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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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璿:“這應該不是紋身師傅的作品吧?否則手藝也太好了。”
    “不。”
    薑靨伸手捏捏她的臉, “正式加入製約生效之後,就會自動擁有這個破東西——當然你可以選擇位置。”
    蘇璿端詳著那個紋身,忽然想到多年前的一幕, 當時她和薑靨在夜市裏散步,後麵偶遇了某個紅毛。
    蘇璿一巴掌拍在白發青年的腦袋上,“你!你和邵虹!你倆在我麵前裝不認識!”
    “冤枉啊——”
    薑靨舉手投降,“我確實不認識他,我知道他是術師, 但那也算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而且他弟弟其實也不知道我是誰。”
    他隻澄清自己,當然不會為邵虹辯解, 然而蘇璿倒是知道, 邵虹和其他的大使者也不熟,當時那個表現也不是在演。
    蘇璿:“邵雨霏不知道你是大使者?”
    “他不知道。”
    薑靨攤開手, “他知道我是神教的人, 知道我是情報販子,但他不知道我的等級, 否則他不會輕易來找我的。”
    蘇璿大無語,“惡魔在你的地盤上殺了邵雨霏,你就一點數都沒有嗎。”
    薑靨再次搖頭, “他動手的時候我恰好不在, 否則他當然不會這麽做。”
    蘇璿鼓起臉,“反正你騙我的次數很多。”
    “確實。”
    薑靨點點頭也認了,“不過,你們倆有些事也不會對我說, 對吧, 我保證我沒有真的做過什麽傷害你的事。”
    蘇璿白了他一眼, “那隻是巧合,隻是因為並沒有人想通過你——”
    “不完全是。”
    薑靨打斷了她,“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如果想殺你,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兒,雖然你的賞金不是什麽巨款,但我一向不會嫌錢多。”
    蘇璿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剛剛到暗星那幾個月被人追殺的時候,“所以為什麽沒動手?”
    “不知道。”
    他想了想,“或許是覺得這個小孩挺不容易吧,還有你當時看上去很慘,但你的眼神卻不讓人覺得可憐——”
    薑靨沒再說下去,“而且追殺你的人砸了我的店,我得先宰了這種畜生,否則以後會有人覺得我好欺負,來找我的麻煩呢。”
    蘇璿笑出聲來,“堂堂神教的大使者,居然會怕暗星地下街的渣滓。”
    “我不是怕他們,我隻是不希望泄露身份。”
    他停頓了一下,“我不是每天都在一個地方,畢竟你知道米嘉是個甩手掌櫃——”
    “噗。”
    蘇璿樂了,“好吧,你很忙。”
    “沒錯,還要小心斯通家族那些眼線,他們可是很熱衷於挖出神教成員的身份。”
    他有些嘲諷地說道,“233號星其實是判官的地盤,但那家夥太沒有邊界了,什麽貨色都收,手下充滿了毒販人販子各種渣滓。”
    蘇璿頓時想到當年那個銀狐的任務還是薑靨給牽線的,“你發的任務害死他的手下,他沒找你的麻煩?”
    “哦,他不知道是我幹的,再說他對那些手下也沒有什麽真情實感。”
    薑靨無所謂地說,“而且他打不過我。”
    飛船繼續航行。
    切爾菲位於奧林匹斯外圍。
    這裏與聖域依然有一段不斷的距離,作為中轉點倒是剛剛好。
    蘇璿大致計算了一下,如果在切爾菲能補滿能源,這裏指的是燃料箱填滿外加機庫裏的儲備塞滿——那麽足夠她一直躍遷到聖域。
    “你可別坑我。”
    蘇璿已經回到了駕駛座的椅子上,“魔人主君,我不知道哪一個,可能隨時來找我,所以我最好還是不要在城市裏逗留太久。”
    “沒關係。”
    白發青年靠在椅子上,懶懶地開口道:“無論你將會麵臨什麽,那都不會是單純的戰鬥,主君和眷屬可是不一樣的。”
    蘇璿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接著想起身邊這家夥的實力似乎也夠格了。
    曾經秦梟說薑靨的元能儲量是七星八星之間。
    現在在她看來,對方應該是有八星的元能了,隻是不知道能不能進入三階魔化。
    蘇璿直接問出口了。
    薑靨用一種仿佛沒骨頭般的姿勢懶散地靠在座位上,“能,但是時間很短。”
    蘇璿有些詫異。
    除了體力問題,還有另一件事限製魔化時間。
    ——完全形態的魔化,徹底的非人,也會讓人的意識迅速變得模糊,如果不能及時解除,大概率完全變成魔人。
    蘇璿:“我比較好奇哪一個對你影響更大。”
    薑靨懶懶地搖頭,“當然是第二個,每次變成那個樣子,我都會覺得特別困,恨不得立刻睡一覺。”
    蘇璿:“……”
    其實她也差不多。
    但她不是困,而是總覺得自己在失去對外界的一切知覺,然後腦子裏仿佛塞滿了漿糊,漸漸變得無法思考。
    蘇璿:“所以你不去挑戰主君?是因為你覺得自己肯定不行?”
    “啊。”
    白發青年懶洋洋地頷首,“無所謂吧,那種事情成與不成,區別都不是很大,人的欲望永遠不會填滿,每次變強,隻是上了一個台階,然後看到更多還沒攀登的台階。”
    “話是這麽說——”
    蘇璿也窩在座位上,“反正我是想試試的。”
    薑靨微微側過頭,“加油哦。”
    蘇璿也側過頭看著他,剛想抬起手,又意識到他倆座位距離不止兩臂,幹脆伸出一根沒有魔化的、白花花的觸須。
    薑靨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揚起一根細細的觸肢。
    他倆就隔著幾米的距離,在空中擊了個掌。
    如果那算是“掌”的話。
    “……”
    等到他們抵達切爾菲時,蘇璿在軌道上就能感覺到元能的氣息,但那十分微弱,好像這裏出現過魔人,但又不是很強。
    薑靨的朋友經營的空港在一座城市的邊緣,她沒費什麽時間停下了船。
    通過和外麵的員工聊天得知,這附近確實出現過魔人,隻是在戰鬥過後又離開了。
    薑靨直接去找他的朋友了。
    蘇璿則是離開空港到外麵轉了一圈。
    陰霾的天空是鉛灰色,這座小城市籠罩在蒙蒙細雨裏,街上不斷有機器運作的聲音,伴隨著細碎的低語。
    她看到許多傾倒的橋梁、垮塌的隧道,亂石堆積成山。
    機器人們忙碌著進行休整工作,為了防止打擾,附近還拉起了封鎖線。
    有些居民樓遭到了破壞,許多人在廢墟裏翻找著自己的財物,還有人受了傷坐在遠處,有對父母正哄著哇哇大哭的孩子。
    旁邊是一些膠囊房組成的臨時安置點,配有全套的發電設備,外麵有著聯邦緊急災難應變局的徽標。
    更遠處是一座臨時搭建的露天診所,裏麵有幾個異能者疲憊地坐著,有個剛剛傷愈的人正向他們道謝。
    相比起那些真正慘烈的地方,這裏的情景倒是還不算什麽。
    但她止不住想到阿爾卡迪亞的靜謐祥和的城市,前一刻他們還在光腦商店裏抽獎,這一刻就要麵對滿地傷員。
    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然後她意識到自己幾乎可以去往這個宇宙裏的任何一個地方。
    然而大多數人不是這樣,他們生活在某個星球某個城市裏,當魔人出現,一切就毀了。
    她漫無目的地在雨中行走,附近偶爾走過幾個行色匆匆的路人。
    街口有一對情侶正在進行劫後餘生的擁抱,然後牽著手互訴衷腸,說完又抱到了一起。
    蘇璿從他們旁邊經過,發現雨勢稍大了一些。
    細雨淅淅瀝瀝地打在磚石地麵上,渾濁的雨珠四處飛濺,敲擊出雜亂的聲響。
    磚塊罅隙裏的水和血混雜在一起,變成了黯淡的暗紅。
    ……
    聖域。
    城艦懸停在軌道上。
    秦梟看著舷窗外的青綠色的星球,試圖想些什麽平複心中的怒意。
    關於隊友和術師,關於隊友為術師做的許多事,譬如特意殺死他的仇人,譬如得到消息後立刻向他傳訊等等。
    再聯想到她曾經說過的,如果術師身份隻是個維修工人,她會願意約他,那這其中的意味就昭然若揭了。
    顯然,她大概是忽然想明白,無論術師的身份是什麽,因為她對他的好感,她都會做出那些事。
    他們一起殺了惡魔。
    至於除此之外,他們還做了什麽,或者是否達成過某種約定,建立了某種關係,那是倒吊人也不知道的,畢竟那就是隱私了。
    而且江潮對這些事也不太感興趣。
    還有——
    蘇璿是為了術師而改掉了昵稱嗎?
    秦梟不願再想下去了。
    另外,剛剛他忽然想到倒吊人記憶裏的太陽之手很眼熟,於是又一次查看江潮的記憶,果真發現了與蘇璿相關的畫麵。
    令人意外的是,江潮還真的與蘇璿短暫地見了一次,雖然前後不過幾分鍾。
    記憶裏的雇傭兵倒是沒什麽變化。
    當然,極化和魔化,將她的時間徹徹底底永遠定格在十八歲,除非有意為之,否則本體外表確實也不會再變了。
    而且他覺得她沒什麽可變的,她已經無可挑剔了。
    江潮極度珍視和那位公爵閣下相處的時光,秦梟在翻看這段記憶時受到了巨大的阻撓。
    倒吊人並不介意他知道伊甸大公真實的身份,隻是不樂意分享那些有關尤莉的回憶罷了。
    秦梟知道了太陽之手的身份,也並不覺得意外。
    太陽之手一直如同神秘的傳說,必然有掩護身份,至於是公爵還是國王還是其他的什麽,那都沒什麽值得驚訝的。
    暫且不提倒吊人和太陽之手間的主從關係——說實話他一點都不關心這個,教團的辛秘大多數和元能與魔人有關,這已經是他最不感興趣的東西之一了。
    畢竟融合了主君元能、喚醒了元核的記憶之後,這個領域對他而言已經沒有秘密了。
    現在,關於教團的事,他隻在乎那些和蘇璿相關的。
    江潮並不在乎蘇璿如何,然而伊甸公爵隨口說出的任何話,她都會牢記在心裏。
    譬如某位雇傭兵小姐在宴會早退,跑去和某個斯通約會了。
    那一夜千裏迢迢趕來的斯通有兩個,血紅琥珀號和燃燒的紅寶石號,相繼在朱奧星域所屬的地盤降落。
    對了。
    安柏·斯通。
    他早就知道這家夥圖謀不軌!
    自打隊友和斯通家的老二首次見麵,為了那個判官而達成暫時的合作關係——
    那時候他就覺得整件事都很奇怪!現在看來果然不是自己反應過度,就是那個該死的斯通早就心懷鬼胎!
    然而江潮並不清楚那一夜具體發生了什麽,她不可能用精神力掃視斯通家族的地盤。
    太陽之手自然也不會這麽做,而且她對具體細節也不感興趣。
    所以除了蘇璿和某個斯通共度一夜之外,她們也不知道更多了。
    雖然倒吊人腦補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從他們隻是一起喝酒談事再到兄妹丼之類的令人槽多無口的玩意兒。
    但那些都隻是她自己開的腦洞罷了。
    秦梟又止住了想法。
    他其實早就該想過這些可能,不是嗎?
    他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她一向是這樣,或者說,雇傭兵們過著那樣的生活,尋歡作樂也是常事——
    當然並不是每個雇傭兵都這樣,而不同的雇傭兵找樂子的方式也不同。
    他不會拿自己去當例子,畢竟他已經清楚自己不是人,而且成長過程也和正常人類不一樣。
    好吧。
    他可以找到很多理由,然而都掩蓋不了他心裏的悔意。
    如果他早點表明心跡,如果沒有說出那些假裝不在意的話,如果他少說幾句嘲諷,多說幾句真心話——
    可惜沒有如果了。
    秦梟一手按在舷窗上,隻覺得恨不得將眼前的一切都炸得粉碎。
    算了。
    想點別的,比如如何找到她,比如剩下的主君們。
    關於它們的信息,在殺死貪婪之王後,他也得知了大概,剩餘的情報,也在倒吊人的記憶裏補全了。
    目前最有可能向蘇璿發出召喚的,大概有兩個。
    嫉妒之王,據說是一個晶體,能夠借由眷屬直接得到能力。
    欲望之王,據說每個看到它的人,眼中呈現的它的形象都是不同的。
    前者喜歡那些破壞力極強的異能,後者青睞規則類能力。
    “閣下。”
    韓豫暗含恐懼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秦梟沒有回身。
    “倒吊人消失了。”
    秦梟當然知道這件事,聞言也沒說什麽。
    他用了一些手段,能追蹤江潮的位置,如果她要回教團的老巢,那麽他一定會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在倒吊人的印象裏,蘇璿的存在對教團似乎有些特殊的意義,然而江潮不知道更多的細節。
    所以,說不定蘇璿曾經或是現在,就在教團的地盤上做客呢。
    ……
    切爾菲的城市依然沐浴在雨中,街道變得朦朧灰暗,一切仿佛都蒙上了模糊的幕布。
    玻璃牆幕被雨水衝刷,留下道道參差的水跡,倒映出的景色也變得支離破碎。
    蘇璿有些恍惚地抬頭看去。
    在前方一座咖啡廳的櫥窗前,有一道纖長窈窕的背影,瀑布般的黑色鬈發垂落在身後。
    周圍的人行色匆匆地走著,整條街上似乎都隻剩下瀟瀟水聲和腳步聲。
    “?”
    短暫的怔忪之後,蘇璿看到的身影似乎有了些變化。
    那個人似乎變高了些許,肩膀更加寬闊,原先纖瘦的手臂上出現鮮明的肌肉輪廓,卻依然是一副勻稱矯健的黃金比例體態。
    “??”
    然後,那個人回過頭來。
    蘇璿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他麵前,兩人幾乎近在咫尺。
    黑發男人有著一副俊美無瑕的麵容,眉眼英挺,雙眸深邃,光澤瑩潤如翡翠,那綠意又像是春日的森林。
    他的五官似乎有些陌生,但隱隱又有些違和的熟悉。
    因為這張臉仿佛是比照著她愛好打造出來的!
    如果這是一個全息捏人界麵,那麽眼前這個男人,從眉眼的輪廓到鼻梁的高度,再到下巴的棱角——
    對於蘇璿來說,都不需要調整一絲一毫。
    “你好。”
    許久之後,蘇璿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能認識你嗎?”
    “我……是……萊斯特。”
    黑發綠眼的男人輕聲說道。
    蘇璿怔怔地看著他。
    這個人的名字似乎是欲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