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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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輕舟神色淡淡的, 跟剛才說了句“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隻是眉眼間的慣有柔和放在了一層肉眼看不見的薄膜後麵, 看了幾次也看不真切。
    這句話的語氣聽上去像是玩笑與打趣,蘇闌沒能明白風輕舟的意思, 動了動喉嚨,難得的無從接話。
    也是這一刻,她感覺到了久違的隔閡。
    這人是那高山之巔的瑞雪,縱然自己攀爬上去讓她在手心融化, 也始終是雪。
    融化後的水, 都是徹骨的。
    自己哪裏做錯了,還是說錯了什麽?蘇闌不知所措起來, 審視今天的工作過程,總覺得哪裏都有錯。
    一滴水落入大海中沒能濺起任何波瀾,但事實真是如此嗎?也許, 隻有風輕舟自己才能知道那些漣漪最後傳遞到了何處。
    “久等了。”
    景竹站得筆直, 從餐盤上端下來兩杯咖啡, 把糖包與奶包一同放在中間, 打破了沉默。
    他並不算多話的人,轉身就回到了櫃台, 繼續忙活手上的清洗工作。
    蘇闌拿起糖包和奶包往風輕舟那邊放,頗有點小心翼翼的樣子。
    風輕舟心裏不舒服, 表情不變地推拒:“不用了, 卡布奇諾本身就加了牛奶。”
    蘇闌這才注意到那顯眼的白色奶泡, 本來想說有牛奶和加糖包不矛盾, 想了想又吞回了肚子裏。
    她一貫是個話直藏不住的,這麽一憋,臉上就多了一點委屈。
    是個孤寡老蘇了。
    兩隻貓早在咖啡一上桌時就乖巧地坐到了一旁,像左右門神一樣,一個方向蹲一隻,它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根本沒有看過蘇闌,眼巴巴地盯著風輕舟。
    被這三隻“貓”盯著,風輕舟那暗湧的思緒又被她摁了下去。
    她這嫉妒,可真是來得莫名其妙。
    心裏自責,手上就自動地遞了幾包糖包和奶包過去,蘇闌高興起來的表情讓她心裏又亂了一下。
    每次自己的情緒,似乎都在牽扯蘇闌的心情?
    想到這,她又難以遏製地生出一絲喜悅:“你的嘴偶爾很甜,我在想,你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麽說。比如,你的閨蜜和基友之類。”
    蘇闌聞言,明白了。
    她家裏的狗狗也這樣呢,她每次摸了其他狗狗,它就非常不高興,回到家還要把她的手指舔了又舔,像是在上標記似的。
    狗是這樣,人肯定也是這樣。
    誰做個領導,還不希望屬下的馬屁也是獨此一份呢?
    輕舟再怎麽說也是所長,有這些領導包袱很正常,她得哄一下。
    “怎麽可能對每個人都這麽說。”
    蘇闌十分篤定,也沒有視線亂飄,很好,說明她沒有撒謊。
    風輕舟心裏的不舒坦莫名就被撫平了,把所有的奶包和糖包都遞了過去。
    蘇闌叫的是一杯日式炭燒咖啡,其色澤較黑,焦苦味很重,一般是要加糖包和奶包的。
    瞧著風輕舟神色鬆動,蘇闌心裏給自己點讚,又補充了一句:“畢竟輕舟才是老板啊,她們怎麽可能發錢給我,更別說養我了。”
    風輕舟遞東西過去的姿勢頓了頓,然後把奶包和糖包又抓了回去。
    蘇闌的感謝就卡喉嚨裏了:“謝……哎?”
    “忽然想起,卡布奇諾挺苦的,多加點奶和糖更好。”風輕舟麵無表情地撕開糖包,把一粒粒糖倒了進去。
    圓滾滾的糖粒跌落進奶泡,迅速消失不見。
    蘇闌呆住,不能理解到嘴邊的糖包怎麽就飛了:“剛才你不是說……”
    “生活已經夠苦了,我想喝甜點的不可以嗎?”風輕舟又把奶包撕開,一包多的都沒給蘇闌留。
    “哦。”
    蘇闌幹巴巴地說完,品了一口為了嚐試才點的咖啡。
    咖啡與味蕾甫一接觸,她就皺起了眉頭。入侵意味十足的甘醇與焦苦像是冰與火的地獄之歌,在整個感官世界盡情演奏,過於強烈的口感讓她咋舌不已。
    好苦……
    小臉皺巴成一團的蘇闌沒注意到風輕舟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
    兩人在這裏吃了午餐,又坐到了下午。
    期間蘇闌都快學會怎麽做咖啡了……當然,是她自以為的。
    貓咖的每隻貓她們都混熟了,連最高傲的波斯貓偶爾也會賞蘇闌一次抱它的機會。
    景竹似乎以為她們很喜歡貓,是辭雪身邊刻意前來捧場的朋友,對她們從來沒有收過一分錢。還是每次要離開前,風輕舟以向商家匯款的形式直接把錢打過去的。
    景竹勸過一次便不再說什麽,隻天天變著花樣做下午茶給她們,作為無聲的感謝。連不喜甜食的蘇闌都不得不讚歎一句,景竹做出的甜點是真的太好吃了。
    都說一個甜點胖十斤,她懷疑自己胖了幾十斤。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五天,在周五下午的時候,她們終於等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來人用手輕推開店門,就像是掀開了夜幕,綻放了一席朦朧的月光。穿深色衣服容易顯得膚色白,女人卻偏偏不行此道,裹了一件白色大衣。這茫茫的雪白色像是忠誠的擁躉,把那月白色的肌膚點綴的格外清冷。
    冰雪之中,濃淡適宜的眉形勾勒了山峰的棱角,眼是未結冰的湖泊,過了那微挺的鼻尖,就是一抹紅梅雕琢的唇。
    明明是推門這個簡單至極的動作,卻因為其人的顏值和氣質,全程都帶了那麽點仙兒氣。
    像是九天之上的嫦娥仙子,下凡了。
    雖然風輕舟因為工作原因,見多了各式各樣的美人,但遇到這樣的美色,也難免恍了恍神。
    她一瞥身邊都快把眼珠子掛到別人身上的蘇闌,臉色沉了幾分。
    1、2、3、4、5、6……
    很好,比當初看她的時間還多了兩秒。
    “好看麽?”
    蘇闌點點頭,沒把視線撤回來:“我從小就喜歡這類仙女兒,我也總算知道……”
    喜歡?
    比起景竹,蘇闌好像對這類美人更感興趣?
    風輕舟的心情一時有點微妙。
    是該高興對方有彎的可能,還是該難過自己不是這類人呢?
    風輕舟酸酸地接了句:“知道她就是你的真命天女?”
    那一側,來客對景竹點了點頭,就坐到了靠窗邊的最前排。
    ——那裏是離櫃台最近的位置。
    蘇闌詫異:“說什麽呢,是辭雪郵件裏說的白月光啊。”
    先前還以為這個詞是代指,現在蘇闌覺得,這壓根就是白月光本光啊。
    瞧這柔順的發絲,好想問一下是用的什麽牌子的洗發露!
    她的頭發老是要翹幾根出來,聽朋友說,有呆毛的原因是洗發露不夠好。想起這事兒還有點生氣,她的飄柔也不便宜啊。
    風輕舟的表情十分複雜:“你看她這麽久就在想這個?”
    蘇闌:“是啊,可見藝術取材於生活。”
    “……”
    風輕舟陷入了自責。
    她為什麽還要對蘇闌這些方麵抱有期待呢?
    還是不要問蘇闌當初為什麽看了自己好幾秒了。
    白月光女士的坐姿極其端正,看樣子是有受過專門的教育。她坐下後,就一直看著景竹的方向,眼睛一錯不錯。
    不過有人看不下去這情景了。
    哦,是有貓。
    周一癱在蘇闌懷裏的橘貓似乎對白月光女士衣服上的白色絨毛很感興趣,拖著笨重的身子滾到了位子邊上,伸出爪子想抓一下。
    它這可不是調皮。眾所周知,貓咪對球啊、毛線團啊等東西天生就沒有抵抗力。
    白月光女士擰了擰眉,往座位裏麵挪了一點,避開了貓爪。
    橘貓不開心地喵了一聲,矯健地竄到了另一邊,又伸出了爪子。
    白月光女士又往右側挪了挪,像是在和它拔河。
    橘貓歪著頭,打量了會她。
    一貓一人對視了一秒,以白月光女士看回景竹落幕。
    橘貓滿意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暗想:確認過眼神,是想和它玩耍的人。於是,它弓了弓胖的幾乎看不出腰身這個部位的肉肉,跳到了白月光女士的懷裏,如願地蹭到了比它貓毛還白的絨毛。
    溫漣跟觸電一樣跳了起來,控製著音量,臉色發白地叫:“啊!”
    顯然,仙女兒的氣質受到了攻擊。
    被她抖下去的橘貓也十分無辜:“喵!”
    它還覺得這是溫漣在和它玩呢。
    景竹正好端著咖啡過來,趕忙把咖啡放在桌上,把橘貓抱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還是怕貓嗎?”
    溫漣用濕巾把剛才橘貓蹭到的地方擦拭幹淨,才心有餘悸地說:“嗯,改不了。對不起,明明是你的貓……”
    景竹把橘貓放到一邊去,示意它到別的地方玩,“一直怕貓,幹嘛還要來貓咖?”
    溫漣也在短短的時間裏收拾好了失態的模樣,重新坐下,撐著手看他:“因為……你在這裏啊。”
    景竹無奈:“溫漣,我說過了我有女朋友。”
    溫漣笑了笑,眼中滿是璀璨的光芒:“我溫漣,還不屑做小三。隻不過你我心裏清楚,你們不適合,我連等你都不可以麽?”
    前半句像是驕傲的鳳凰花,引人攀折;後半句卻又恰到好處地流露了一絲深情與柔軟,讓人憐惜。
    風輕舟眉毛一動,不知是貶義還是褒義地評價了一句:“倒是好手段。”
    可不是呢麽?
    明明不喜歡貓,還要勉強自己來這裏;明明知道景竹有女朋友,還癡心不改。
    這個深情的人設做的不錯,對男人的心思也把握的很準。
    景竹也收起了笑容,認真地說:“適合不適合,我和她才清楚吧。你又何必……一直等我,總有人比我更好。”
    景竹說到一直等我四個字時,神情有些微妙,看上去應該是難過與遺憾。
    溫漣心裏喜悅,麵上卻是黯然,自嘲道:“也是,你們適合不適合,管關我什麽事呢。隻是,我等你等習慣了,從那年分開至今,未曾停止過……你就當我,犯賤吧。”
    說完,她便作勢要離開貓咖。
    吃瓜台那邊,蘇闌觀摩溫漣那慢的跟蝸牛一樣的離開速度,很費解:“她要走,還走這麽慢?是貓把她的運動神經嚇斷了嗎?”
    風輕舟笑了一聲,無奈道:“笨蛋,那是等著景竹攔她。”
    蘇闌攤了攤手,在心裏開始描繪起辭雪頭上那頂綠的發亮的帽子了。
    啊,愛是一道光,如此美妙。
    城市套路深,還是回農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