兩人堵在門口, 空氣仿佛禁止流通,大美人消耗光了氧氣, 脖頸被憋得通紅。
片刻的沉默後,陸擒咬牙切齒, 一字一句:“那你臉紅什麽?不就是腎髒b超, 又不是宣布你懷孕。”
裴容“嘶”了一聲。
陸擒攬住裴容的細腰, 把人往外拖,關小黑屋處理。
就算裴容騙他懷雙胞胎再怎麽可惡,隻要不想鬧大分手,終究要歸到夫夫情趣上,絕對不能當眾挑明。
老婆犯錯,枕邊教妻。
當眾對質,明天被離。
“爸爸!”裴蹲蹲小短腿邁得飛快,擠進了兩個爸爸中間,“早安爸爸,吃早飯了嗎?今天管家伯伯做了腸粉哦,有蝦有蛋……”
馬上進入強製愛劇本的陸總迅速調整表情:“真豐富,蹲蹲吃了嗎?”
裴蹲蹲:“吃了,輪到爸爸吃了。”
他噠噠跑到桌邊,手腳並用地爬上椅子,站在椅子上麵,一手撐著桌麵,另一隻奶呼呼的手,把一碟腸粉和調料拖過來,擺上調羹和筷子:“爸爸快來。”
爸爸起床了,一定要第一時間伺候他吃飯。
裴蹲蹲每天早上都要跟爸爸報一遍早餐內容,跟小播音員似的,幫助爸爸按時吃早餐。
蔣女士經常念叨是不是當明星的都這麽瘦,裴蹲蹲就記住了,要讓爸爸多吃飯。
裴容恢複從容,單手抱起蹲蹲,坐在他的位置上,把小崽子放在大腿上,吃著他拖過來的早餐。
他用勺子切開了腸粉,把漏出來的蝦仁喂給小崽子。
小崽子張開嘴巴,眯起眼睛。
爸爸已經好久沒有在吃早餐的時候抱他了。
陸爸爸家的床不太好,睡得爸爸容易全身疼。
陸擒也拿蝦仁喂他,倒不是蝦仁多珍貴,就是有種投喂嗷嗷待哺的幼崽的成就感。
喂飽了送出去跟爺爺奶奶遛彎,他還要跟孩子他爹算賬。
裴容看了陸擒一眼,忽然明白自己抱的是擋箭牌。
他真真正正懷胎十月的崽兒就在這放著,假懷孕不過是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罷了。
裴容不好意思跟陸擒講什麽“彌補”的大道理,人可以從各個角度看問題,有些道理換個人看狗屁不通。
他一想到陸擒問自己“假裝懷孕很好玩?”的場景,就頭皮發麻。
先拖著,過了頭七再說吧。
到時候這件事說不定已經心照不宣地埋了。
陸擒看見裴容的樣子就懂了。
死豬
不怕開水燙,破罐破摔,父憑子貴的樣子真是可惡。
他正要出聲,突然接到電話,要去處理古墓相關的手續事宜,那邊催得急,正常情況下他都很配合相關部門。
陸擒收起手機,三兩口吃完了早餐,拉開椅子起身,淡漠道:“有個工作,出去一早上。”
沒有這通電話,陸擒也會想個借口出門,然後把裴容叫出來。
他不能在陸家跟裴容算賬。
因為這裏是他家,他父母也居住的地方,他不希望裴容在這裏有任何寄人籬下被仗勢欺負的錯覺。
就算是裴容先起頭耍他,也沒有嚴重到他要在家裏發火的地步。要是沒控製好力度,對方小心眼地離家出走怎麽辦?
什麽都能是在家裏,這事偏偏要拿到外麵說。
先晾著,讓他知道自己的怒氣,主動想好反省補償的話。
陸總把談判心理研究得明明白白。
裴容吃完飯,陪小崽子讀成語故事。
蔣女士和陸建業換上正裝,準備出門談生意,這也是她大早上就叫家庭醫生的緣故,芯片供應商的合作談話定在了上午九點半。
她頗為歉意道:“讓你一個人看顧蹲蹲了。”
陸擒怎麽突然就出去了,這麽忙嗎?
裴容:“沒問題的。蹲蹲跟爺爺奶奶說再見。”
裴蹲蹲奶聲奶氣蹦成語:“後會有期。”
九點剛過一刻。
陸擒打電話回來:“幫我把床頭櫃上的文件送到公司,你親自來。”
“哦。”裴容掛斷電話,去床頭櫃找了一圈,發現一個藍色文件夾,顯眼得很,生怕他找不到。
裴容拿起台曆,用紅筆圈出了上麵的日期——年份印刷得特別小,得著重圈出才能看見。
放在文件夾裏,叫來管家,“麻煩你,送給陸擒。”
這份台曆就是他的解釋,相信陸擒看見台曆,想起收到禮物時的心情,就能明白“深入版體驗”多麽難得。
既然假懷孕被揭穿,裴容便又看起了劇本,劇本是專門摳過的,把鮮活的小角色戲份單獨列出給他選,以前偶像劇男主演多了,試試接地氣的。
周航:“我這邊還有幾個不費力的綜藝,你也可以看看,老是演配角,又被黑子嘲諷糊了。”
裴容看了看綜藝,有旅行的、美食點評的、坐著看秀的……因為裴容長得好看,又有“環球旅行”的退圈噱頭,不少地方都想邀請他拍城市名片,旅行拍照、品嚐美食、領略風俗,總之出張臉配合就行了。
裴容翻了翻:“你還敢給我發有吻戲的劇本。”
是周航飄了,還是他飄了?
他沒有多大為藝術犧牲的情懷,沒必要拍讓陸擒不高興的內容,將心比心,如果陸擒為了生意跟富家千金吃飯做戲,他也不高興。
周航驚恐:“肯定是不小心混進去的,趕緊扔掉!”
陸擒在總部並沒有什麽要處理的,或者說他今天不想處理裴容以外的事情,這是他近期麵臨最重要的談判。
一想到待會兒裴容可能紅著眼睛予取予求地討好他,陸擒骨子裏的劣質基因就興奮到躁動。
如果反省徹底,或許還會做出一點別的……沒關係,他會幫助大美人徹底反省。
秘書覺得奇怪,裴先生又沒來,鬧罷工是搞什麽名堂?
一刻鍾後,管家送來了文件,文件裏夾著一本台曆。
陸擒的臉刷地黑了。
“我不是讓他親自來?”
管家:“裴先生要帶蹲蹲,騰不出手。”
陸擒咬牙:“你不能先看著?”
管家麵露難色,啊這……他沒有信心看住。
“罷
了,你回去吧。”
陸擒翻了一下台曆,哼,死不悔改,以為提前預警就能逃過一劫了?
他拿起車鑰匙,去買了一堆孕婦不能多吃的東西,比如螃蟹,比如山楂,比如杏仁……
這些玩意兒他記得清清楚楚,三年前喂裴容那一口酒讓他後悔至今。
陸擒提著一袋子食材回家,看見老婆孩子在客廳玩超輕黏土。
裴蹲蹲在捏水果版橘子和菠蘿,裴容幫他雕花紋,場麵十分溫馨。
陸擒心軟了一瞬。
裴容還是怕他的,不然能這麽賢惠老實地陪蹲蹲玩黏土?那不得躺在沙發上?
他要是不回來,表現給誰看呢?
陸擒去廚房,冷冷地串山楂,熬糖水,做糖葫蘆。
兩串紅豔豔的山楂裹著甜絲絲的冰糖殼子,光是看著,就能想象出酸酸甜甜的味道,嘴裏自動分泌出口水。
陸擒把兩串糖葫蘆給蹲蹲。
裴蹲蹲黑眼珠子裏滿是光芒,幾乎能倒映出紅彤彤的山楂。
爸爸也太厲害了!哪個小孩不想成為糖葫蘆老爺爺的孫子呢?
“謝謝爸爸。”裴蹲蹲接過糖葫蘆,立馬就要分給裴容一串。
在家裏不能生氣,但可以陰陽怪氣,陸擒道:“都是你的,你爸爸過九個月才能吃山楂呢。”
裴容微微挑了下眉,這是……陰陽怪氣?
裴蹲蹲舔了一口山楂的糖衣:“為什麽呀?”
陸擒:“問你爸爸。”
裴蹲蹲:“爸爸,為什麽呀?”
裴容胡說八道:“因為爸爸偷吃山楂沒有分給蹲蹲,所以被罰一年不許吃。”
麵對高山景行的父親,裴蹲蹲微微愣住,心虛地自爆:“可是我也偷吃泡麵。”
“所以爸爸也可以吃糖葫蘆。”
裴容咬了一口山楂,“下次不許偷吃。”
用腳趾頭想就知道是哄蔣女士給的泡麵。
陸擒冷眼看著,隨後又做了紅酒牛排、清蒸大閘蟹、桂圓杏仁露……這樣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裴容頂著陸擒強烈的視線,戴上一次性手套拆開一隻大閘蟹,動作非常賞心悅目,他沾了沾醋。
陸擒:“能吃螃蟹了?高興了?”
裴容把拆好的螃蟹放進陸擒碗裏。
陸擒當即繃不住陰陽怪氣的假象。
他狠狠地端住了。
為了更大的利益,這點蠅頭小利不能放在心上。越是表現得生氣,能獲得的好處越多。
他非得等到裴容幡然醒悟過來討好他。
裴容又去陪蹲蹲玩黏土。
陸擒收拾碗筷的時候,在桌上看見一份墊螃蟹殼的劇本。
明晃晃的吻戲字眼撞入眼簾。
陸擒:“……”
這人非但不反省,還看含有吻戲的劇本。
他不想限製裴容的戲路,隨他拍著高興就好,但是頭一次麵對這種情況,偶爾大度的陸擒嫉妒得渾身難受。
藝術家的事兒,怎麽能用吻戲形容呢?
撕毀劇本不能幹,因為有逼裴容拍戲的極端前科在,不能走向另一個極端。
他隻能借題發揮,把小心眼一塊撒在了“假懷孕”這件事上。
陸總站在客廳中鄭重宣布:“我要離家出走。”
裴容和小崽子齊齊看向他。
裴蹲蹲手裏的黏土都嚇掉了。
陸擒忽略裴容的目光,看向小崽子,誠摯邀請:“蹲蹲你要跟我一起嗎?”
裴蹲蹲懵住:“這是可以的嗎?!不會挨揍嗎?”
爸爸說了,調皮搗蛋可以,敢擅自離家就挨揍。
因此,
裴蹲蹲雖然搞了很多事,但都控製在家庭範圍。
陸擒點頭:“可以跟爸爸一起離家出走,一個人就會挨揍。”
跟爸爸一起還叫離家出走嗎?
裴蹲蹲不太明白,但被戳中了搞事基因。
離家出走!好誒!
他不敢做的事情,陸爸爸敢!陸爸爸果然超級厲害!
看了一眼裴容,見他沒反對,蹲蹲把自己的奶瓶從桌底下抽出來,站到了陸擒身邊:“我準備好了。”
陸擒抱起他:“我們走。”
他正要拿玄關的車鑰匙,被大美人一隻手扣住了鑰匙。
陸擒:“……”
扣住鑰匙有什麽用,他還有腳,得求他回來,就像他當初追到格林莊園一樣。
陸總放棄開車,決定步行。
裴容慢悠悠地收拾了桌上的黏土,把做好的雙人擺件用玻璃罩子裝了,放在窗台上晾幹。
他揣上車鑰匙,去地庫開車,不一會兒就追到了靠雙腿離家出走的父子倆。
怎麽會有人離家出走還帶崽呢?
是不是怕他不追?
啊,不愧是陸總,做任何事都要加雙重保障。
陸擒帶著蹲蹲,確實是為了多一層保障,要是隻有自己離家出走,裴容高興得在家裏睡大覺怎麽辦?
要是都不找他,最後自己灰溜溜地回去,豈不是很沒麵子?
帶著蹲蹲,一是釣著裴容,二來出走失敗還能有“蹲蹲想奶奶了”“蹲蹲想爺爺了”等主動回去的借口。
他想了想大美人痛哭流涕祈求他和蹲蹲回家的樣子,一口氣能走十公裏。
“蹲蹲,你爸爸追上來了沒有?”
裴蹲蹲趴在他肩上:“沒有。”
陸擒:那我過一會兒再問。
“滴滴——”
兩聲喇叭在身後響起。陸擒倏地換上郎心似鐵的表情。
裴容開著車,慢慢地跟在身後,完全就是偶像劇裏的情節。
他降下車窗,勾了勾墨鏡,笑意盈盈道:“寶貝兒,坐車嗎?”
他叫我寶貝!
陸擒心髒炸裂,麵上還要冷冷地維持理智,這聲“寶貝兒”絕對不是叫他。
如果裴容再叫一聲寶貝,他就當做是叫他。
陸擒冷漠。
裴容跟了一會兒,用更加偶像劇更加溫柔的語氣道:“寶貝兒,口渴嗎?”
陸擒的冷漠瓦解,正要順坡下驢。
裴蹲蹲禮貌道:“爸爸,我不渴,我們在離家出走。”
裴容點點頭:“這樣哦。”
陸擒心髒一梗,無語凝噎。
這一聲明明是叫他的。
謝天謝地,坡都讓小崽子開挖掘機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