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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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林望舒並不敢想激光陀螺儀, 不過現在,有了國家高科技發展計劃,她開始想了, 她便把自己之前已經寫過的激光陀螺儀方麵的構思寫成了報告,交給了專家組。
這時候別說其它人,就連一向對她信任有加的陳琰和胡教授都皺眉。
要知道,自從五十年代錢學森先生回國, 帶來了那兩頁重要的線索後, 錢學森密碼曾經一度激起了國內科研人員的熱情,國內十幾家科研單位曾經就此開展了研究,但是最終都放棄了。
不光是因為裏麵有一些基礎理論和技術問題依國內的研發水平根本做不到, 還因為一些基礎工藝製造問題, 國內是無法解決那些問題的。
說白了, 這不是激光研究一方麵的落後,更是工業綜合實力的落後, 是全方麵科技水平的落後。
要知道, 國際上現在擁有這項技術的,也不過是三個國家而已。
陳琰私底下和林望舒也談了話:“這個激光陀螺儀當然是重要, 可是太難了,解決這個問題花費的經費和精力幾乎是一個無底洞, 國際上現在也就兩三個國家解決了這個問題, 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補缺,在這方麵, 並不一定非要世界領先。”
陳琰說的話其實是現實, 畢竟研發離不開大環境, 基礎工藝落後就限製了激光陀螺儀的研發。
說的通俗點,一顆簡單的螺絲釘做不好, 都可能影響最終的成敗。
林望舒看著這情景,知道這件事很難,特別難。
隻是她回憶起本應該的曆史,因為席銘教授的消失,激光研發萎靡,由此帶來的一係列影響是,原本該投身於激光研發的一係列人也不見了,曾經為中國研發出來激光陀螺儀的高博隆如今也從事著教學工作,要讓人家突然改弦易轍,放棄現在的工作,一切從零開始研究激光陀螺儀,也是於心不忍。
本來按照曆史時間線,高博隆研究激光陀螺儀應該已經十年了,應該有了一定進展了。
但是現在各方麵基礎理論的落後,一部分曆史被改變了,她就算有著上輩子的一些記憶,以及國外數年的研究,多少獲得了一些不為外人所道的關鍵,但是她能以一人之力來挽狂瀾嗎?
林望舒在思慮一番後,到底是有些茫然。
激光應用涉及方方麵麵,她清楚地明白,憑她一個人的能力,是不能把所有的短板全都補上來的,她也沒有那樣的能力。
這件事,她在苦悶之餘,和陸殿卿商量起來:“激光陀螺儀的研發,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我如果要做這個,別的隻能放下了,但是如果不研發激光陀螺儀,將來我們就會非常被動。”
陸殿卿皺眉沉思一番:“這個確實非常非常重要,雖然很難,但是如果我們國家無法研製出來,那以後的航空航海航天,還有國防方麵,都將會受到很大製約。”
這就是一雙精準定位高運動物體的眼睛,隻有安裝了激光陀螺儀,才能精準定位,航天航海領域才能高精度慣性導航,那些高新科技武器才能精確地擊中既定目標。
林望舒:“對,但是所長說的有道理,這個激光陀螺儀需要調動太多資源了,這不是一日之功。”
她所知道的,高博隆為了激光陀螺儀窮盡了半生心血才算有所成就,而在她後來的那個年代,其實也有一部分疑難問題尚待解決。
陸殿卿看著她那犯愁的樣子,道:“現在你實驗室裏不是引來了不少這方麵的人才嗎,慢慢培養,總是有人能分擔。我記得之前,你大鬧物理研討會後,打破了層子模型的封鎖,結果我們回國後,不是有個物理研究者特意來找你,感謝你的指引嗎?”
陸殿卿提起這個,林望舒多少有些慚愧。
因為那位前來感謝她的物理研究者,以後可是中國物理界的大才,會有大成就的,她算是沾了重活一世的光了,竟然還去指引人家。
陸殿卿看她這樣,笑了:“我覺得中國有能之士輩出,特別是老一代的研究者,胸懷赤子之心,不計較個人利益得失,為國肝腦塗地都在所不惜,有時候也許隻是缺少一個機會,缺少一個方向,你既然覺得這個很重要,有手握重要的解密訣竅,何不幹脆將這鑰匙交給能做出這一番成就的人?”
林望舒聽這一番話,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試試吧。”
陸殿卿:“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力而為,但求無愧於心就是了。”
林望舒歎了一聲:“你說得對,我就是這麽想的,反正讓我殫精竭慮嘔心瀝血,耗費二十年心血去做一件事,我會覺得挺累的,而且我未必有那個能力。”
一路走來,她是連蒙帶混,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真才實學也有一些,但是投機取巧更是有。
這種隻有大國重器才能擔當的大任,她應該將其歸還給那些國家脊梁。
因為陸殿卿的鼓勵,林望舒抱著一線希望,再次去查了查高博隆先生的情況,結果卻發現意外的驚喜。
雖然高博隆先生一直從事基礎物理教學工作,科研上毫無建樹,但是看起來他竟然自修了基礎物理的博士課程,而且還熱衷於理論科學的研究,甚至還曾經給學校老師講授過理論物理的一些教學方法,據說引得其它學校的物理老師都來聽話。
也就是說,這個人看起來沒什麽成就,但其實,就如同上輩子的高博隆一樣,他一直在努力自學,且熱衷科研,並且看上去很有天分,隻不過因為種種機遇問題,一直沒出現什麽大成就罷了。
而最近他們學校也發生了一些變動,學校不再設置基礎物理課程,所以他被調到了一處研究部門,開始從事基礎物理理論的研究工作,據說這兩年還有些成績。
紮實的理論物理基礎,堅持不懈的自學精神以及對科研的癡迷,這些綜合起來,她總覺得,高博隆先生現在開始這項研究,依然大有可能做出來激光陀螺儀。
當然了,她這些年在激光陀螺儀上也一直在留心搜集資料,她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她這麽一想,就有了勁頭,當機立斷,前去找上了高博隆。
這顯然是一個艱巨的任務,從旁人的角度,那就是毀了高博隆昔日所有的基礎成就。
不過林望舒想起來高博隆以後的稱呼,激光陀螺儀之父,激光界的火眼金睛,那個嘔心瀝血終於有所成就的人。
他在激光陀螺儀的研發就是各項高科技武器的奠基之作,打破了西方的技術封鎖和壟斷,讓某強國不敢再對中國輕舉妄動。
中國的國防科技,正因為有了他,才能傲視群雄!
而這一輩子,哪怕他如今看似默默不聞,但卻有著輝煌的履曆。
他是清華物理係四十年代的大學生,四十年代的清華物理係正是物理學界的巔峰,而他則是由中國近代物理奠基人葉企孫先生一手培養的高徒。
也隻有這麽一個人,才能成為國之擔當,去挑起研發激光陀螺儀的重任了。
林望舒就這麽靜默地站在辦公室外,醞釀著的時候,一個身形高挑清瘦的老人從實驗室中走了出來。
林望舒一眼認出,這就是高博隆,她當即上前。
高博隆看到她,也是疑惑:“你是——”
他看著林望舒,因為林望舒外表過於年輕,甚至有些時髦,他以為她是哪位老師的學生。
林望舒便上前,禮貌地自我介紹了。
高博隆一聽,頓時生了敬意,上前握手:“久聞大名,隻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年輕。”
林望舒見高博隆對自己態度很好,也略鬆了口氣,之後說起自己有事相求,高博隆忙把她請了進去,又親自奉了茶。
現在的林望舒雖然也不過二十九歲,不過她是美國名校的博士,曾經挑戰層子模型一戰成名,之後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青年科學獎威名大震,如今又是激光領域專家組的五人成員之一,激光研究所的二級研究員。
這樣的她,無論走到哪裏,別人都要敬她幾分了。
林望舒看著眼前這位國之重器對自己的敬重,不免有些感慨,從她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起,七八年的心血,她竟然如願混到了這一步,可以一定程度影響到科研發展方向了。
而顯然高博隆對於她的來意摸不著頭腦,以至於竟然有些忐忑。
這讓她心生不忍,眼前的人,她是非常敬重的,如果不是她有了那樣的機遇,她又怎麽能有資格在這位老爺子麵前平起平坐地說話。
於是她說話越發客氣,直接說出來意免得對方忐忑,表示有一樁重要的研究,邀請對方能參與其中。
高博隆一聽,自然有些疑惑,問起來。
林望舒並不敢直白地說出來,畢竟高博隆如今已經將近六十歲了,從事基礎物理教學研究多年,這樣的年紀了,自己張口就要對方放棄一切從事一個全新的領域,可以說是天方夜譚了。
於是她便說起來:“那天我看到了一部小說,深有啟發,我可以給高博隆講講嗎?”
林望舒便道:“那是一部國外的科幻小說,講起來將來有個強國和另外一個國家發生了戰爭,那個強國采用了高科技武器,用一種叫做戰斧□□的武器,最大攻擊射程2500千米,最高巡航高度500米。”
說到這裏,她略停頓了下,看著高博隆的反應。
高博隆皺眉:“射程2500千米?”
這是什麽概念,從北京到上海的距離是1084千米,隻是這個導彈射程的二分之一。
就中國的領土來說,大概是從中國的最東邊射到最西邊了。
距離這麽遠,精度上怎麽可能做到!
想來也不過是小說胡編亂造罷了,有些想當然了。
林望舒笑了下:“那本小說我仔細看過,我覺得雖然有些天馬行空,但是也不無道理。”
高博隆:“哦?林同誌這話,從何而來?”
林望舒:“這本科幻小說的作者,詳細地講了戰斧□□的原理,是在導彈上安裝了一個地形圖,導彈飛星時,會通過導彈內的雷達來對比下方對象,不斷地精準定位自己是否偏離軌道。而在飛行之中,用到了一項關鍵技術來精準定位自己的位置。”
高博隆頓時好奇起來:“關鍵技術?”
林望舒;“對,裏麵用到了高科技尖端定位儀器——激光陀螺儀。”
高博隆若有所思:“我對那激光陀螺儀也有所耳聞,如果用到這個,未來這種武器倒是有可能實現。”
這麽一想,一時越發皺眉。
如果西方強國真的掌握了這麽一項技術,可以兩千五百公裏外精準攻擊,那——
他不敢想象後果。
那就是一劍封喉,決勝千裏之外!
他低頭,喃喃地說:“國外真的能掌握這樣的技術嗎?這隻是科幻小說,他們做不到吧?”
林望舒歎了一口氣,她所講的不是小說,而是未來真正發生的戰爭,在那場戰爭中,新科技武器威名大震,各國猛然意識到,未來的戰爭就是科技的戰爭,未來的國防真正的實力就在實驗室裏。
她望著眼前的高博隆。
現在天氣暖和了,這位高博隆穿著一個白背心,一看就是廉價普通的白背心,整個人看著是那麽平凡,但是這就是後來人們口中的激光陀螺儀之父
這一刻,她說不上來心裏的感覺,感激、崇拜、敬重,也許還有一點點歎息。
高博隆看她這樣,皺眉:“林同誌過來找我,難道是為了——”
林望舒這才進入正題:“不知道高博隆可曾經聽說過錢學森先生的錢學森密碼?”
高博隆:“那是當然,不過那兩頁紙,據說是非常晦澀,難以破解,國外又對這項技術嚴格封鎖,我們國內一時半刻怕是很難明白其中訣竅。”
林望舒:“國內十幾家研究機構曾經為之付出努力,但都功敗垂成,可沒有人破譯,並不意味著做不出來,有時候,也許成功隻是一步之遙。”
高博隆臉色凝重起來,望著林望舒:“林同誌,你請講。”
林望舒沒再說什麽,卻徑自拿出來厚厚的一遝文件。
高博隆看著那牛皮紙封皮,再看看林望舒。
林望舒:“高博隆可以看看這些,看看有什麽啟發。”
高博隆略猶豫了下,打開,打開看了幾頁,那神情就逐漸變得格外嚴肅起來,他就像是無意中看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整個人臉部都是緊繃的。
過了一會,他猛地意識到了什麽,忙起身,關好了實驗室的門窗。
他望向林望舒:“林同誌,這——”
林望舒歎道:“高先生,我非常抱歉,也許我的行為有些魯莽了,但你是最佳的人選,也是我唯一能夠托付的人,這裏麵是我傾注了幾年心血收集的資料,記載了所有我能搜集到的激光陀螺儀的資料,也包括我自己的一些建議和想法。”
高博隆急了:“林同誌,恕我直言,我是做基礎理論教學的,這和我的擅長領域相去甚遠,我隻怕是難堪大任!”
林望舒望著眼前的高博隆,有那麽一刻,她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強人所難了,是不是就該放棄。
當一個人決定承擔起來責任的時候,就注定選取了一條艱難的路,要注定坐冷板凳苦熬,悶頭在實驗室裏,付出了十年二十年的心血,才收獲最後一刻的輝煌。
等到有一日揚名天下人盡皆知的時候,卻已經滿頭白發垂垂老矣。
甚至也許連揚名天下都算不得,畢竟這是事關國防的重器,連論文都不敢隨便發表,許多人並不知細節。
於是她終於歎了口氣,道:“高博隆,你可以考慮考慮,今天我過來找你,是因為你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她緩緩地道:“據我所知,這些年你一直自學基礎物理知識,你也曾經在軍事工程學院擔任應用物理教學工作教職,我們國家光學研究落後,人才匱乏,你已經是非常合適的人選了。高先生可以慎重考慮考慮,如果你不想做,我尊重你的意思,今天我拿出的這些資料,說出的這些話,高先生可以忘記。”
高博隆猶豫了下,道:“林同誌,這個責任太大,我確實不敢受命。”
林望舒看著高博隆,心裏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著道:“高先生,你這麽說,我能理解,不過我還是留下我的電話號碼,你可以隨時找我。打擾了。”
告別了高博隆後,林望舒對自己的行為也產生了懷疑。
這件事,隻有自己最清楚問題的嚴重性,也許自己可以努力拚一拚搞出來,當然了也可以委托別人,畢竟中國人才輩出,總是有最合適的。
這輩子的高博隆,科研的路看來就不在那條道上,她這樣掰,能掰好嗎,會不會反而適得其反?
隻是她終究懷疑,如果換一個人,或者自己親手動手,能做出來嗎?
如果做不出來呢?
這是一個太過重要的領域,幾乎是爭分奪秒,晚一年做出,就要多遭受一年他國的威懾,就讓人寢食難安。
她有些茫然地回到家,陸殿卿並沒有回來,於是她便給陸殿卿打了一個電話,陸殿卿顯然是在忙,是他的秘書接的電話。
秘書恭敬地問起什麽事,她便說沒什麽,也就掛了。
這個時候,她就想起來她下定決心做激光前,陸崇禮說過的,說如果責任太大覺得自己擔負不起,那就放下吧。
人都是凡人,自己是,其實高博隆也是,他不知道未來他可以取得的成就,怎麽可能毫無畏懼地要去承擔一個自己從來沒想過的責任呢。
這時候,電話卻響了,是陸殿卿打回來的。
電話裏,他的聲音略有些疲憊,不過卻溫啞柔和:“望舒,怎麽了?剛才給我打電話?”
林望舒:“我找了一位我覺得最合適的,看來他有些顧慮。”
陸殿卿:“有顧慮很正常,接受或者不接受都正常。”
林望舒有些無精打采:“是……”
陸殿卿笑了:“這也沒什麽,你已經盡力了,我剛才開完會過來這邊辦公室,看到外麵太陽要落山了。”
林望舒茫然,不明白他什麽意思:“太陽要落山了?傍晚了?”
陸殿卿:“是,太陽依然在落下,明天太陽還是繼續升起。”
林望舒默了下,之後磨牙:“逗我呢!”
電話那邊好像有些動靜,聽起來他是站起來了,之後聲音略壓低:“嗯,逗你呢,別想太多了,你已經盡力了。”
林望舒:“說的是,我能做的也都做了。”
她手握一些線索,相信假以時日,總能有人做出來激光陀螺儀。
陸殿卿:“晚上想吃什麽?”
林望舒:“好像沒什麽想法……”
陸殿卿:“那去馬克西姆餐廳?”
馬克西姆餐廳是菲爾德先生開的,全部裝潢原版參考的巴黎馬克西姆,據說當業當天直接上了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
林望舒聽了,便有了興趣:“好!”
那邊挺貴的,據說吃一頓飯要一兩百,在當下人均月工資幾十塊的中國,那簡直是太奢華了。
不過陸殿卿不缺錢,吃就吃了!
陸殿卿在電話那頭也笑了:“嗯,下班我開車去接你,然後我們一起過去。”
掛了電話後,林望舒心情好多了,反正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盡力而為,哪怕做不好也沒辦法,生活還是得繼續,馬克西姆也還是可以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