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大鬧物理研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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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出發的時候, 陸殿卿想陪著她一起,不過林望舒卻拒絕了:“放心好了,我隻是去說道理, 又不是去打架。”
陸殿卿:“好,那我陪你到飯店。”
等陸殿卿送她到了飯店後,她就勸他回去,她沒拿到正式邀請函, 需要偷偷溜進去, 可不想讓他陪自己幹這種事,有損他的形象。
陸殿卿顯然不放心:“那你自己注意,有什麽問題的話, 一定記得給我打電話。”
想了想, 他又補充說:“如果我還不在辦公室, 給莊助理打。”
林望舒:“知道啦知道啦,放心好了, 這裏全都是科學界領軍人物, 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就算再放肆, 他們敢做什麽,無非就是把我趕出來!”
等陸殿卿這位家屬終於走了, 林望舒便放開來, 按照事先研究好的路線,先偷偷溜進了飯店, 之後大搖大擺的沿著走廊往前走。
遇到服務員後, 她便溫和地笑著, 彬彬有禮地問:“你好,我是來參加物理研討會的, 不過我忘記帶邀請函了,請問是這裏嗎,我怕走錯大廳。”
那服務員看她形象良好,又禮貌端莊,自然不懷疑,便帶著她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會議廳外。
林望舒並不進去,而是笑著對服務員道:“謝謝,我先去趟洗手間,麻煩你了。”
林望舒站在會議廳外,先聽著裏麵的進展,當聽到大家討論到了“層子模型發展機會”的時候,便大步邁入會議廳中,之後大聲道:“各位老師,說到層子模型的發展前景,我個人認為,層子模型已經沒有發展機會了,這是一座已經資源耗盡的礦,我們再在層子模型上耗費多少工夫都注定無法做出成就來了!”
會議廳比較大,林望舒又沒喇叭,故意說話聲音特別大,響亮得前麵好幾排人全都聽到了。
大家詫異地看向林望舒,完全不明白林望舒哪裏來的,又在說什麽。
林望舒趁著大家沒反應過來,當機立斷,直接上了演講台,拿過來話筒,開始講起來,講如今國際文獻中的誇克模型,以及規範場理論。
這也是欺負在場的全都是老科學家,經過了那些年,一個比一個脾氣軟,沒人敢上前喝斥她。
林望舒挑著重點,迅速地將自己的來意說了,說得滔滔不絕,現場已經有記者反應過來,開始對著她拍照。
當她這麽講起這些的時候,現場的那些科學家全都看傻了。
不過她不在意,反正現場會有錄像的,也有記者,她會被記錄下來,也有記者會將這一切登報,隻要登報,她的機會就來了。
這個時候,在場已經有些專家臉上慍怒,也終於有人站起來,打斷她的話:“請問你是誰,你得到邀請了嗎?”
林望舒笑了,一切比她預想得順利,她以為自己說不了幾句話。
可沒想到,她說了七八分鍾,才有人終於反應過來不對勁。
於是她笑著道:“我是誰並不重要,今天的會議是中國最頂尖的物理研討會,在座各位都是物理學專家,難道大家鑒別我的言論時,隻看我的身份,而不看我在說什麽嗎?”
她朗聲道:“請問,哪位在聽我說話?大家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嗎?”
一時有人怒了,表示請她出去:“這裏不是你搗亂的地方。”
林望舒看到不遠處有攝影機對著自己,她便對著那攝影機道:“因為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要被轟出去嗎?還是說,是有人不敢聽我說話,覺得我說的是真理對不對?你們害怕真理被發現,所以隻能把我轟出去嗎?”
全場啞然無聲,所有人麵麵相覷,有人喊著:“讓她出去,我們這是物理研討會議!”
隻是沒有人敢動,大家都是老知識分子,知識分子在某一種情況下代表著忍讓和懦弱,沒有人願意出這個頭。
正僵持著,一個女同誌走入了會場,大家看過去,頓時臉上都恭敬起來。
林望舒看對方這打扮,這年紀,以及在場眾人的反應,大概猜著這就是科委主任宋主任了。
宋主任穿著樸素的中山裝,看了眼林望舒:“這是怎麽了?”
林望舒大約知道這是宋主任,也就是陸殿卿認識的那位,她心裏有些疑惑,不過並沒多想,當即笑著解釋道:“宋主任,我是北大物理係三年級的學生,聽說今天是物理研討會,我來聆聽諸位物理大家的高見,同時也想分享一下自己淺薄的認知,沒想到,我才說了兩句話,就要被趕出去。”
宋主任神情嚴厲:“你可知道,今天這是什麽場合?”
林望舒:“我知道,今天在場的都是物理學前輩,德高望重,居功甚偉。”
宋主任銳利的眸光盯著林望舒:“那你還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林望舒便笑了:“宋主任,請問何為厥詞?既然是研討會,那就是研究探討,那就是可以分享。我隻需要占用大家寶貴的十分鍾時間,講一下我最近的研究和發現,如果我講得那麽荒謬可笑,請在場諸位專家對我嚴厲批評,並以我為戒;如果我講得但凡能有一點道理,各位前輩,請你們用嗬護和寬容的心態看待我幼稚但也許有點道理的發言。”
宋主任見此,頷首:“這麽同學,你怎麽稱呼?”
宋主任:“好,林同學,既然你話都說到了這裏,可以,你講,在場的全都是物理學界的老前輩,你但凡講得哪裏不對,大家會對你提出批評。”
林望舒目光掃過,看到了這其中也有幾位北大的老師,更有胡教授,他正皺眉望著自己。
她便誠懇地道:“今天的會議廳中,也有我的授業老師,如果我不對,我願意接受批評處分,我任憑處置。”
宋主任眸中泛起欣賞:“那你說就是了,我們既然要開研討會,那就是要用開放的心態去接受任何意見。”
林望舒感激地望著宋主任,便講起來:“其實我們國家的層子模型在六十年代,研究成果一度領先於國家上的非相對論誇克模型,甚至比相對論誇克模型還要早上一兩年,但是因為眾多周知的原因,我們的文章隻能發表在國內非常普通的期刊上,國際學術界無法引用了解這些成果。”
她說到這話的時候,在場的眾多研究學者大多漠然地看著,不過也有一些麵上浮現出一絲遺憾。
層子模型就是他們之中一些人的青春,曾經在富有創造力的青年時代付出了太多心血,隻可惜後來陡然中斷。
這也是為什麽,直到如今他們依然無法舍棄。
林望舒繼續道:“我們的層子模型曾經輝煌過,取得了比國際上更先進的成果,可問題是,十年過去了,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曾經落後於我們的誇克模型現在已經發展到了動力學的標準模型理論,非相對論的誇克模型發展成了相對論誇克模型。”
她無奈地說:“一場大夢醒來,我們曾經引以為傲的層子模型已經完全落後了,國際粒子物理學理論一直在飛速前進。”
她望向旁邊的一位黃專家,道:“黃老師,您研究的複合粒子場論,確實在國內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可問題是,這依然是停留在十年前的唯象模型水平,這個在國際上已經毫無競爭力,是被別人拋棄的!”
那位黃專家一聽,頓時慍怒,瞪著林望舒。
他滿頭白發,研究物理學多年,已是耄耋之年,卻沒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被一個年輕學生羞辱,他當即起來:“小姑娘,我問你,我參與核武器研究工作的時候,你出生了嗎?我聆聽偉大領袖的哲學構想時,這個世上有你嗎?你知道為什麽會有層子模型嗎?”
說到這裏,黃專家的聲音悲愴而激昂:“因為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因為我們領袖說基本粒子並非不可分,我們基於偉大領袖的哲學,才有了今天的層子模型,你一個年輕姑娘,你懂什麽,你竟然敢質疑我們?”
林望舒望著黃專家,言語越發誠懇恭敬:“黃老師,真理並不一定掌握在長者口中,您也不可能永遠是對,如果您覺得我是那麽幼稚狂妄,為什麽不看看我在說什麽,把我的論點看明白,然後狠狠地把我所有的話駁斥,讓我心服口服?”
她問道:“把我們的領袖拿出來鎮場子,拿年紀說事,拿曾經的輝煌來壓人,這些,隻會讓我覺得,您在以大欺小,您已經恐慌到不得不用這些來壓製後輩!隻有您把我所有的觀點一一駁斥,我才能說,我敬服您,不是因為您曾經的輝煌,而是因為您確實掌握了真理。”
林望舒這一番話說完,全場頓時啞口無聲。
林望舒太過年輕,年輕到根本不配出現在這個場合,但是她說的話,確實一語道破真諦。
如果她確實是狂妄幼稚到荒謬,為什麽不把她的觀點拿出來,一一駁斥,讓她心服口服嗎?
宋主任從旁看著這一幕,眼中浮現出激賞。
她是舊社會走來的學者,留學法國,受盡白眼,都是自己一步步腳踏實地走出來的,她能在六十多歲坐穩了這科委主任的位置,強硬和驕傲幾乎是寫在骨子裏的。
她沒想到,今天能在這麽一個普通會議上,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
一個北大大三的學生,赫然挑戰堂堂學部委員!
這也太狂了。
林望舒站在那裏,隻覺得所有的質疑和打量猶如烏黑的夜一般朝她壓來。
不過她倒是沒什麽好怕的,拚死一身剮,皇帝拉下馬。
就算失敗了又怎麽樣,大不了她回家相夫教子好了!
林望舒在幾乎凝滯的氣氛中,笑著說:“如果在場諸位,竟然沒有人敢看看我的文章,沒有人敢挑戰一下來反駁我的文章,那我隻能說,中國的層子模型,果然是故步自封的一個笑話。”
說完,她抬腿就打算走人。
這時候,就聽那黃專家怒道:“站住,把你的文章拿出來!”
林望舒的論文很快被拿出來,複印成多份的文章分發到了諸位在場的專家手中,當然也給了宋主任一份。
大家皺眉研讀,也有一些沒拿到論文的,紛紛湊過來看。
大家看著她的論文,先是皺眉,低聲議論,之後翻頁繼續看,僵在那裏沉思片刻,又重新翻回去,再繼續看。
表情從最初的不屑,之後皺眉,然後沉思,最後是凝重。
林望舒的論文是參考了國外先進的文獻資料,同時由一位諾貝爾獎得主和一位知名大學教授指點修改,這麽一篇論文,哪怕在國外物理學報刊上,也可以發表了,更不要說在國內這種封鎖的層次模型範疇中。
而在場的物理學專家有幾個是層子模型的頂尖人物,就算不細看,隻大致瀏覽,也看出來國外研究和國內研究的差距。
層子模型把靜態誇克模型發展為動力學模型,隻是低能束縛態的唯象模型;而國外的誇克模型已經開始以規範場為動力學互作用機製,在高能行為漸近自由的重要性質。
可以說,雙方已經遠遠地拉開了距離。
雙方的哲學思想不同,物理思想不同,而最根本的是,層子模型沒有及時引入非亞貝爾規範場理論,以至於錯失了最大的發展機遇。
這是沉痛的,無法接受的,卻又是殘酷的現實。
黃老專家死死地盯著林望舒的論文,嘴唇顫抖。
那個什麽規範場理論,那個什麽誇克模型,其實他也聽說過,但是根本沒當回事,可是現在,有人就那麽簡潔明了地呈現在他眼前,就兩種理論鮮明對比,直白地告訴他兩者的差距。
這就像是皇帝的新衣,一旦戳破,仿佛就瞬間土崩瓦解。
會議廳中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無聲地看向那位黃老專家,那是層次模型的領軍人物,他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黃老專家盯著那論文,好久後,老邁的眼睛中泛出淚光來,他顫抖著唇,終於喃喃地道:“你才大三,就做出來這個,物理學屬於年輕人的……我果然年紀大了,我老了,已經沒有創造性了,我腦子僵化了……”
黃老專家說出這話的時候,會議廳中鴉雀無聲。
中國物理層子模型的天被戳破了,曾經奉為神明的權威在屹立十幾年後,就這麽轟然倒塌了。
小小的會議廳中這一幕,反映在中國物理學界將是一場翻天覆地的革命。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望舒身上,人們在這一刻,心中湧現出無數的念頭。
譬如她說的那些,其實自己也接觸過,也想過,但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念頭罷了,沒有人將這個念頭落實成那麽翔實的分析,更沒有人膽敢將這一件事訴諸於口。
仿佛皇帝的新衣,人們墨守成規,奉行著它原本該有的規矩。
於是終於有一天,真相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大三學生戳破了。
黃老專家含淚看向林望舒:“你剛才說,你叫什麽名字?你是大三是嗎?北大的?”
林望舒見此,恭敬地道:“黃老師,我叫林望舒,北大學生,今年大三。”
之後,她越發恭敬地道:“您是前輩,依我的資曆,我並不敢輕易挑戰您的權威,我這篇論文,也不是憑我一人之力完成,我是得到了諾貝爾獎學金得主楊先生的指點,也得到了普林斯頓大學教授菲爾普先生的指點,所以,今天您看到的,並不是一個大三學生寫出來的論文,而是博采眾長,吸取了國際最先進的研究成果才做出的智慧結晶。”
她歎道:“所以黃老師,您所感到的差距,不是您和我,而是我們封鎖的國家和世界的差距,十幾年的封鎖,當我們還沉迷在低能束縛態的唯象模型時,國外已經引入了規範場理論,開始了高能行漸近自由模型。
她頓了頓,看向場中眾人,朗聲道:“現在,我們需要的,是把我們國門的窗戶打開,也把我們科研的窗戶打開,用一雙自由的不受束縛的眼睛,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大家麵麵相覷之餘,也是心底震撼。
黃老專家望著林望舒,歎:“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後生最可畏的,不是她年紀輕輕已經敢去研究規範場理論,而是她一個大三的學生,竟然來到了這專家雲集的物理研討會,舌戰群儒,挑戰學部委員。
他們是講究服從的一代,是講究團隊合作的一代,正因為層子模型凝聚了那麽多人的心血,曾經起因於偉人的囑托,為了實現那偉大的哲學精神,為了付出那麽多心血的老科學家,他們才在層子模型上耕耘至今,戀棧不舍。
如今,他們終於明白,一切終將成為故紙堆裏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