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章(正文番外之陸崇禮毀子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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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上次的逛街之後, 陸崇禮對於兒子很有些恨鐵不成鋼,他甚至一度覺得:“我們兒子是不是有些過於呆板了?你不要教他書畫了,應該多跑出去玩吧?”
    他回憶道:“我記得我小時候, 總是會出去玩的。”
    雲菂瞥他一眼:“不要拿你和兒子比,我看我兒子比你強多了,我兒子這是規矩本分,你年輕時候那麽風流浪蕩, 你好意思說嗎?”
    陸崇禮無辜:“我是說我小時候。”
    雲菂嗬嗬一笑:“我記得你小時候出去玩, 都要三兩個丫鬟姐姐陪著吧?”
    陸崇禮:“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雲菂:“不記得了?那我們可以翻一下以前的照片,回憶回憶。”
    陸崇禮忙道:“那倒是不必了, 陳年舊事, 誰還記得?你今天不是約好了, 要和知義過去街上?今天我不加班,我在家照料著殿卿就是了。”
    雲菂輕歎了聲:“你安分守己就是了, 不要想太多, 兒子就是那性子,你改不了, 守在他身邊,他有什麽不會的, 你點撥點撥就是了。”
    陸崇禮應道:“我懂, 我懂,我們兒子就是這樣的了, 我要接受這一點, 並且因材施教。”
    雲菂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不過還是道:“行,交給你了, 我晚上回來查作業,不要亂折騰兒子。”
    陸崇禮含笑送走了妻子,又讓家中傭人忙去,他自己則是過去招呼兒子:“殿卿,你今天想做什麽?父親陪你。”
    陸殿卿想了想:“母親和我說好了,今天要畫畫的。”
    他笑著建議說:“殿卿。我找一幅畫,你來臨摹吧?等你臨好了,我給你點評。”
    陸崇禮便帶他過來書房,找了一番,找到了一幅卷軸,打開:“就這幅了,可以嗎?”
    陸殿卿好奇地看過去,就見那幅卷軸上麵有幾個字:清河上明圖。
    陸崇禮看著小家夥,略有些卷曲的烏發服帖地搭在腦門上,>
    他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殿卿就是乖。”
    說著,他便為他攤開宣紙,拿來了筆墨硯台,幫他準備就緒,將那清河上明圖鋪展開:“你慢慢臨吧,若有什麽問題,記得叫我,我就在隔壁房間。”
    陸崇禮交待過後,自己便過去了茶房,給自己沏了一杯咖啡,又拿來了一本往日喜歡看的書,就那麽品著咖啡,曬著太陽,看著書,倒是悠閑自在。
    他心想,兒子就讓他自己忙去吧,自己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他這麽看了一會書,就聽外麵客人來訪,卻是對麵的雷奉軍,都是街坊,平日裏很隨意了,便品茗閑聊,興致所起,對弈一把。
    雷奉軍下棋,喜琢磨,兩個人一盤對弈下來,已經是將近晌午了,送走了雷奉軍時,胡媽問起中午要吃什麽,他就隨意吩咐了幾句。
    一時看那書房中,根本沒什麽動靜,他笑歎一聲,想著自己把清河上明圖給這小家夥臨摹,他可算是遇到犯愁事了吧,估計臨不了多少就偷懶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根本不可能坐得住。
    他過去客廳裏,並不見人,估計是出去玩了,當下想著,回頭和他定定規矩,出門前還是應該和他提一下,不能這麽隨意。
    當下便問起來胡媽小家夥什麽時候出去的,胡媽卻是疑惑:“出去,沒見殿卿出去。”
    陸崇禮微挑眉,示意她先去做飯吧,他自己先過去書房,推開門一看,卻見偌大的老式圈椅上,穿著背帶褲的小家夥那麽小一隻,卻姿態端正地坐在桌前,握著筆,一絲不苟地埋頭苦幹。
    他負手,走過去,低首看了看,卻見兒子已經足足臨摹了一大片,所臨摹之處,一筆一劃都是很有模樣,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來說,已經很見功底了。
    他微吸了口氣,看著兒子,挑眉問道:“這都是你自己臨的?”
    陸殿卿抬眸,看向父親,恭敬道:“是。”
    陸崇禮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他頷首,歎道:“你先停下歇歇吧,我看看你臨得怎麽樣。”
    陸崇禮看著這小孩兒吭哧吭哧爬下椅子的樣子,越發歎息。
    本來是隨意為難他,誰想到他竟然踏踏實實臨了整整一上午,不免讓人驚歎。
    雖然他自己也是天分極好,自小過目不忘,於書畫上很有些造詣,但是要說他四歲時候,可沒有小家夥這定力————他這麽大正是滿街亂跑惹是生非的時候。
    隻能說,沒了嬌嬌軟軟的女兒,意外生了一個兒子,這兒子性子還和自己截然不同。
    要不是他長得和自己小時候很像,他真懷疑是不是抱錯了!
    他先仔細看了看他臨摹的,便簡單提了握筆的問題:“你現在到底小,手部肌肉力量還不足,手指力量和穩定性都差,可以試著練習手部精細力量,抓握的時候,你試著用全方位的力道,注意虎口部位的用力——”
    說著,他握了兒子的手:“你用手抓緊我的手指。”
    陸殿卿試了下,軟乎乎的小手,使勁地握住了陸崇禮修長有力的手指。
    陸崇禮看著他那很認真很用勁,仿佛吃奶力氣都使出來的樣子,有些心疼,也有些好笑,便越發悉心,教著他怎麽發力。
    教了一番後,飯也做好了,陸崇禮陪著兒子一起吃,又提起來:“等會你出去玩吧,對麵雷家的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可以玩,隔壁也有幾個孩子。”
    陸殿卿:“好。”
    於是吃過飯,陸崇禮便讓兒子換了一身衣服,又讓胡媽給他準備了零食塞兜裏,讓他帶著玩具小汽車和跳蛙等出去了。
    他到底不放心,正好自己出門辦事,便趁機遠遠地看了看,兒子正和對麵的雷正德一起玩著小汽車,兩個小家夥玩得不錯,他也就放心了,徑自去辦自己的事去了。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他閑淡地進了院子,誰知道一進來,便見女傭戰戰兢兢的,見到他後,忙上前打了招呼,然後說起來:“殿卿打架了,胡媽正在給他抹藥。”
    陸崇禮神情輕淡,微微頷首,沒說什麽,徑自進了房中。
    這時候,陸殿卿正乖巧地坐在那裏,繃著小臉,旁邊胡媽長籲短歎的,很是心疼,又開始說落隔壁雷家那孩子:“這孩子打小兒不懂事,家裏也不管管!”
    陸崇禮打量了一番,見兒子左邊眼角那裏有一塊淤青。
    他蹙眉,淡聲道:“這是怎麽了?”
    胡媽見他回來,便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地說了,其中自然又把隔壁孩子數落了一番。
    陸崇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讓胡媽先去忙了,他自己坐下來,仔細看了看兒子的傷。
    其實就是皮外傷,並不要緊,隻是這個地方太靠近眼睛了,如果略錯開一些,打到眼睛上,那後果不堪設想。
    他溫聲道:“殿卿,是和正德打架了?”
    陸殿卿抿著唇,不吭聲。
    陸崇禮微沉下臉來:“這麽沒規矩嗎?”
    陸殿卿正不開心著,聽到這話,委屈地瞥他一眼,才軟軟地道:“他打我。”
    陸崇禮:“他好好的幹嘛打你?”
    陸殿卿嘟著小嘴:“我們說好了,小汽車一人玩一會,我讓他先玩,然後該我玩了,結果他說話不算話,我就和他搶,他就打了我一下。”
    陸崇禮:“他打你,你沒打他?”
    陸殿卿看了自己父親一眼:“太爺爺說,不可以打人,而且他打了我後,我追著他,他就往家跑,他們家的保姆說不要打架,我就沒打成。”
    陸崇禮聽著,冷笑一聲:“那現在父親重新教你,誰打你,你就打誰。”
    說著,他又補充說:“不管因為什麽,不管你有沒有理,反正別人打你,你就打他,別人打你一拳,你就打他兩拳,明白了嗎?”
    陸殿卿默了一會,點頭:“好吧,我知道了。”
    陸崇禮看著這軟乎乎的兒子,怎麽看怎麽可以揉一揉的,規矩又乖巧,又想起隔壁雷正德那孩子,看著就很莽,虎生生的。
    自己兒子萬一打不過怎麽辦?
    可自己又不能動手幫忙,那樣有失體麵。
    這真是一個問題。
    陸崇禮憂心忡忡一番,終於想到了,便咳了聲,正色道:“現在,父親告訴你兩件事。”
    陸殿卿:“嗯?”
    陸崇禮起身,負手而立,開始教育兒子。
    “首先,你被人家打了,便是打得再狠,你不要想著找父母和家裏人替你討回公道,我的兒子在外麵受了欺負,我永遠不會管,你打不過,那是你活該,你也不許回到家裏給我哭。”
    陸殿卿聽著這話,仰臉看向父親,父親眉眼平淡,不過眸中透著嚴厲。
    他恭敬地道:“我記住了。”
    陸崇禮繼續道:“如果你打了別人,隻要你不是恣意生事,不是欺淩弱小,隻要你能說出你打人的理由來,並且得到我的認可,那可以,無論你把別人打得多狠,我都不會責備你,並且會幫你善後。你明白了嗎?”
    陸殿卿:“好。”
    陸崇禮:“記住這兩點。從明天開始,我會請一位師傅來指導你的功夫,書先不要讀了,字畫也不要練了,你現在先給我學打架。”
    陸殿卿:“是。”
    於是第二天,陸崇禮便已經找了一位師傅上門,這位師傅六十多歲了,是陳氏拳腳的十三代傳人,如今在天橋賣藝,陸崇禮也是重金聘請來教導自己兒子。
    於是從那天開始,陸崇禮便背著手,閑散地在庭院中散步,看著那陳老師傅操練自己兒子。
    軟糯的小娃兒時不時跌一個跟頭,有時候摔倒在他跟前,他眉頭都不皺一下,背著手,就那麽看著他繼續爬起來。
    胡媽很是無奈:“殿卿還小呢,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哪裏經受住這般操練。”
    陸崇禮卻依然讓那陳老師傅照舊,這些話並不在意。
    反倒是一向疼愛兒子的雲菂,那天歎了聲,道:“隨你吧,隻是也別太狠了,萬一傷到呢。”
    陸崇禮側首看一眼妻子,笑道:“放心,我心裏有數。”
    如此練了一個月,陸殿卿明顯比之前結實了許多,小胳膊小腿看著有力氣,就連吃飯都比平時有胃口了,甚至看著個頭都仿佛竄了一些。
    胡媽見此,自然放心了,雲菂也頗為滿意。
    那天陸殿卿終於忍不住問:“父親,我什麽時候可以不學了?”
    陸崇禮笑了:“我小時候也學過一些拳腳功夫,你如果能把我打倒,那就不用學了。”
    陸殿卿聽這話,仰臉,再仰臉,看到比自己高很多很多的父親。
    他聳眉,突然覺得,自己要一直學練拳腳了。
    陸崇禮笑著拍了拍兒子的小肩膀:“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強身健體非一日之功,你慢慢來吧。”
    不過話雖然這麽說,到底是降低了強度,從那天開始,每天隻需要練習一個小時的拳腳了。
    陸殿卿終於恢複了原來的生活,也去上了幼稚園,回家後看書寫字畫畫,每天再抽工夫練練拳腳。
    他自己照鏡子,也發現自己長高了,比雷正德高一些了。
    他便躍躍欲試,開始想著施展下自己的拳腳。
    一直到有一天,聖誕節,聖誕樹上掛了許多禮物,他和雷正德因為一個玩具打起來了。
    陸殿卿抓住機會,狠狠地揍了雷正德,把雷正德打了一個鼻青臉腫,哇哇大哭。
    打太狠了,這件事自然驚動了雲菂,雲菂無奈:“你看看你把兒子教的……學會打人了。”
    陸崇禮淡淡地道:“我們要相信兒子,他生性純良,不可能無緣無故打人的,你不用管,我來處理。”
    雲菂看他一眼:“可以,那我躲出去,裝不在家,你全程負責。”
    陸崇禮笑:“放心好了。”
    於是陸崇禮先去和自己兒子聊了聊,知道起因就是搶玩具,雷正德先動的手,他當下便讓人備了禮品,登門拜訪了雷家,誠懇道歉,並表示負責全部醫療費用。
    雷家其實心疼孩子得很,不過倒也沒法說什麽,陸崇禮又這麽誠懇的樣子,隻能算了。
    沈明芳不太高興,想說什麽,但是陸崇禮卻先發製人:“以後還是得管著孩子一些,平時有什麽,多說理,不能動手,殿卿這孩子學拳腳時,我是特特叮囑過,凡事千萬不要主動動手,人家不打你,你不能打人家,好在他還算聽話,從未主動動手過,我倒是也還算欣慰。”
    他頓了頓,才道:“隻是沒想到這次竟然把正德打成這樣,下手也有些狠了,回去確實得教育。”
    沈明芳臉色不好看,陸崇禮這意思仿佛自己兒子動的手,陸殿卿的錯竟然不是打人,而是“下手太狠了”,那意思本來就該打?
    不過她也不說什麽了,她知道是自己兒子先動的手,隻能吃個啞巴虧了。
    至於醫藥費什麽的,誰在意這個?
    一切平息,陸崇禮回到家裏,特意把陸殿卿叫過來:“幹得非常好,下次,誰敢先對你動手,就照現在這樣子給我揍。”
    陸殿卿點頭,恭順地道:“父親,我知道了。”
    陸崇禮看著這兒子,明明長個兒了,人也壯實了,但怎麽看著還是一臉恭順想讓人想揉一揉的樣子呢。
    他輕歎,想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估計就這樣了吧。
    一直到那一天,陸殿卿練習著拳腳,他慢悠悠地從旁看著的時候,陸殿卿突然衝他襲來。
    陸崇禮詫異,待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隻好接著。
    然而小家夥現在練得力道還挺大,像個小炮彈一樣衝過來,又施展所學技巧。
    陸崇禮竟然挨了那麽一腳,被他踢倒在地。
    他被摔得有些反應不過來,坐在那裏,有些不敢置信:“陸殿卿,你這個孽子,是不想活了嗎?”
    陸殿卿站在他麵前,很認真很恭敬地道:“父親,我從明天開始,可以不練了吧?”
    陸崇禮:“?”
    陸殿卿有些委屈地道:“你答應我的……你也沒說別的,反正隻要把你打倒就行了……”
    陸崇禮愣了好久,才長出了口氣,無奈:“我竟然和你母親說你生性純良?”
    這分明是滿肚子壞水,還專門來坑自己親爹的。
    他揚眉,坐在那裏,幹脆也不起來了,隻是笑道:“你自己覺得自己這麽做合適嗎?”
    陸殿卿:“兵者,詭道也,我不過是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陸崇禮深吸口氣,讚道:“可以!”
    他望著自己兒子,語重心長地道:“不過殿卿,你太爺爺要你背孫子兵法,你怕是隻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陸殿卿聽著,問道:“所以然是什麽?”
    陸崇禮伸出手,笑道:“殿卿,過來。”
    他這麽笑著時,溫潤的眸中仿佛有鉤子,陸殿卿不由自主走到父親身邊。
    陸崇禮待到兒子走近了,長腿直接一掃。
    “啪”的一聲,陸殿卿的小身子往一側斜飛出去,摔在地上,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後,才停下來。
    陸崇禮拍拍身上的土,好整以暇地起來了。
    胡媽聽到外麵的動靜,還以為什麽東西掉地上了,後來從窗外往外一看,頓時大叫一聲:“殿卿!”
    說著她推門撲了過來。
    雲菂聽到胡媽的聲音,也是嚇了一跳,忙跑出來。
    她們見到陸殿卿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頓時都嚇到了,忙扶起來看。
    雲菂扶起兒子,卻見他灰頭土臉的,兩眼茫然,一臉呆樣,心疼死了。
    她看看一旁的陸崇禮,瞪大眼睛,無法理解地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做什麽了?”
    陸崇禮很無辜地說:“我覺得殿卿已經學有所成,我們切磋了一下。”
    雲菂:“切磋?陸崇禮,你這麽大一個人了,你和四歲兒子切磋?你竟然欺負我兒子!你——”
    她無法理解地看著陸崇禮,隻恨不得直接把他撕成八塊,往日的優雅已經蕩然無存!
    胡媽簡直要哭了:“我可憐的殿卿,你沒事吧?好孩子,怎麽攤上這麽一個父親!”
    陸崇禮無奈地聳眉,也不好說什麽。
    胡媽是從小看著雲菂長大的,雖是仆,但也是半個長輩。
    他隻能含蓄地解釋:“其實沒事,他已經練了這麽久了,耐摔了,而且小孩子身骨軟,摔打摔打更皮實。”
    雲菂看著他,咬牙道:“我看你才欠摔打!”
    說完,趕緊和胡媽扶著兒子起來:“殿卿,你沒事吧?”
    陸殿卿剛開始的時候,被摔得眼冒金光,眼神有些恍惚,不過現在他慢慢冷靜下來了。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看自己母親,之後又看了看旁邊的父親。
    再之後,他便“哇——”的一聲哭起來了。
    哭得特別響亮。
    這可把雲菂心疼壞了,恨恨地對陸崇禮道:“還不趕緊準備去醫院!”
    陸崇禮:“犯不著吧……他沒事。”
    雲菂:“沒事?我現在把你從房頂摔下去,你能沒事?”
    陸崇禮無奈看著兒子,試圖和兒子講理:“殿卿,我建議你不要哭了,也沒那麽疼吧?你是男子漢,有淚不能輕彈,是不是?你打不過就認輸,不能用這一招吧,這樣有點賴皮了?”
    陸殿卿哪裏搭理他,哭得淚如雨下,一臉控訴地看著他,委屈巴巴的樣子。
    陸崇禮歎,無計可施:“也沒那麽疼吧……他學武術本來就天天摔,這算什麽,至於嗎?殿卿你這樣哭不合適吧?”
    雲菂從旁冷笑一聲:“陸崇禮,少說這些沒用的,趕緊去醫院!”
    幸好家附近總是有板車等著拉活,於是大家上了板車,雲菂緊緊地抱著陸殿卿,陸崇禮從旁小心翼翼地陪著。
    快到醫院的時候,陸崇禮體貼地道:“他已經不小了,你這樣抱著他也累,我抱著吧?”
    雲菂一臉防備地看著他:“你不安好心。”
    陸崇禮:“你腿不好,他太沉了,我怕對你膝蓋不好。”
    剛才太匆忙,家裏保姆並沒有陪著過來,雲菂想想也是,便讓陸崇禮抱著了。
    這時候醫院已經到了,陸崇禮抱著陸殿卿下車,雲菂陪著,匆忙過去了診室,大夫幫著檢查了一番,倒是說:“沒什麽要緊,隻是背部有些擦傷,抹點藥就好了。”
    雲菂聽著,這才放心下來。
    陸崇禮依然抱著陸殿卿,對雲菂道:“你去交費吧,我抱住他下樓。”
    雲菂:“你哄哄他,別惹他哭!”
    扔下這一句,雲菂趕緊去交費了。
    陸崇禮抱著兒子,大手輕輕地在他後背拍哄著,口中念念有詞:“別哭了,你真要哭嗎?我真不知道你還會這一招,你的眼淚怎麽說來就來?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讓你母親罵我是不是?”
    陸殿卿抽噎了下,含淚的眼睛委屈地瞥了一眼陸崇禮:“誰讓你騙我!”
    陸崇禮看著兒子這淚眼汪汪的小模樣,歎了口氣:“我那不是逗你玩玩嗎?”
    陸殿卿氣鼓鼓地道:“我也是逗你玩玩!”
    陸崇禮苦笑,抱著兒子,坐在旁邊的休息長椅上,之後拿了手帕來,幫他擦了擦掛在臉頰上的淚,溫聲哄道:“好了,別哭了。殿卿,也不是很疼,對不對?”
    陸殿卿委屈巴巴地道:“剛才挺疼的……”
    陸崇禮繼續誘哄:“那不是現在不疼了嗎?”
    陸殿卿嘟著小嘴不吭聲。
    陸崇禮歎了一聲,試圖講理:“這事我們得從頭說,你看,是你說兵不厭詐,說出其不備,我這不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總不能隻許你坑我,不許我坑你吧?我們做人得講道理,對不對?”
    陸殿卿聽這話,看了陸崇禮一眼,那眼淚馬上汪汪地泛起來了。
    那分明是不想講道理的樣子。
    陸崇禮隻好棄械投降,趕緊哄道:“那我們不講這個,不講這個了。好了,殿卿不哭了。”
    可是陸殿卿的眼淚已經要溢出來了的樣子。
    陸崇禮沒辦法,隻好低聲下氣地道:“對不起,是我錯了,父親給你賠禮,可以了吧?”
    陸殿卿扁著小嘴,睜著大眼睛,開始提要求:“那你以後不要讓我練拳腳了。”
    陸崇禮無奈,低聲哄著道:“那不是強身健體嗎,你看你練了後,越來越厲害了,對不對?你把雷正德打了,他再也不敢搶你玩具了。”
    陸殿卿沒吭聲,他覺得父親是對的,但是每天都要練,他又有些不耐煩。
    陸崇禮便道:“要不這樣吧,以後每周練三次,每次一小時,這樣也能達到強身健體的目的,可以嗎?”
    陸殿卿還是不吭聲。
    陸崇禮看看那邊方向,妻子還在交費,他便壓低了聲音,協商道:“你如果答應的話,我拿出我的私房錢,給你買那個b29轟炸飛機模型,正好和你現在的成套,不會讓你母親知道,買了放你太爺爺那裏,你去了就可以玩。”
    這些都可以拆開來玩,零部件太多,雲菂並不喜歡家裏太多這種零件,又認為陸殿卿玩具已經很多了,就不太想給他買。
    陸殿卿看著陸崇禮,有些心動的樣子,不過卻嘟嘟著嘴沒吭聲。
    陸崇禮低聲誘哄:“怎麽?你不是想要嗎?”
    陸殿卿垂著睫毛,慢悠悠地說:“可是……上次看到一個金屬鋁的,我覺得也不錯,如果都買的話,放在一起,更好玩。”
    陸崇禮疑惑:“金屬鋁的什麽?”
    陸殿卿:“那個是今年才出的,型號是東風102,是仿製蘇聯米格19,叫59式殲擊機。”
    陸崇禮狐疑地打量著兒子那哭唧唧的小模樣,半晌,終於歎道:“你倒是如數家珍?早惦記著了?借著這機會,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
    陸殿卿扁著唇,看了一眼正往這個方向走來的母親,一臉不高興地道:“你不買那就算了吧……”
    陸崇禮看看不遠處的妻子,無奈:“可以,都買,都買!好,我們成交,就這麽定了。”
    說話間,雲菂已經過來了,她打量著這父子兩個,疑惑起來:“崇禮,你又欺負兒子了?”
    陸崇禮無可奈何:“不,我是被欺負的那個。”
    陸殿卿小聲和母親打了招呼,之後便打了一個哈欠,借勢趴在父親懷裏,一副要睡著的樣子。
    陸崇禮側首看了眼這趴在自己肩頭的小腦袋,心想你就裝吧。
    雲菂見此:“我已經拿了藥,我們先回去吧,我看殿卿困了。”
    當下夫妻兩人出了醫院,往常醫院外總是有板車的,不過今天卻恰好沒有,等了一小會,幹脆兩個人走路回家,陸崇禮就這麽抱著兒子。
    雲菂從旁看著,怕他睡著後著涼,便道:“你把你的西裝解開,這樣裹住他,免得凍著。”
    陸崇禮歎:“不至於,現在又不是很冷。”
    雲菂就要解下自己的羊毛披肩,陸崇禮見此忙道:“得,我來吧。”
    說著,解開扣子,用外套裹住兒子小小的身子。
    兩個人沿著馬路往前走,這麽走著的時候,陸崇禮突然道:“這小家夥心眼還挺多,知道坑我了。”
    也不知道現在是真睡著還是假睡著……
    雲菂一聽,輕哼:“你好意思提,和你兒子耍什麽心眼?你好意思嗎?傳出去不怕別人笑話你?”
    陸崇禮很無辜地聳眉:“我就逗他玩玩……”
    雲菂:“陸崇禮,以後,你要玩出去和別人玩,不要逗我兒子,解放了日本鬼子跑了,你是不是閑得慌?”
    陸崇禮認命地道:“我知道了……”
    等回到家後,陸崇禮拍了拍兒子後背,發現他果然睡著了,他能聽到他細微勻稱的酣聲,雲菂見此,想著幹脆讓他睡一會:“等會吃飯時候再叫他吧。”
    陸崇禮便徑自把他抱回他的房間,小心地把他放在他的小床上。
    放下的時候,卻發現他的小手還攥著自己襯衫袖子。
    他便放輕了動作,半俯著身,盡量放輕了力道,小心地將他小手掰開,這才把他放平了,又給他脫了鞋子,放好小腿小手的,蓋好小被子。
    他起身要走,卻在這時,借著外麵的月光,看到他稚嫩的小臉上還殘留著一點淚痕。
    他低頭打量了一番,眸中便泛起疼惜來,笑歎:“這小家夥……”
    俯首,他以很輕的動作,吻了兒子稚嫩的臉頰。
    之後才起身出去,又小心地為他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