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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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明儀從頭到尾就隻是想從謝紓口中聽見“介意”兩個字,結果反被他堵了一通話,擺事實、論依據地證明了她的無理取鬧。
    看見謝紓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明儀不由生出滿肚子火。
    就算他後來想以主動為她夾菜的方式想同她“示好”,明儀也沒順下氣來。
    用完晚膳,已是掌燈時分。
    謝紓去了洗墨堂看公文,明儀早早回了長春院休息。
    雲鶯伺候著明儀換上寢衣,卸下釵鬟後,便退了出去。
    明儀獨自靠在小玉枕上,望著西窗旁的那盞為謝紓而留的小油燈發怔,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
    今日的謝紓,不配讓本公主為他留燈!
    明儀憤然從臥榻上起身,走到窗前“哢嚓”狠心剪了燭心。
    燭火滅了,滿室暗沉,明儀摸索著回了臥榻,躲進錦被之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閉上眼睡覺。
    可她閉著眼躺在臥榻上卻絲毫沒有睡意,翻來覆去,總覺得心中煩悶。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一陣令人熟悉的沉穩腳步聲,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謝紓回來了。
    明儀停止翻來覆去,閉眼裝睡。
    她閉著眼,什麽也看不見,隻聽見謝紓衣衫擺動之時的窸窣聲。
    他朝臥榻走來,緊接著坐在床沿邊上。
    明儀覺察到他在邊上,悄悄睜開一條眼縫偷看。
    卻看見謝紓的臉龐正朝自己慢慢湊近,漸漸地開始能感受到他輕柔的氣息吹打在自己臉龐。
    好好的他湊那麽近做什麽?
    總不會是要趁她睡著……偷親她吧。
    明儀心跳啪嗒啪嗒的,似要跳出喉嚨口,呼吸幾不可察地加快了幾分。
    可謝紓卻動作忽然一頓,移開了距離。
    明儀:“……”
    正當明儀放下戒備之時,身上的寢衣嘩啦一下被掀開,她被謝紓的動作一驚驀地睜眼。
    謝紓盯上她的眼睛:“裝睡?”
    明儀心虛撇開頭:“你、你要做什麽?”
    謝紓笑了笑:“你說呢?”
    明儀扯過錦被遮住自己:“你別想做那種事。我還沒消氣,且我身上有傷,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謝紓應著她,從一旁的小桌幾上取了白玉散痛膏來。
    “上藥。”他邊說,邊將散痛膏塗在她淤青處。
    冰涼的藥膏覆在傷處,激得明儀陡然一顫,她閉上眼由他上藥。
    謝紓望著她白皙皮膚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斂眸不語,過了好半晌才問道:“你今日去馬場是為了想騎馬?”
    明儀低低地“嗯”了聲。她想說些什麽,卻又覺得無需她多言,謝紓也能明白。
    謝紓輕歎了一聲:“我可以幫你。”
    明儀眼睫微顫:“你……怎麽幫?”
    謝紓道:“三日後晚上,我應是得空的,去皇家馬場等我,我教你。”
    上完藥,謝紓起身欲走。
    明儀抱著錦被,朝他離去的身影望去:“今晚又……不留下?”
    “抱歉。”謝紓垂眼,“出了些急事,我需進宮一趟。”
    說完這話,謝紓便推門走了。明儀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有些走神,一時忘了自己還在生他的氣。
    三日後日,平寧侯府後花園。
    明儀正拉著薑菱挑三日後要用的馬具。
    薑菱剛往嘴裏塞了塊小米糕,巴掌一鼓一鼓地道:“聽聞近日攝政王公務纏身,忙得連好好用膳的功夫都無,可他還答應今晚特意抽出空來,教你騎馬。看得出來你對他很重要。”
    明儀微紅著臉,撇開頭去:“是嗎?可他都不介意別的男子送我重禮,還拿話堵我。”
    薑菱方才就聽明儀罵過這事了,根據她比明儀多與男子相處三年的經驗,她道:“我覺著他那是吃醋。”
    明儀:“吃醋?”
    薑菱抿了口茶湯:“你想啊,攝政王平日一向都果決少言,昨日你一說改嫁不錯,他便嘰裏咕嚕說了一大通道理,還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說什麽,但願殿下的有情郎長命百歲,無有不測。這話多少帶了點酸勁。”
    “他說了那麽多遠嫁回紇的不便,還不就是舍不得你的意思。”
    “是這樣嗎?”明儀雖然嘴上這麽問著,心裏卻覺得薑菱這一通分析不無道理,莫名生出一種愉悅,可愉悅過後,又有些不確信。
    謝紓看著著實不似那會拈酸吃醋之人,且他若真介意,為何不直接告訴她。
    明明隻要“介意”兩個字便可解決之事,他卻偏要繞著彎子,多費口舌呢?
    明儀在平寧侯府坐了會兒,便打算回宜園,薑菱送她出府,臨走前明儀瞧見平寧侯夫人正提著一食盒玉露糕,讓小廝送去宮裏。
    “阿兄追隨攝政王,近日忙得腳不著地。這玉露團乃是阿兄最喜愛的點心,阿嫂每日都親自做了,吩咐人給阿兄送去。”薑菱道。
    平寧侯夫人聽見這話笑了笑:“隻盼著你阿兄日日都能嚐到我的心意。”
    難怪人人都說平寧侯夫婦恩愛非常。
    明儀望著那食盒玉露糕,似受到了什麽啟發。覺得也該讓謝紓嚐到她的“心意”,以此來證明他們之間的恩愛。
    一回到宜園,明儀便直奔膳房。
    隻明儀一走近庖廚之地,就被裏頭一陣刺鼻的油煙給熏了出來。
    明儀:“……”
    這絕對不是本公主能呆之地,明儀覺得自己一息都不能忍。
    就算謝紓有命吃到她的心意,她也沒命去做!
    罷了,是他謝紓沒有口福,無法品嚐她的心意。
    等等!
    也不是沒有辦法。
    不就是要他嚐到她的“心意”嗎?
    皇宮,宣政殿內。
    坐在上首的謝紓支額不語,抬眸間壓迫感十足。
    底下眾臣皆垂著首不敢做聲。
    殿內氣氛陰沉得可怕。
    坐在一旁的小皇帝,抬眼偷望自家舅舅那張森冷的臉,長長歎了一口氣。
    他母親去得早,父親又是個不中用的,自幼跟著謝紓,自然明白,此刻謝紓麵上雖看不出什麽,心中卻正怒。
    怪隻怪今早自江南道傳來密報——
    朝廷撥下去八十兩賑災銀,真正落到實處的卻隻剩三十萬兩,其中竟有五十萬兩雪花銀不翼而飛。
    其實賑災銀自京城下達各地後,數目都會比朝廷撥下去的要少一些。
    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
    各地有各地的“規矩”,隻要少的數目不大,上頭一般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當做不知道。
    可這回竟少了五十萬兩之多。
    撥去江南道的賑災銀少了這麽多,定然與江南道節度使蘇晉遠脫不開關係。
    隻此刻站在宣政殿內眾臣,沒有一個人敢提江南道節度使蘇晉遠之名。
    原因無他。
    江南道節度使蘇晉遠,乃是攝政王“名義上”的父親。
    且三王之亂那會兒,若沒有蘇晉遠出兵相助,如今的新帝怕也難登帝位。
    此人怕是“難”動。
    平寧侯倒是“勇者無畏”提了一嘴,隻是在場無人應他。
    正是氣氛低迷之時,守在殿門口的小黃門提著一隻雕鴛鴦紅木食盒匆匆來稟。
    “啟稟攝政王,殿外有人來報,說是長公主體諒您近日操勞,特地派人送了您喜愛的點心過來,望您能嚐嚐她親自為您備下的心意。”
    殿內眾臣聞得此言,皆是麵麵相覷。
    眾所周知,長公主是個“金貴”人,那是出門怕曬,喝水怕涼,十指絕不沾半點陽春水。
    也不知今日刮的是哪陣怪風,長公主竟然親自做了點心送來。
    謝紓靜默片刻,抬眼對眾臣道:“都退下吧,一刻鍾後再議。”
    眾人緊繃的弦隨著這句話鬆了下來,三三兩兩走出殿外,去廊下用茶點。
    平寧侯臨出殿門前瞧了謝紓一眼,總覺著謝紓神色比方才緩和了不少。
    眾臣三三兩兩消失在殿內,獨獨明徹還留在殿內未走。
    他好奇地朝方才黃門送來的食盒望去,怎麽也想象不了,他那位皇長姐親舅母能做出吃食來。
    其實謝紓也有些奇怪。
    他打開食盒,朝裏看了眼,看見裏頭的點心,眉梢微挑。
    光看這點心精致的外觀,便知不是明儀做的,多半是費了點口舌吩咐人做好送來,美其名曰自己的心意。
    明徹也是這麽認為的,心道——
    不是她親手做的便好,多半毒不死人。
    恰好此時明徹覺察腹中饑餓,便朝謝紓道:“這點心朕可否用些?”
    謝紓大方地將食盒挪到他跟前:“你用。”
    明徹挑了其中一塊賣相最好的糯米團,想也沒想便放進嘴裏。
    他實在是餓了,囫圇便將糯米團吞了下去。
    誰知那糯米團剛吞進去,明徹忽被什麽東西梗到了,痛苦得揚著脖子直拍胸口,心裏把明儀痛罵了一遍。
    天呐!他本以為點心毒不死人就沒事,萬萬沒想到他那位皇長姐親舅母竟然在糯米團裏頭加了“料”!
    這“料”現下就卡在他喉嚨裏,快噎死他了。
    想想這東西本是要給自家舅舅吃的,照道理此刻被裏頭的東西噎住的該是他舅舅才對。
    明徹嚴重懷疑,他那位皇長姐親舅母是想謀殺親夫!
    謝紓冷眼待在一側,毫無同情心地看著明徹艱難地把噎在喉嚨的東西吐了出來。
    是根極細小的竹筒,裏頭似乎藏了什麽東西。
    謝紓走上前,取出帕子將小竹筒撿了起來,擰開一看,裏頭塞了張小紙條。
    他打開小紙條,在小紙條上看見了明儀寫在上頭的心意,忽而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