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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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 弗洛斯軌道的另一側。
    一艘巨型戰列艦靜靜懸浮在虛空中,它的體積極大,遠遠望去如同一座漂在星河中的城市。
    船頭方向有一座大型起落平台, 上麵停泊了數百架輕巧的戰鬥艦載機, 以及數十艘小型突擊艦和驅逐艦。
    在戰列艦的旁邊, 還懸停著三艘體積小了一半的巡洋艦。
    它們個個裝載著無數武器模塊, 任何一艘都無法通過聯邦邊檢, 而且還會因為攜帶太多違禁重火力武器而被拘捕。
    但是,它們船身上張狂耀眼的四色標,四把鋒利的劍刃, 很清晰地昭示了身份。
    它們永遠不會去通過檢查。
    相反。
    它們隻可能去將檢查點空間站轟得粉碎。
    “所以,這就是全部了?”
    戰列艦上層甲板的指揮室內。
    有個人站在舷窗旁邊, 看著投影台上顯示的照片,冷笑一聲。
    她個子不高, 灰色長卷發鬆鬆地編成麻花辮垂在腰間,長了一張無害的娃娃臉,看著很年輕甚至有些稚嫩。
    然而整個指揮室內幾乎沒人敢抬頭看她。
    在諸多八星級別的高手裏,天災的軍團長之一,“瘟疫”梅拉妮無疑是外表和內質反差最大的那一個。
    然而鑒於那些彪炳輝煌的戰績, 以及其殘忍暴戾的性格,沒有任何誰敢因此小覷她。
    “我就去了幾個月。”
    她有些好笑地說道, 然而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 “瑟蕾亞就被判官殺了——”
    旁邊有誰歎了口氣。
    “閣下。”
    有個暗金色短發的女人沉聲開口道, “我知道瑟蕾亞和你關係最好,但她太想要那個魔人, 因此得罪了科隆家族, 所以教團——”
    “我養大了她, 傑奎琳,你不懂。”
    梅拉妮打斷了她,“無論是科隆也好,教團也好,誰都知道這件事,但他們還是殺了她。”
    “我很懂你在說什麽,閣下。”
    傑奎琳皺眉道,“你把瑟蕾亞當做你女兒,盡管你比她大不了很多歲,現在你覺得教團在打你的臉。”
    梅拉妮冷笑一聲,“哦,你明白啊,所以你想說不是這樣嗎?”
    “呃,閣下。”
    另一個黑頭發的男人插話道:“我覺得教團沒必要針對我們,無論判官的上級是誰,他也隻是接到了命令——”
    他停了停,“他們控製了科隆家族,這隻是一種示威,告訴整個宇宙,不要招惹科隆,因為那等同於和教團作對。”
    “沒錯。”
    傑奎琳點頭道:“判官的能力我聽說過一點,規則類,若是想無聲無息殺掉瑟蕾亞,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但他偏偏選擇讓審判者實體化,弄出那麽大的動靜,直接劈開了整個切割者號。
    這意味著什麽?
    即使大多數人不知道教團的存在,更不清楚教團和判官的關係,但應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傑奎琳:“這意味著他是故意的。或者說,他接到的命令就是這樣。”
    梅拉妮臉色不太好看,但顯然也聽懂了他們的意思。
    “沒關係。”
    天災的軍團長淡淡地說道,“教團的先知位置空懸多年,七個使徒沒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沒敢暴露身份,斯通家族和唐家都在盯著他們——”
    “教團的威脅太大了。”
    傑奎琳向後仰靠在座位上,“像是斯通們努力多年才將整個朱奧掌控在手中,若是太陽之手使出能力,就算他們五兄妹能夠完全魔化而安然無恙,但他們辛苦經營的一切都會在一夕間覆滅,唐家也一樣。”
    所以越是位高權重的統治者,越不願在明麵上得罪教團。
    若是大家魚死網破,也總有更吃虧的那一方。
    “至於使徒們為什麽不暴露身份——我倒是覺得對那些人而言,沒什麽‘不敢’的,或許隻是因為有別的計劃。”
    梅拉妮沉默了一會兒。
    她並不像是外表這麽稚嫩,自然很清楚這其中的關節,傑奎琳也是在側麵提醒她。
    他們惹不起教團。
    “而且。”
    傑奎琳不依不饒地說道,“他們不斷納入新的血液,據說如今大使者的位置已經被補全了一半。”
    教團在曾經的戰爭時期也有消耗,因為他們的高層都是元能使用者,自然不會在和魔人的戰爭中退縮。
    指揮室裏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那些大使者不是七星就是八星,大部分人都身份不明,而且相比起幾乎不會露麵的使徒,這些人的活動更加頻繁。
    每次他們出手,都會給教團的敵人造成巨大的損失,以威懾所有不將教團放在眼中的勢力。
    “他們怎麽做到的。”
    梅拉妮有些煩躁地說,“天底下的高手都被他們籠絡到一起了嗎?”
    “閣下,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傑奎琳揉著眉心說道,“這些人未必是被拉攏的,教團或許是什麽辦法,首先篩選身具天賦的人,然後再將他們培養成這種級別的強者?”
    “好吧。”
    梅拉妮冷笑一聲,“我理解你的意思了,就是說我們惹不起他們,是嗎。”
    傑奎琳沒有說話。
    梅拉妮見狀搖搖頭,“好吧,你們知道這幾個月我去了什麽地方嗎?”
    幾個指揮官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他們本來以為她不想說,或是去了什麽十分偏遠的未探索星域,閉關修煉能力去了。
    “我去了聖域。”
    梅拉妮抱起手臂,“沒錯,升天之環的元能圍牆正在削薄,而且已經被撕裂出許多縫隙,我在聖域裏見到了不止一個魔人。”
    幾個指揮官震驚地看著她。
    他們都是五星六星的實力,和魔人的接觸十分有限,有些人甚至根本沒見過活的魔人。
    “有個魔人向我提出了邀請,我拒絕了。”
    梅拉妮看似平靜地說道,“它們想殺了我,然後我們在一個類似空間斷層的地方戰鬥。”
    她以為時間隻過了幾個小時,但等她殺出來,竟然已經是幾個月之後了。
    “閣下——”
    有人低聲問道,“他們邀請您做什麽?”
    “與他們合作。”
    梅拉妮冷哼一聲,“鏟除人類當中的頂尖高手。”
    指揮官們麵麵相覷。
    “當然不是我親自上,他們不至於蠢到認為我可以殺了太陽之手,或者戴蒙·斯通那樣的人。”
    梅拉妮歎了口氣,“隻是一些陰謀詭計,挑唆他們內鬥。”
    對比其他年輕指揮官的不安,傑奎琳顯得十分冷靜,“它們可有許給您什麽好處?”
    “更多的元能。徹底變成魔人,類似這些吧。”
    梅拉妮興趣缺缺地說,“雖然整個人類社會給我的惡意遠遠多於善意,但我也沒想過徹底摧毀它。”
    指揮官們都沒說話。
    他們燒殺搶掠目無法紀,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生活無拘無束,快樂恣意。
    也沒人真的想去毀滅世界。
    “但無論我的選擇如何,戰爭已經開始了。”
    ……
    與此同時,在千億光年之外的遙遠星域。
    阿爾肯軌道上,塵埃和冰晶組成的環帶上,飄散著大大小小的飛船的殘骸,以及空間站牆體的碎塊。
    這是多年前的戰爭遺留下的痕跡。
    阿爾肯主星曾經擁有數億人口,是聖域的經濟貿易文化中心之一,也是最繁華的宜居星球之一,又因為其特產霞晶礦而聞名。
    曾經繁榮輝煌的城市,如今變得滿目瘡痍。
    在中心城商業區,一片荒蕪頹敗的街道上方,空間倏然扭曲。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
    黑發綠眼的青年悄無聲息地落在樓頂。
    他的視線環顧四周。
    摩天大樓間的橋梁破損、地下的隧道坍塌、四處都堆積著被燒得隻剩骨架的載具殘骸。
    那些戰時搭建的基地、瞭望塔以及各種防空設施,如今都變成了廢墟,糾結纏繞的鐵絲網上殘留著斑斑痕跡。
    “?”
    什麽情況。
    不久之前,那個魔人最初想要吞噬他。
    然而等到他們交手,它就發現它的實力遠遜於他。
    當時它還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像它錯判了他的力量是一件非常離譜的事。
    然後它就跑了。
    它顯然也吞噬過空間類能力者,因此可以用元能瞬移傳送。
    可惜秦梟也是此道高手,因此沒費什麽力氣就追上了它。
    然後它又跑到了遺失之域,一邊躲他一邊呼朋引伴想要群毆。
    幾番折騰,他也無師自通了如何進入那個碎片空間,並且幹翻了一票魔人。
    唯一令人頭痛的是,遺失之域裏的時間流速是忽快忽慢的,而且隻要在裏麵進行移動,再跑出來的時候,就不是進去的那個坐標了。
    所以等一切了結之後,已經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
    而且他還出現在這個莫名其妙的鬼地方,活像是那種末世電影裏的樣子。
    不過說起末世——
    秦梟心中隱隱有了預感。
    他都不用放出精神力,隻憑借聽覺,就能察覺到,在千多米之外的地方,一場混亂的多人戰鬥正在進行。
    黑發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在幾條街之外的廣場上。
    周圍是傾塌的商城建築,以及或倒或立的巨幕廣告屏,地上撒滿了各種金屬和玻璃碎片,一閃一閃折射出刺眼的光。
    廣場中央有十數個身受重傷的人類。
    他們在一群魔人的圍攻下,且戰且退。
    這些人全都是五級異能者,然而在魔人麵前,即使元素化也會被擊傷,更何況這些人也不都是元素類能力。
    他們當中唯一一個能夠治療的,已經因為脫力而完全昏迷過去,剩下的人隻能憑著自愈戰鬥。
    這些人身上裝備精良昂貴,從光腦到武器都是製式的,隻是那些儲能工具裏都空空如也,顯然是消耗過多又得不到補充。
    雖然說,當麵對有些實力的魔人時,除了異能之外,再沒什麽能用的東西了。
    除非能徒手變出軌道級武器,那或許還能試試轟開魔人堅不可摧的鱗片。
    雙方纏鬥了幾分鍾,不約而同都開始後退。
    那些魔人的鱗片色澤各異,身上筋骨裸露,血肉外翻,顯然也是被異能傷到。
    它們也被奪走了一部分元能,因此雖然看著更有氣勢,但也不比那些人類好很多。
    兩邊不斷後退,在拉開一定距離後,魔人們低吼著轉過身,迅速消失在重重斷壁殘垣的樓體間。
    廣場上的人們紛紛鬆了口氣,上藥的上藥,吃東西的吃東西,還有人直接倒在地上睡著了,總之都在想辦法恢複狀態補充體力。
    他們看上去也對這種狀況司空見慣。
    “這裏有能用的遠程通訊陣列嗎?”
    忽然間,他們聽到旁邊傳來了一道聲音。
    “什麽人?!”
    睡著的人紛紛驚醒。
    清醒的人更是滿麵震驚,難以置信地看向聲音來源地。
    廣場上驀然刮起一陣大風,破碎的廣告牌被吹得嘩嘩作響。
    黑發青年袖手站在一邊,長風衣的衣角依然安靜垂落著,從袖口到靴底都沒有半點血跡,像是完全沒經曆過戰鬥一樣。
    他的半臉護麵上也沒有絲毫刻痕,那雙露出的綠眼睛如同刀鋒般凜冽,又充滿了壓迫感。
    “?!”
    人們麵麵相覷。
    他們都是耳聰目明的高級異能者,五感敏銳得難以想象,偏偏沒人知道這家夥是怎麽出現的。
    他們試圖在對方身上找到魔人的特征,卻也失敗了。
    “沒,沒有。”
    一個人放下了手裏的營養針劑,“這裏不可能和外界通訊,甚至不可能出去。”
    秦梟沒說話。
    或許是他沒表現出很強的攻擊性,那些人又放心了一些。
    另一個人也壯著膽子道:“這裏是魔人君主的領域。”
    秦梟能感覺到這裏存在元能,或者說整顆星球都充斥著元能。
    但那種力量並非是發散的、也並非是遊蕩在空中可以被吸收的,它好像被某個人操控著,因而不能再被自己奪取或者使用。
    秦梟:“……你們出不去?”
    他能感受到這些人體內都有元能。
    “呃。”
    他們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我們雖然吸收了一些元能,但沒有誰能夠魔化。”
    秦梟:“?”
    秦梟:“你們有元能多久了?”
    他們猶猶豫豫不想立刻回答。
    他卻沒這麽有耐心,直接粗暴地掃了這些人的記憶。
    秦梟有些意外自己得到的答案。
    這些人都是聯邦的光榮艦隊的成員,都是比較年輕的普通士兵。
    然而在進入光榮艦隊前,他們也曾在各種衝突星域服役,也算是身經百戰了。
    在魔人封閉聖域之前,升天之環內部的星球上,還是有一些活人存在的。
    聖域裏的居民幾乎都被魔人殺完了,因此這些人並非土著,而是從外麵殺進魔人占領區域的人。
    聖域被封鎖之後,他們也被迫陷入了沉睡。
    直至幾個月前,這些人陸陸續續地清醒,睜開眼睛後,憑借著隨身攜帶的一些太陽能電子設備,判斷出已經過了許多年。
    然後他們開始麵臨源源不斷出現的魔人。
    那些魔人試圖啃噬他們的血肉,以此得到和他們一樣的能力。
    然而魔人們不會將他們全部殺死,而且每次來的都不是同一批魔人,或者說,一個魔人隻要吃到了他們,就不會再出現了。
    時間一長,這些人也明白了。
    在這個領域之中,他們就是被圈養的飼料,他們得以活著,也是為了讓更多魔人有機會來吃一口。
    畢竟他們都是很強的異能者,一般的重傷並不會死,憑著自愈也能挺過去。
    這座城市裏也有許多保質期長久的儲備食物,對他們來說完全足夠了。
    隻是這樣的日子似乎毫無盼頭。
    已經有人因此瘋掉了,或是直接變成了失去理智的魔人,然後離開了隊伍。
    “啊——”
    在秦梟查看記憶的期間,有人試圖抵抗,卻隻是徒增痛苦,最終抱著頭蹲了下來。
    “你?!”
    他們紛紛色變,“你在做什麽?”
    還有人想要發動攻擊,然而還沒等抬起手,恐怖的精神威壓當頭落下,將他們生生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黑發綠眼的男人依然站在原地,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你們都清醒幾個月了,還做不到魔化?”
    那些人無法移動,然而並非無法思考,聞言都有人羞愧,有人不服,還有人非常憤怒。
    “不然呢?!”
    有人大聲說道,“即使是戰爭時期,也有許多人花費一兩年才掌握魔化呢!”
    “廢物。”
    秦梟冷冷地輕嗤一聲,“那種東西不是半小時就能學會嗎?”
    “?!?!?!”
    那些士兵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好像他說出什麽非常離譜的話。
    “你是這樣的嗎?”
    有個人喃喃地問道。
    秦梟當然不是。
    他連半小時都不需要。
    秦梟:“是我的——”
    隊友?合夥人?合作者?朋友?
    有一瞬間,他覺得任何稱呼都變得空虛單薄,都無法準確形容那個人在自己心裏的位置。
    他覺得每個詞都可以,又覺得每個詞都不可以。
    那個人好像是這些概念的集合體,又好像不屬於其中的任何一個。
    然後他意識到,她好像已經足夠特殊,讓他無法用這些能夠形容別人的詞去稱呼她了。
    秦梟:“——我認識的一個人。”
    最終也隻變成了這種看似生疏的稱呼,好像是要掩飾什麽即將從心裏噴發出的感情。
    沒關係。
    他這麽想著。
    等他見到她之後,或許他們可以一起在聖域轉一圈,將那些魔人主君找出來幹掉,並且找到某些問題的答案。
    反正無論如何,她絕不會嫌棄元能太多,也絕不會放過能痛快幹架的機會。
    或許在這一切了結之後,他也可以知道,自己究竟對她抱有什麽心態。
    秦梟看向那些傾塌的建築和設施。
    那些牆角蔓延著青苔的綠意,蔥蘢的野草在縫隙裏倔強地生長,似乎在宣告著即將到來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