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誰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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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愛誰誰
    林望舒和雷正德是差不多一年多前定下來的,定下來後,雷正德便帶著林望舒回來北京探親,去了雷家,也走了一趟林家。
    雷正德來林家的時候,提著一大長條豬肉過去,四鄰八舍都知道林望舒有這麽一個好對象,就差敲鑼打鼓了。
    林家也以為,這個女婿是定下來的,可誰知道,等兩個人回城後,雷家卻是不同意了,說沒這回事了,矢口否認了。
    這麽一來,倒是把林家放在火上烤著,也把林望舒放在火上烤,這個時候風氣保守,你和男人看場電影,在大家眼裏四舍五入就是要結婚了,結果林望舒和雷正德都到這一步了,竟然沒成?
    那就約等於被人家甩了,傳出去名聲肯定不好看。
    不過當時,林家也有點脾氣,說不成就不成,誰還非要賴著,實在不行以後在家當姑奶奶不嫁了。
    雷正德媽媽不拿正眼看人,雷正德當然是不舍得,便求他媽,最後鬧了半天,終於願意娶了。
    不過雷正德媽當然得拿喬了,畢竟談了這麽久了,你還想怎麽著,不就是賴著要嫁進我們家嗎?彩禮什麽的都別講究了,趁早進門吧。
    林望舒至今都記得,雷正德媽喝著明前茶,看都不看她一眼,隻淡淡地一句:“都和我們正德處上了,還能怎麽著,一輛自行車把你接回來就這麽過吧!”
    那就是巴掌,一下一下地打在林望舒臉上。
    她當時也年輕,不懂,就那麽被束縛住了,覺得都談了摟了,自己確實沒別的想法,再說雷正德那邊又一直求著她纏著她,賭咒發誓說愛她。
    其實她並不知道啊,她的人生還有許多選擇,更不知道這個世上有個詞叫沉沒成本,過去所付出的,那都是沉沒成本了,追不回來的牛奶,她就不該為此哭泣,更不應該影響她未來的決策。
    她心裏特別感激,能以之後十幾年的見識來追回這一切,來消弭自己即將受到的羞辱。
    所以如今的林望舒,聽了雷正德這麽說,也隻是淡淡地道:“正德,你是打算怎麽勸你媽?”
    雷正德看看對麵,對麵姑娘起來打熱水去了,他便小聲說:“還能怎麽著,哄哄唄,再想辦法讓我爺爺出麵,你放心,我肯定給你一個交代。”
    林望舒便道:“如果太麻煩,就算了吧。”
    她這麽一說,雷正德便看向她:“你怎麽說這種話?”
    林望舒:“那不是你家裏的意思嗎?”
    雷正德握住了她的手:“我家裏的意思,我說了會想辦法說服家裏人,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娶進門的。”
    林望舒認真地望著雷正德,她穿越了十幾年的時空,審視著這個許下承諾的雷正德。
    現在的他,確實是真心的,他要娶自己。
    林望舒笑了下,不著痕跡地掙開了他的手:“你別在這裏膩歪我。”
    雷正德性格中有激烈的一麵,死纏爛打的本領她是受夠了,她這個時候並不想直接和他硬碰硬。
    現在的雷正德,才二十出頭,年輕小夥子,又沒真吃到手,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怎麽會舍得,肯定會想盡辦法娶自己。
    上輩子,她是低頭順眼地討好雷正德家裏人,這輩子她不會了,給他們家裏一個沒臉,這婚事肯定就成不了了。
    雷正德看林望舒笑了,以為她隻是說笑,便湊過來,低聲說:“望舒,你放心,回去後,你先回家,我過幾天就趕緊讓我媽去提親。”
    林望舒:“你媽不一定同意。”
    雷正德:“那我們一起求求唄,還能怎麽著,我媽疼我,我要是鬧起來,他們還能怎麽著。”
    林望舒一聽,擰眉,滿臉嫌棄:“你要求,你去求,我不去求!低三下四的,我可沒功夫陪你們家玩!”
    雷正德以為她隻是使小性子,她確實很有些小脾氣,而他就愛她這小脾氣,所以連忙哄著說:“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求,我就是跪在那裏求,也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委屈,你別和我置氣就行!”
    林望舒心裏嗬嗬了下,不想搭理他。
    這時候火車已經抵達了北京,車廂裏不少人都翹頭往窗外看,很多人顯然是多年沒回來了,甚至有些激動起來。
    林望舒也側首看向外麵,鐵路兩邊是荒蕪的莊稼,還有低矮的大雜院,牆麵上殘留著白石灰塗成的大標語,她甚至還能看到誰家鐵繩上晾著的綠色灰色衣服。
    林望舒便感覺到了熟悉,屬於這座城市的熟悉,挨挨擠擠的,狹小的空間裏才有的衣食住行。
    火車進了城市,越發慢了,就那麽咯噔咯噔地前行,車廂裏有人哭了,甚至開始喊著北京我回來了。
    林望舒心裏湧動著的,與任何人都不同。
    她回來了,回來了北京城,也回到了自己的青春年華。
    於別人而言,這隻是空間的回歸,而於她來說,是空間時間的交融,是歲月的倒流。
    就在大家的期盼中,火車終於停了下來,大家扛著自己的行李,拚命地急著要下車,其實晚一些下車也沒什麽,但是誰不心急。
    有些人的家屬已經在外麵迎了,那是提前打聽到信兒的。
    雷正德和林望舒行李不少,林望舒是一點勁兒不願意使,就讓雷正德拿。
    雷正德吭哧吭哧扛著行李出去,他四處張望了一番,沒看到家裏人,便嘟噥著說:“怎麽沒來接?我跟他們說了啊!”
    林望舒也有些失望。
    她不想和雷正德扯扯什麽,這個人活到了三十歲,傍尖兒有了連孩子都生了,招數卻隻有一個,死皮賴臉哄著逗著,以為她是三歲小孩哄哄就過去了,再不行就哭著抱著,最不濟還有跪地求饒。
    麵對這樣一個男人,她能怎麽著?牛皮糖你想躲都躲不開!
    所以她是很想見到雷正德家裏人,讓她們看看自己禮貌不好家世不好,再說幾句噎人的話,就雷正德媽那個講究勁兒,保準氣得這輩子不讓她進門。
    至於雷正德,讓他家裏人管著吧,別出來膩歪人就行了。
    她並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和這家子扯閑篇,畢竟距離高考放開也就大半年時間了,她得盡快拿起書本來學習。
    她憑著自己在北大當行政老師的優勢,還是很有些見識的,英語也說得非常溜,但是要說現在的高考,她心裏也沒底。
    隱約記得現在的高考英語不算分的,那就是拚數學和語文了,語文她覺得自己沒問題,數學就不知道了,高中生學什麽?她完全沒印象。
    她又想著,這可是1977年,高考即將放開,如果能順利考上,踏實享受幾年大學生活,出來後正是趕上改革開放最好的時候,她憑著自己擁有的前瞻性,大有可為。
    這讓她心裏激動起來。
    終於人流出了火車站後,雷正德看著那氣派的北京站,忍不住道:“可算回來了,這才是大城市!”
    林望舒看了一眼,這時候的北京站還比較新,和周圍建築一比,確實顯得氣派。
    不過她之前看習慣了高樓,現在早沒什麽感覺了。
    她便對雷正德道:“先回家吧,那邊是車站,我們坐電車。”
    雷正德正要說好,突然就看到那邊一個紅旗轎車,正拉著響聲嘀嘀嘀的,惹得周圍人都看過去,車窗戶裏,還有人衝他招手。
    他一下子激動起來:“媽,媽,姐!在這呢,在這呢!”
    那邊轎車上很快下來了兩個女人,一個就是雷正德媽媽沈明芳,另一個是雷正德姐姐雷正惠。
    沈明芳穿了一件紅藍格子花紋兩用衫,外麵是大尖領子煙灰色條絨外套,短發燙成卷兒,腳上踩著皮鞋。
    雷正惠則更為時尚了,留著“柯湘頭”,碎碎的劉海,也燙了一點點卷發,身上穿著的是略帶一點點掐腰的白襯衫搭配明黃色針織衫,蹬著高跟鞋。
    雷正德乍看到他媽他姐的裝扮,其實也是不敢相信。。
    他們在雲南,那地荒蕪,大家都是灰撲撲的藍,或者綠軍裝,哪見過其它款式的衣裳,女的頭發也都是梳著兩個大辮子,現在回到北京,看到他媽他姐,可算是開眼了!
    他走的時候,大家夥不是也都愛穿綠軍裝嗎,現在都這麽好看了?
    相比之下,自己和林望舒太土了,成土老帽了。
    沈明芳已經激動地快步過來,拉住了兒子的手,之後上看下看,看著看著哭了:“可算回來了,你可算回來了,你說說你,你何必呢,這麽多年,在外麵受了大罪了!”
    雷正惠卻已經提起雷正德腳邊的行李:“怎麽這麽多,都是你的?”
    這麽一問,自然看到了雷正德旁邊的林望舒。
    此時的林望舒,一眼望去便是土,還是雲南農場上車時穿的綠軍裝,因為進了北京有點熱敞開了懷,裏麵是白碎花襯衫,兩個麻花辮垂在肩頭,乍一看土裏土氣的。
    這種軍裝,要是擱早些年,那是搶手貨,但現在不行了。
    雷正惠打量著林望舒,便笑著問:“請問你是?”
    林望舒看著雷正惠的笑,她是再熟悉不過了,帶著審視的眼神,露出客氣禮貌但是絕對疏遠的笑,這就是雷正惠。
    其實她去過雷家,隻是沒正式見過罷了,倒是在這裏裝起來了。
    她便也笑了笑,道:“我是正德的朋友,我們一起回來的。”
    雷正德一聽,還是糾正說:“這是我處的對象,叫望舒,之前我帶她回家,姐你沒在家沒見著,你現在可算見著了!”
    他這一說,沈明芳也看過來,隻瞧了一眼,便不太待見了。
    林望舒雖然土,但長得好看,柳葉眉杏仁眼,一張臉雖然風塵仆仆的,還帶著下鄉日子的痕跡,但是能看出,年輕,皮膚底子好,要是好好養養,那絕對是大美人。
    就是太好看了,上次雷正德帶著回家,沈明芳頭一眼就不喜歡,不過看兒子在興頭上,人又在雲南熬著資曆,這種興頭上她就沒吭聲。
    可現在回來了,就得論論正經理兒了。
    她覺得家裏娶媳婦,關鍵是得端莊正經賢惠,能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當然了最好門當戶對,就算不是和自己家一樣的,也得說得過去,那樣才有臉。
    總不能自己兒子找一個長得好看的狐狸精,那自己兒子成什麽了,冤大頭?
    所以沈明芳便笑了笑,皮笑肉不笑地說:“對象啊,叫什麽來著?你看看我這記性,都忘記這一茬了。”
    雷正德跺腳,有點急眼了:“媽,你怎麽忘了,她叫林望舒,她家住白紙坊。”
    旁邊雷正惠一聽,有些驚訝地說:“住白紙坊?那不都是豐台了?郊區了吧?”
    雷正德便說:“不是豐台,是宣武的,就是快到豐台了。”
    沈明芳便笑著說:“也不能怪你姐不知道,咱平時哪去過那麽遠,什麽宣武豐台的,誰分得清,怪我們圈子小,就圍著東西城打轉兒,頂多走一趟海澱,那就夠咱受的了。”
    俗話說,東城富,西城貴,窮崇文,爛宣武,這都是能數得上號的,至於什麽豐台,大家夥眼裏當然是郊區。
    林望舒一聽,也就笑了:“我家確實是宣武邊上的,緊挨著豐台了,小時候火車就從我家過,周圍荒著呢,打小兒我家鄰居就說,盼著女兒嫁到東城西城過好日子,到時候多淘點好東西給娘家,也跟著沾光。”
    這話顯然是極不合時宜的,沈明芳當即臉就耷拉下來了,果然這是來找冤大頭的!
    雷正惠麵上也浮現出不屑,嘴唇撇了撇。
    唯有雷正德,趕緊給林望舒擠眉弄眼的。
    然而林望舒才不看呢。
    她繼續說:“不過我可沒想著嫁過去東城西城,我打小就不喜歡那裏,聽說那裏不少人看著人模狗樣的,其實狗眼看人低,誰稀罕!”
    她這話說出後,雷正德臉上呆呆的,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
    沈明芳簡直是目瞪口呆,這,這怎麽說話呢?
    雷正惠則是好笑地打量著林望舒。
    沒見過這麽矯情的,以為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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