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的傷口恢複的很慢。
    從那個怪人出現開始，已經過了一周, 他還是像一個廢人。
    隻有視覺恢複的最快, 他依稀能夠看出那個怪人的身型輪廓，隻是非常模糊, 連五官都分辨不出來。
    但他總覺得這個怪人莫名的熟悉, 甚至於很快就習慣了他的存在。
    怪人的性格冷淡, 話也很少，但有時會戲弄他, 甚至於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而且……對他很好。
    異乎尋常的好。
    01有時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人會不會是他的追求者, 但對方實在太過謹慎, 一點痕跡都沒有露出，讓他無從捉住小尾巴。
    就在他思慮重重的時候，白宿正在用過期的桶裝水擦拭身體。
    白宿正在用過期的桶裝水擦拭身體。
    01隻能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 利落地脫去了t恤, 露出了白皙膚色的身體，用毛巾沾了涼水, 去擦拭自己的身體。
    就像打了模糊濾鏡一樣。
    他的腦海忍不住去補充那些未知的細節。
    那人一直把他抱來抱去，他知道他身上有柔韌緊實的肌肉，光滑微涼的皮膚，體型也應該是跟自己相仿的高挑……
    01越想越下流, 最後猛地清醒過來：他在幻想一個從未見過的怪人？
    他是瘋了嗎？
    那人似乎已經簡短地擦過了身體, 不大的空間裏都是薄荷味的、沐浴液的清香。
    這個香味很適合他。
    01又忍不住想。
    白宿隻穿了一條牛仔褲, 一邊擦幹頭發，一邊走向01：“你要擦一下身嗎？”
    01身上殘留了很多血汙，他有點看不太下去。
    01挑起了眉，不可置信地問：“……你給我擦身？”
    白宿歪著頭：“難道你自己能擦？”
    01一時語塞，他現在當真是連給自己清理身體都做不到，他連自己的傷口在哪都看不清。
    白宿倒不覺得害羞，就01這一身皮肉，他就沒有沒見過的，以前他還扭著屁股非要脫給自己看。
    白宿離他越來越近。
    01的頭腦都在發熱，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你把上衣穿上。”
    白宿慢慢問：“……你能看見了？”
    01嘀咕了一句：“隻能看見個大概。”
    “大概？”
    “看不什麽，但是……能瞧見你脫了。”01幹脆破罐子破摔，無賴似的笑了起來。
    他以為這人一定會害羞窘迫的，畢竟他到目前為止的舉止，都像是清冷矜貴的公子哥，沒準會惱了也說不定。
    他竟然有點想聽他羞惱的聲音。
    但得到的隻有平平淡淡的回答：“那你還要擦身嗎？”
    01不知道自己的失望從何而來。
    或許是他在期待著那個怪人不一樣的反應，想看看他是不是有截然不同的一麵。
    他幼稚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笑得更燦爛：“好啊。”
    他不相信他能就這樣給他擦身。
    很快他就發現，他這是坑了自己。
    白宿真的毫不避諱地解開他的扣子，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的所有傷口，用濕毛巾細致地替他擦洗。
    毛巾是微涼的，他的皮膚卻越來越熾熱。
    白宿的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他的身體的時候，他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亂跳。
    毛巾擦過他的脖頸，手臂，然後停
    留在了他的心口。
    然後，一隻手輕輕按在了他的心髒處，隔著灼熱的皮膚，就能感受到他的瘋狂的心跳。
    無從回避。
    01咳嗽了一聲，張嘴想要掩蓋過去，卻要聽見那人低低的笑聲。
    輕快又柔軟的笑聲，甚至帶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甜。
    01忍不住追問：“你笑什麽？”
    那人聲音裏還帶著笑意：“沒什麽。”
    白宿不想告訴他，他臉紅的樣子比所有軟兔子都要可愛。
    01氣得想磨牙，這人太怪了，輕而易舉就能撩起他的心弦，卻又輕飄飄地就溜走了。
    他偏偏還捉不到一絲的痕跡。
    白宿擰毛巾時有嘩啦啦的水聲，這讓他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他身上很髒嗎？
    自己現在看起來是什麽樣子的？
    血肉模糊的傷口，看起來會不會太過可怕和狼狽。
    01竭力去壓製內心的局促，清了清喉嚨，擺出一副肆無忌憚的笑來：“你不會是暗戀我吧？”
    “嗯？”白宿的動作停了停。
    “你……不會是在基地就偷偷喜歡我了，一路跟我到這兒的吧？”這是他想到的最合理的原因了，否則怎麽解釋這人莫名其妙的出現，還肯照顧他、替他做這些事情呢？
    他臉上還帶著吊兒郎當的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白宿的下巴：“你也不用害羞，喜歡哥哥我，一點兒都不丟人。”
    他聽到那個清冷的聲音問：“很多人暗戀你嗎？”
    “當然，”01咧開嘴，感覺自己可能猜中了答案，“你是偷偷給我寫情書的那個？還是自己摘花兒送給我的那個？”
    他模樣長得好看，身手又好，性格又張揚，逮誰都能撩上兩句。
    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男孩女孩都有，尤其是這人人朝不保夕的世道，大都直白主動，直接往他床上躺的也大有人在。
    隻是他自己眼高於頂，似乎對哪個都沒興趣。
    但這個人的話……
    01的心忽得“砰砰”跳了起來。
    他想起了他身上清澈的香氣，泉水般清冷聲音，說話時語調裏不自覺的笑意。
    還有那仿佛撩撥似的，讓他心髒亂跳的小動作。
    如果他暗戀了他很久，甚至追著他跑到這兒來……
    他還來不及想象更多，沒好利索的傷口就被棉簽用力按了一下。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有男朋友了。”那人淡淡地說，聲音跟往常一樣清冷。
    01愣了愣。
    然後亂跳的心一下寂靜了下來。
    “……這樣啊。”他笑著說，努力壓下心底油然而生的不快。
    白宿眯著眼睛打量眼前的人。
    很多人暗戀他？
    還有人送情書？送花？
    看這樣子，他還挺心動？
    就是吃的教訓少了。
    01還毫無自覺，假裝不在意：“你……男朋友，有我帥嗎？”
    白宿連聲音都冷了三個度，注視著他啊的眼神卻流露出笑意：“比你好看。”
    “而且，我很喜歡他。”
    01這次徹底癟氣了：“……哦。”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覺。
    心底酸溜溜的。
    ……有什麽可酸的？他現在連這人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說不定就是想騙取他的信任，然後殺掉他。
    01不說話了。
    偏偏白宿還一絲不苟地給他擦身。
    01又熱又酸，就快變成一鍋沸騰的檸檬湯。
    ……他男朋友就不管管他嗎？
    看他昨天的反應，怕不是連喪屍都沒怎麽見過。
    就這麽放著他一個人亂跑，讓他跟別人獨處一室，給一個光溜溜的陌生男人擦身？
    媽的。
    換成是自己的話……
    01一晃神的功夫，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他在想什麽？
    這都跟他有什麽關係？
    他甚至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會生出這樣荒謬的念頭來？
    就在他試圖抹消自己頭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時，他聽見了來自超市的響動。
    自從感染病毒以後，他的聽力尤其敏銳，他甚至能辨認出超市裏的聲音屬於誰。
    他的臉色變了。
    白宿剛剛給01套上t恤，卻忽得被01輕輕按住了手。
    01說：“有人來了。”
    白宿愣了愣：“什麽人？”
    “衝我來的人。”01笑了起來：“基地還是沒打算放過我。”
    有理智的喪屍實在太過駭人聽聞，更遑論他還能夠控製低等喪屍。
    他甚至能夠想象到對於自己的處理，如果不是挫骨揚灰，就隻能是控製後進行研究。
    不被捏碎心髒，他就會不斷恢複，連死亡或許都是奢求。
    他是可持續利用資源啊。
    01自己黑色幽默了一下，居然還有點想笑。
    “趁他們還沒找到這裏，你走吧。”01對白宿說，“我看不到你是誰……但是，謝謝你。”
    如果沒有這個怪人，他現在已經是具屍體了。
    像他開玩笑的那樣，暗戀他也好，或是另有目的也罷。
    這人終歸是不該陪他一起死的。
    白宿問：“他們很強嗎？”
    “如果我沒有受傷，那就算不上強。”01說。
    基地最強大的異能者幾乎都在第一次戰鬥的時候折在他手裏了，現在大概也都在養傷。
    來的不過是些嘍囉罷了。
    “但現在，是個人都可以殺了我。”01自嘲道。
    白宿沉默了片刻，把他打橫抱了起來：“我知道了。”
    01頓了頓，罕見地擰起了眉：“……你做什麽？”
    “把你藏起來。”白宿的聲音冷冷清清，身上還帶著適合他的，沐浴露的薄荷清香。
    白宿想，他可能是來兌現一個諾言的。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對01說過：
    “我能夠保護你。”
    他誘捕了他，馴化了他，要求他永遠屬於自己。
    理所應當的，最後也應該由他來保護他。
    白宿把01輕輕放進了倉庫巨大的空紙箱裏，把食品和水放到了他的身邊。
    他收拾了幾樣必備品，拾起了地圖，清點了兜裏的符咒和藥水，幫01藏身的紙箱做了一點掩飾。
    01皺起了眉：“你……”
    他想說這是沒有必要的掩飾，他們隻要看到倉庫的雜物和血跡，一定會把這裏搜和底朝天。
    他聽到那個清冷的聲音在耳側低語：“我要走了。”
    “你要早點來找我。”
    01的心猛跳了一下。
    不對。
    他一定是忽略了什麽。
    他聽見怪人從外麵，鎖住了倉庫的門。
    這個怪人……到底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