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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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十四歲的七皇子,曾經信誓旦旦地對老皇帝說。
    “小七不要那個位置。”
    “等皇兄即位了, 小七就讓皇兄封個安樂王, 出京遊山玩水, 尋訪奇人異士。”
    “小七不喜歡猜忌, 小七想要一輩子快活。”
    二十一歲的七皇子, 權傾朝野,跪在重病的老皇帝床前, 接過他手中的玉璽, 流著淚, 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響頭。
    “多謝父皇成全。”
    那是文帝在世的最後一夜。
    爾後皇子握緊了手中的玉璽和遺詔, 坐上了皇位。
    也就是那天晚上, 原本要離開的梟,再一次被抓住了手。
    “你能不能別走。”
    他熟悉的小朋友,頂著那張跟他一模一樣的麵孔,紅著眼睛,啞著嗓子, 哭得直打嗝:“……父皇走了, 我隻有你了。”
    梟無奈地替他擦眼淚:“小朋友, 我遲早要走的。”
    “三個月, ”皇子把臉埋進他的衣袖,“求你了, 就三個月。”
    梟答應了。
    於是三月又三月。
    三月又三月。
    最一開始,皇子真的是悲痛欲絕,才會哭著請求梟留下來。
    但後來似乎就有些變了味兒。
    什麽壽辰快到了, 你等三個月,我們一起過了壽辰再走。
    什麽最近有叛黨密謀行刺,你保護我三個月,等抓了叛黨再走。
    什麽我最近收了塊好木料,準備給你雕個物件兒,等三個月,完工了你帶著一起走。
    等真的完工了,他忽然又說,今年冬天要去行宮避寒,怕不安全,讓他跟著一起去,等回來了再說。
    好像滿宮的侍衛都是假的一樣。
    皇子似乎認準了一個“拖”字訣,死纏著梟不肯讓他走。
    這一拖就是三年。
    2、
    梟是一個秘密,群臣皆知的秘密。
    這天底下有太多能做不能說的秘密了,今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替身,似乎也為什麽奇怪的。
    奇怪的是這替身的態度。
    囂張跋扈,亙古無雙,比正牌的天子還要驕橫幾分,你走在宮裏,若是瞧見今上穿著豔麗,神色輕佻,那一準兒是遇上天子的替身了。
    天子的近臣還有一個詭異的傳聞。
    據說,那位替身大人,是天子強迫留下的玩寵。
    有內侍見過他衣襟下的傷痕,一層疊一層,都是被輕賤了的證據。
    近臣們見了他那戲謔旖旎的神色,竟連直視都不敢,再一聯想這後宮至今空空蕩蕩,隻有這沒名沒分的替身大人,橫行無忌,便信了七成。
    另三成在於沒人敢去問,上一個敢非議這位替身大人的,墳頭草都已經三丈高了。
    算起來,今上是個好皇帝。
    但隻有在這位替身大人身上,他著實有些怪異。
    3
    中秋那天,大宴群臣,也是趕巧了,逢著合陽王世子頭回進京謁見新帝,席間多飲了幾杯。
    沒見過皇上,先奔著淨房去了。
    一出來,正瞧見滿月下站著一人,穿著一身白裳,赤著一雙雪白的腳,手裏拎著一隻珍珠兔,一張麵孔仿佛月下仙人,精致無匹。
    轉頭衝他一笑,就好似月下紅芍委地,墮了泥也是豔極。
    世子本就是個斷袖,又是個風流種子。此情此景,隻恨自己不是漢武帝,眼前的也不是送上門的衛子夫。
    他也隻敢小心翼翼地問:“閣下何人?在這裏做什麽?”
    那人隻回答他的第二個問題:“我來逮兔子的。”
    世
    子瞧他手中的兔子,雪白一團,毛茸茸的,被他揪著耳朵,兩條後腿直蹬,忍不住讚道:“這兔子好似月宮裏下來的一般。”
    他下一句都想好了。
    這人也好似月宮裏下來的一般。
    世子文不成武不就,隻有在撩漢一途頗有造詣。
    誰曉得這人下一句道:“細皮嫩肉,燒烤正好。”
    世子的讚美噎在喉嚨邊,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卻見那人湊了過來,捏著他的下巴看了好一會,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仔細看看,你倒也長得不賴。”
    世子的心跳得比那隻兔子還快。
    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兔子,最後還是鬆了手,笑了一聲。
    “可惜了。”
    要是對這人下手,今晚兒的兔子就來不及烤熟了。
    宮裏頭中秋宴,某個傻子一準兒吃不好,還得回來找他開小灶。
    那人哼著歌兒,捏著提著兔子就走了,沒有一星半點的留戀。
    隻剩下世子,迷迷糊糊兜兜轉轉回了宴席,才想起自己忘了問那人的名字。
    卻聽內侍一聲唱。
    “皇上駕到——”
    眾臣皆拜,隻有世子,如遭雷擊,呆愣愣地瞧著那清貴的少年天子。
    這不就是他在月下見到的那人嗎?!
    ……
    旁邊的勳貴聽聞了他的遭遇,笑了起來。
    “你遇見的可不是聖上。”
    “是聖上的……”
    4
    皇子一從宮宴回來,興衝衝地就奔著禦花園去了。
    梟在那烤兔子。
    那隻兔子被他烤的外焦裏嫩,那肉香味兒順著風飄出去,連旁邊的內侍都在偷偷吞口水。
    見皇子來了,他順手撕下一條流著油的肉,就塞進了皇子的嘴裏。
    “嘶……燙……嗚……”
    皇子被燙的吐字不清,眼裏含著淚花。
    梟就著手上的油,捏了捏他的臉,留下了兩道油光:“燙就對了,好吃嗎?”
    皇子坐在石頭邊兒上,委委屈屈,眼含熱淚咀嚼著兔子肉,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吼次。”
    梟自己也撕了一條肉吃,笑了起來:“果然,還是進貢的兔子肉嫩。”
    皇子瞪圓了眼睛,看著手裏的兔子:“這是進貢的那兩隻——”
    雪團兒似的寵物兔?
    一共就兩隻,玉雪可愛,還是罕見的藍眼。
    就這麽讓他倆給吃了?
    梟舔著指尖兒,漫不經心:“還差點兒跑了一隻,我去抓了回來,這兔子賊裏賊氣的,不像是個正經兔子。”
    尤其有幾分01的神韻。
    看著就想給燒烤清蒸了。
    他搞不過01,難不成還搞不過一隻兔子?
    皇子目瞪口呆,想起這兩隻兔子生前音容笑貌,不禁悲從中來。
    又忍不住吃了一口。
    兔兔那麽可愛。
    ……怎麽還那麽好吃?
    梟早就吃過了,嚐了個味道,就懶洋洋地倚在邊兒上,看著皇子狼吞虎咽。
    皇子的嘴角沾了一點調料,他忍不住伸手抹去。
    皇子的臉就紅成了一個大蘋果,抱著他的烤兔子倒退三尺,結結巴巴地看著他:“……我……”
    梟嗤笑了一聲:“吃你的吧。”
    登基都三年了。
    怎麽還這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