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是你自己疊了飛機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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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怎麽混的
    林望舒先過去了知青辦,辦理落戶,這倒是順利,知青辦主任查到了檔案,很快給她開了介紹信。
    她問了工作的事,誰知道知青辦主任指了指旁邊的一摞資料:“瞧,前麵幾百號人,都在排隊等著工作呢,要是有工作,肯定給你們解決!”
    林望舒聽著,便也沒說什麽,現在是1977年,能回來的才是第一茬,到了明年,那才是大部隊,更是輪不著什麽工作,反正知青辦能安排就安排,實在不行她再想別的轍兒。
    她謝過了知青辦主任,拿著介紹信過去派出所了。
    林望舒沒結過婚,單身,回城都是應當應分的,資料齊全,手續也順利,幾下子就辦好了,工作人員說是機器壞了,戶口本等兩天才能取,給了她一個條子。
    林望舒拿著條子,順便問起來現在關於冤假錯案的政策。
    那十年過去後,是有大量的冤假錯案都得到平反的,她哥哥這案子當然也是其中之一,隻不過她記得,哥哥那案子是要到轉過年才平反,在這之前,哥哥甚至還曾經躲到了廊坊。
    而在這之前,家裏人根本不懂,加上哥哥又是偷跑回來的,更是不敢去問,就這麽躲著。
    現在重來一回,有經驗了,特特地問起來,民警倒是很和善,給她指點迷津,說如果覺得冤屈了,可以寫申訴信給組織部。
    這一提醒,她也記起來了,是,寫申訴信給中組部就行了。
    寧蘋看著她去和公安局打交道,其實還有些提心吊膽的,一直低著頭,等到從公安局出來了,她才鬆了口氣:“姐,你可真行,俺看到公安就害怕,你怎麽不怕呢。”
    林望舒:“公安是為人民服務的,沒什麽好怕的。”
    寧蘋聽了,欲言又止,林望舒知道她意思:“放心好了,過去的都結束了,以後都是好日子。”
    寧蘋顯然是不太信,不過還是嗯了聲。
    林望舒:“你在北京的舅舅家,你還有印象嗎?記得他們住哪兒嗎?”
    寧蘋:“俺去唐山鄉下時候,還小,什麽都不記得了,就記得俺門前有一條河。”
    林望舒一聽,自然明白,她說的是通惠河。
    可知道這個沒用,得知道具體地址啊。
    她倒是知道她舅舅大概在化工廠,但去哪兒找呢,化工廠太大了。
    林望舒想了想:“那你這事真不能著急,眼下我得去知青辦落下戶口,還得幫我哥弄申訴信,等我們這些事落聽了,再集中精力幫你找家人吧。”
    除了這兩樁,她還得找一份臨時工,準備著學習,更得看看把雷家這關係徹底斷了,鬧心的事太多了,一時操心不過來。
    寧蘋忙道:“姐,俺不急,慢慢來就行,俺真不急!俺看出來了,姐才回來,一堆事要辦呢。”
    林望舒知道她心裏急,畢竟吃住都在自己家,寄人籬下,不過現在也沒辦法,隻能先擱著了。
    當下安慰她說:“寧蘋,我給你說,這人呢,都有遇到難處的時候,現在你遇到難處了,住在我們家,你就安心住著,我們吃什麽你吃什麽,你也別嫌委屈了。等以後,說不定哪天我們遇到什麽事,還得指望著你呢,你既然跟著我哥回來的,那我們就是有緣分,我把你當妹妹,你可別見外。”
    寧蘋聽著,有些感動,低頭間,眼睛裏有些泛潮:“姐,你別說這話,說得我心裏不好受,我沒著沒落的,是聽軒哥救了我,以後咱家有什麽事,說一聲,就是要我這條命,那都是應當應分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那個“俺”改成了“我”,因為用河北話說的,就顯得有點生硬。
    林望舒想,她其實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心裏惦記著自己哥哥,剛才被哥哥呲了,便開始拚命想著讓自己體麵起來。
    這倒是能理解,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誰不想在喜歡的人麵前更體麵一些,一口家鄉話,她可能覺得和別人有點不一樣。
    林望舒便笑著道:“走,跟著我過去逛逛街吧,我才回來,也沒件像樣的衣服。”
    寧蘋:“嗯嗯。”
    當下林望舒便帶著寧蘋過去了菜市口百貨,菜市口百貨有些年頭了,距離白紙坊也不遠,算是這一代最出名的百貨商場了。
    一到了菜市口,寧蘋眼睛都有些不夠用了:“姐,這邊人真多。”
    林望舒:“嗯,人挺多的。”
    看得出,十年過去了,又是剛開春,人們都出來走動,買衣服燙頭,打扮起來,車水馬龍的,熱鬧得緊,當然也有從郊區來的騾子車,應該是進城的農民,零散賣賣鄉下的野菜,也有賣小雞的。
    她又告訴寧蘋:“北京這地界兒,隨便刨一刨都是典故,這一塊以前是菜市口,砍頭的地兒,以前戊戌六君子就是在這裏砍的頭。”
    寧蘋唬了一跳:“什麽六君子?”
    林望舒:“就是以前清朝那會兒戊戌變法的,這就是典故了,你不知道?”
    寧蘋搖頭:“不知道啊……”
    林望舒:“你說你要是順利落在北京,那也是北京人了,作為北京人,你這文化上欠了點。”
    寧蘋瞪大眼睛:“那怎麽辦?”
    林望舒:“就得多讀讀書了,多讀書,懂得多了,說話也能接個話茬,我哥也不呲你了,你說是不是?”
    寧蘋:“真的嗎?”
    林望舒揚眉:“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哥從小聽著說書長大的,隨便什麽典故,他張口就來,和他說話你肚子裏得有東西,就算聽他說,你也得會捧,什麽都不知道,他也懶得和你說。”
    寧蘋聽著驚訝:“這樣?”
    林望舒點頭:“肚子裏得有貨。”
    林望舒便先帶著她進了百貨商場,也沒別的要買的,再說三十塊錢也不多,便過去看布,她挑了燈芯絨布和的確良,各扯了一些,她是算計著自己和寧蘋可以各做一身衣服。
    也不用太多了,先有一身體麵點的衣服穿著就挺好了。
    林望舒:“回去後,咱們找胡同裏王裁縫做衣裳。”
    寧蘋心思還在“肚子裏得有貨”上,沒聽清,隻跟著點點頭。
    林望舒便帶著她過去了新華書店,可惜書店裏關於學習複習的資料實在是匱乏,和以後沒法比。
    最後她眼尖地看到一本數學書,叫工科數學,請銷售員幫自己那古來,拿到手發現是本專供工農兵學員的教科書。
    她打開看了看,前麵是比較粗淺的數學,參加高考估計不行,又往後翻,卻發現,後麵竟然是計算機原理和編程。
    當下也是納悶了,原來工農兵的工科數學竟然還講這個。
    她想想,到底是買了。
    一時又挑了兩本語文書,講文言文和中國文學的,隻能是聊勝於無了。
    她又問寧蘋:“你看看想買什麽書嗎?”
    寧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俺不行,俺看到字就頭疼。”
    林望舒:“……咱能有點出息不?”
    寧蘋:“姐,你自己讀吧,別拉俺,俺真不行。”
    林望舒無奈,心想這估計是真不想讀,一著急,都忘記說“我”,又成“俺”了。
    當下隻好算了,不過好在過幾年改革開放了,八十年代初,如火如荼的,機會多的是,她到時候二十幾歲,隻要肯努力,別被那個酒膩子男人拖累了,幹什麽不成。
    這麽說著話,兩個人從書店出來,過去等電車,誰知道恰好就見陸殿卿正打眼前過。
    他穿著v領的薄羊毛衫,筆直的長褲,胳膊上還搭著一件外套,簡明幹練,在人群中出挑得有些紮眼。
    陸殿卿也看到林望舒,他頓住腳步,站在那裏,目光先落在她手中的書上,之後才道:“你是過來買書?”
    林望舒點頭:“是,想著讀讀書,好歹進步進步。”
    陸殿卿:“買到合適的了嗎?”
    說著,他便看到了她手裏的工科數學。
    林望舒無奈道:“我一時也不知道做什麽好,想著好好學習,補補以前落下的文化知識,看看能不能進學校當個老師,誰知道沒合適的。”
    陸殿卿:“新華書店的書,都兩三年沒新的了。”
    這也是沒辦法,過去那些年,正經出版的書都沒幾個,新華書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賣也沒書了。
    林望舒:“這樣啊……”
    她是想著,要不要去找廢品市場或者舊貨市場看看,沒準能淘到合適的。
    誰知道陸殿卿說:“你想要哪科的?我回去找找。”
    林望舒一聽,眼睛倒是亮了,她笑道:“高中的每一科我都需要。你也知道,我高一沒上完就離開北京了,當時的課本不知道扔哪裏去,竟然是一本都找不到了,可能是我二哥給我弄丟了……”
    陸殿卿看著她眸間的笑意,四月的陽光清亮地灑在她臉上,她一些細微的表情格外生動鮮明。
    他開口,語氣輕淡:“是你自己疊了飛機小人吧。”
    林望舒神情一頓,看了他一眼。
    陸殿卿:“不過我的應該都在。”
    林望舒微吸了口氣,想著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到底是要幫自己,犯不著和他鬧氣。
    於是也就道:“陸殿卿,那真是麻煩你了!”
    陸殿卿:“舉手之勞,不用客氣。你落戶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林望舒:“戶口已經落下了,工作這不是正在琢磨路子嘛,你要是有什麽好機會幫著介紹介紹吧。”
    陸殿卿:“你想當老師?”
    林望舒其實是胡扯的,說希望幫介紹介紹也就是知青回城見到老熟人的例行公事說法,當下便隨口道:“當老師不錯,有寒暑假。”
    陸殿卿:“工作我會幫你留意。對了——”
    他略一停頓,仿若很不經意地道:“正德呢,這幾天也沒見他過來?”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林望舒麵上便淡了起來:“他啊,再說吧。”
    陸殿卿:“嗯?”
    林望舒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沒眼力見兒,實在是意外,這麽刨根問底的,他在單位還能混嗎?
    她再次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沒什麽,我去商場看看,您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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