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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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梟做了人家手裏的刀,做了大半輩子。
    梟掰著指頭算算, 他少說是死了二三十回的人, 活到今天完全是個概率學上的奇跡。
    再過一陣子, 他也該退休了。
    他殺的人太多了, 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他其實想過自己的結局是什麽, 好一點的,是死在槍彈刀鋒下, 差一點, 是死在暗無天日的泥濘中。
    再差一點, 是死都死不成。
    但他沒想到的是, 如今他給自己考慮的退路, 卻是這樣的離奇。
    他想做自己的皇後。
    2、
    他其實不大清楚,自己這念頭是從什麽時候出來的。
    大概就是先帝新喪不久,逢上了天災,朝廷播了賑災款下去,卻被貪墨了大半。
    有不願同流的官員, 千裏迢迢趕來京都告狀, 竟活活被打死在了城門口。
    暗衛將他的書信連帶賬本呈上, 字字泣血。
    小皇子氣得嘴唇都是哆嗦的, 上朝質問,朝臣都沾了利益, 便都是替那欽差說話,反誣陷那告禦狀的官員無事生非。
    哪怕證據擺在麵前,都敢睜著眼睛說瞎話。
    小皇子回來憋屈得一個勁兒掉眼淚。
    他看得煩躁, 笑吟吟地替他擦眼淚,聲音又輕又緩:“我替你殺了他們罷。”
    小皇子揪著他的衣擺,一個勁兒地搖頭。
    “我會做得幹淨的。”梟安慰他,“任誰都找不到證據。”
    小皇子還是搖頭,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我不能讓你替我做這個。”
    他不是為了讓他做這種事,才求他留下的。
    “那我帶你去找白宿,”梟輕輕歎息了一聲,“不做皇帝了吧?”
    他知道,這孩子更喜歡坐在電腦前,笑嘻嘻地跟朋友打遊戲,跟那些千裏之外的人唱歌聊天。
    小皇子在他的懷裏,哭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小皇子是佩劍上朝的。
    他冷笑著聽完了那欽差的狡辯,笑著讓他上前來。
    然後一劍斬下了他的頭顱。
    拋了下去。
    他看著所有人,笑得燦爛,與記憶中的心上人如出一轍。
    四下皆驚。
    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目光,也就沒有人發現他眼圈的紅。
    那天回去後,皇子在禦書房坐了一晚上,梟過去,就瞧見他仿佛犯錯了的孩子似的,囁嚅了許久,才低聲說。
    “我沒有辦法。”
    “我得讓那些清白的人敢說話。”
    “我得成為他們的依靠。”
    梟親了親他的臉頰。
    沒有人相信那天上朝的人,就是那個溫和可親的小皇帝。
    但他比他們想象的,要更強大。
    3、
    梟把近臣都喊過來了,連帶著世子也綴在隊尾。
    這班人是小皇子自己的班底,對他忠心不二,對於梟的存在也是毫不驚訝。
    梟對於他們,就不必打太極,隻跟他們講:“是該立後了吧?”
    近臣們麵麵相覷。
    為首的遲疑了許久,才慢慢問:“您……有了人選?”
    梟舔了舔嘴唇:“你看我怎麽樣?”
    他沒骨頭似的倚在那椅子上,襟口鬆鬆散散,眼神裏透著說不出的引誘,怎麽看都是禍國殃民的好料子。
    近臣們毛骨悚然。
    梟就隨手扯過一個:“怎麽?你們還有別的打算?”
    被他捉住那個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利索:“您……您問過聖上的意思了嗎?”
    梟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這些人話裏的意思。
    “你們覺得,他不樂意?”
    近臣們都不說話。
    隻有世子,原本瑟縮著綴在列尾,忽的抬頭,低聲道:“我……不、臣或許知道,聖上想做什麽。”
    4
    皇子光著屁股在床上。
    暗衛光著屁股在屏風後頭。
    兩人麵麵相覷。
    皇子肅然:“你對朕可是忠心的嗎?”
    暗衛立馬就跪下了:“臣心昭昭,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皇子依舊嚴肅:“你願意為朕付出生命嗎?”
    暗衛連連叩首:“臣願意。”
    “好,那你去外麵偷條褲子回來。”
    皇子說。
    暗衛哭了:“這臣做不到啊。”
    皇子瞪著眼睛:“你不是天地可鑒?你不是日月可表嗎?”
    暗衛哭唧唧:“臣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不要臉啊!”
    如果不是沒穿褲子,皇子已經揍他了。
    暗衛勸他:“再說了,梟大人也不會不利於您,您等他回來就是了。”
    “他是不會不利於我……”皇子嘀咕了一句,“但是……”
    暗衛沒聽清他後麵的話:“您說什麽?”
    “沒什麽!”
    皇子把頭縮進了被子裏。
    但是,他要是發現了他做的那些事兒怎麽辦啊?
    他還沒打算告訴他呢啊啊啊啊!!!
    5
    梟跟著世子進了一家茶樓。
    茶樓裏有個說書人,正在講一出前朝的書。
    說是某朝某代,皇家出了對雙生子,是為不祥,便將其中一個秘密溺斃,另一個養大做了皇帝。
    於是登基當日,黃河泛濫,洪水滔天,處處邪祟作亂,民不聊生,河工從黃河掘出一具孩子的屍骨,被抱在繈褓之中,通體金黃。
    當地官員將這屍骨運到京都,太後一瞧,這繈褓竟是當年那雙生子的繈褓,登時淚流不止。
    遂將當年那孩子認祖歸宗,封王賜號,落葬皇陵。
    自此天下太平。
    這書說的邪乎,沒一個字兒靠譜,可偏偏百姓就愛聽這個,又是鬼祟作亂,又是皇家辛密的,聽得這叫一個刺激。
    聽完了,還有那激烈的討論時間。
    “要說就是缺德,好好的孩子非要溺死一個,若是好好養大了,可不就沒這事兒了嗎?”
    “你也不想想,這哥哥是真龍天子,弟弟自然也是龍子轉世,被害死了,自然要鬧起大水民不聊生,這皇家也太笨了。”
    世子問梟:“您覺得如何?”
    梟撐著下巴:“你想說什麽?”
    世子意有所指:“臣在合陽,也聽過這樣的書,隻是沒想到,卻是京城流傳下來的。”
    梟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有一人,一身青衫,腰上懸劍,頭戴鬥笠,從茶樓門口走了進來。
    他身上仿佛自帶著攝人的氣息,光是遠遠的走來,便如同冷風撲麵。
    而後,腳步停在了梟的桌前。
    梟抬了抬頭,竟笑了起來。
    “好久不見了,二殿下。”
    6
    梟沒想到,這位原被軟禁了的二皇子白翊,竟然會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
    依然是那一副倨傲冷漠的模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竟然嗤笑了一聲:“原來如此。”
    起初他還不信梟的存在。
    現在看來,這世上竟真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奪嫡時的那個,怕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梟笑得燦爛:“二殿下難道輸得不服氣
    ?我倒是願意陪您再來一回。”
    他的眸色微冷,指尖兒勾著他的衣袖,聲音卻勾人的很:“不如說,若是您的話,多少回……我都願意奉陪就是了。”
    白翊目光沉沉:“還是這副德行。”
    梟也不回嘴,自己斟了杯茶。
    “你叫什麽名字?”白翊問他。
    “梟。”他笑著答。
    白翊沉默了許久,才歎了口氣:“白梟,也算是個好名字。”
    梟愣了愣,不解其意。
    白翊看了他許久,似乎將他不一樣的輪廓和模樣都記住了,才慢慢道:“……以後叫二皇兄吧。”
    梟忽然明白了什麽。
    白翊說:“我跟小七做了個交易。”
    7
    世子回去的路上,跟他說。
    “三妹是我們家的寶貝,生的漂亮又聰明,是我父親的眼珠子,根本沒有想過讓她進宮來。但這次,卻讓我送妹妹來,你知道為什麽嗎?”
    梟看著他。
    “聖上無緣無故給了我們家好大的恩典,幾乎堪比外戚。我父親很不安,想來想去,覺得聖上可能是想與我家結親,才巴巴地讓我把妹妹帶來。”
    “可昨晚,聖上召我秘密覲見,說想讓我父親幫個忙。”
    世子的眼中帶了幾分笑意。
    “是跟二皇子的交易一模一樣的。”
    聖上想做什麽呢?
    世子大概明白了。
    他對著梟笑了笑:“美人,別惱了,聖上心裏是有你的。”
    豈止是有他的。
    那個坐在龍椅上的少年,偷偷做了太多太多,隻差沒把整顆心都捧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