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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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在的。
    蘇闌從來沒有這麽焦慮過。
    焦慮自己的手速比不上衛嬌的, 以至於要親眼看到一張照片傳送到了風輕舟手機上。
    更焦慮的是, 還不知道怎麽解釋。
    “輕舟你聽我說, 是衛嬌自己跳到我懷裏的,還把我的手往她裙底放!”這樣的言辭……無力又尷尬, 還有甩鍋嫌疑,她都不好意思說。
    那這樣解釋呢……是她非禮我,不,是她強行讓我非禮她的。
    誰會信?
    誰會信!
    最讓蘇闌焦慮的是, 那張照片很優秀。
    優秀到了什麽份上呢?一個嬌小的女人坐在另一個栗色頭發的女人的懷裏, 手在掀懷裏女人的裙底,甚至勉強能窺到一絲裙底風光。
    這是大體部分的描述。
    細節部分就更優秀了。拿麵部表情來說, 剛好是拍到衛嬌臉色發紅,而那個栗色女人的唇角微微上揚,以上部分不知道有多愉悅。
    但是天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是笑, 她當時的表情明明是驚恐啊!
    至於蘇闌為什麽能看到這張照片, 並非是衛嬌“好心”給她的。畢竟, 當時的環境下, 要是讓蘇闌搶到手機,她隻會迅速撤回。
    不帶一絲猶豫。
    所以, 就有了第二張照片。栗色長發的女人壓住了那個長裙女人,然後欲行不軌……從照片上來看, 是這樣的。
    【輕舟:圖片1.jpg】
    【輕舟:圖片2.jpg】
    【輕舟:轉發消息, 輕舟姐姐, 蘇姐姐是彎的嗎, 嗚嗚嗚可是我有疏月了,我不想背叛她……】
    【輕舟:微笑.jpg】
    好的,蘇闌又正在輸入很久了,然而頭發都快撓沒了,她還是不知道怎麽解釋。
    那個該死的衛嬌早就跑掉了,蘇闌不堪忍受咖啡館眾人的譴責目光,在付完賬後,於寒風中瑟瑟發抖。
    然後沉浸正在輸入。
    那邊的風輕舟似乎終於忍受不了這邊近乎於自嗨的正在輸入狀態,再次發來一條簡短的消息。
    【輕舟:來醫院接我。】
    蘇闌連忙劈裏啪啦地回了好。
    輕舟果然是相信她的嘛!
    虧她糾結那麽久,又不是什麽狗血天雷劇,哪有那麽多誤會。
    蘇闌放下心來,美滋滋地向醫院進發。
    醫院。
    蘇闌來到病房,風奇海剛吃完飯。風輕舟也在風奇海床邊,見她來了,並沒有什麽表示。蘇闌陪著風奇海講了一會兒的話,他就倦了,催促她們好好回去休息,不用再陪。
    前段時間還能看書和聽書,這段時間雖然病情沒有再反複,但明顯可以感覺得到,風奇海的精神越發不濟了。
    風輕舟顯然也清楚這個變化,在背對風奇海時,臉色愈發凝重。
    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可悲的是,無力阻止。
    蘇闌和門口的風乾打了一個招呼後,給欲言又止的風乾一個放心的眼神後,就和風輕舟一同去詢問了醫生關於風奇海近期的狀態問題。
    風輕舟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還有一些介於絕望邊緣的希冀之色。蘇闌想,風輕舟也許從未放棄過。
    畢竟,略去風乾不說,風奇海可以說是她最後一位親人了。
    蘇闌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輕輕握住風輕舟的手,感受到對方握緊,握緊,再握緊。
    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並沒有回報這份盲目的希望,歎息了一聲。
    “說實話,這位病人撐到現在已經算得上是個奇跡了。一旦病情嚴重,基本就是……你們,還是盡早準備後事吧。”
    與醫生的簡短會麵,以風輕舟的機械式點頭作為結尾。蘇闌知她無心再應付其它,謝過醫生後,帶著沉默不語的她回到了車上。
    不消多說,風輕舟的狀態肯定是不能開車的。
    蘇闌本打算開車回家再和風輕舟談談,但把人扶進車裏後,見她乖巧地任由自己動作,又一動不動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就忍不住滿溢的情緒了。
    她跟著坐到了後排,把車門關上。
    風輕舟從來不喜在人前暴露軟弱,該是慶幸車上有單向透視膜嗎?蘇闌扯了扯嘴角。
    蘇闌望了風輕舟幾秒,“在想什麽?”她柔聲問道。
    風輕舟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在想過去與爺爺朝夕相處的片段,又或者……是想自己立於冰冷的石碑前,放下雛菊的畫麵?
    她咬著嘴唇,垂眸:“沒想什麽。”
    “那……”麵前的人把外套脫到一邊,俯身過來,“我抱抱你,好嗎?”
    低聲懇求的人並沒有給風輕舟拒絕的機會,這句話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告知——下一瞬間,她就被抱了個滿懷。
    冬日的厚實外套除去後,溫熱的懷抱,基本都是屬於麵前這個人本身的溫度。
    溫暖,清新,不會離開的溫度。
    還有一個重要的標簽:屬於她的。
    屬於風輕舟的,那個即將孑然一身的人的。
    應該……是這樣的吧?
    風輕舟猛地從單向被抱住的狀態中反應過來,緩緩伸出手,遲疑地把手覆上溫暖的背部。
    “輕舟,抱住我。”
    近在咫尺的聲音,因為太近,有些悶,像是從對方的身體內部傳過來,又像是,傳到了她的心間。
    有些委屈的意味,似乎在等待她的回應。
    “好。”
    風輕舟聽見一道微微嘶啞的女聲回答道。
    然後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藏青色的薄衫,越抓越緊,直至回抱,把對方整個嵌入到自己懷裏。
    不知道貪戀了這個懷抱有多久,漫長的,或許也隻有一分鍾,風輕舟忽地聽到了對方一聲極其壓抑的輕喘。
    她鬆了力道,有些無助地道歉:“對不起,我……”
    委屈、傷心以及恐慌像是積壓太久的彈簧,遽然回彈,鋪天蓋地的席卷上風輕舟的心頭。
    爺爺,真的撐不住了嗎?她要失去親人了?蘇闌會不會也離開她?即使不是因為衛嬌,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她?她又隻有自己一個人了?
    一個個該考慮的,不該考慮的問題都爭先恐後地湧了上來,風輕舟幾乎窒息。
    回應她的答案是一個吻。
    眼前的人直起了腰板,用手背把她的後腦勺捧住,放向了車窗處,然後傾身覆上。
    灼熱的呼吸噴吐在風輕舟的額間,陰影壓了下來,她下意識閉上了雙眼,卻感覺有液體從眼角流出。
    原來,自己還是沒忍住……
    來不及慌張地擦拭眼淚,溫熱的柔軟一點點地吮去淚水,自淚痕往上,眼角、眼皮、睫毛,都被輕輕吻過,沒有一處遺漏。
    纏綿似水,流連如羽毛,刻意放輕的動作讓她感覺到了對方的憐惜之意,心裏偌大的空洞不經意間被填滿。
    風輕舟想起一個故事來。
    “很久以前,有個女孩叫安琪兒。她很不幸,自打出生,世界就是一片黑暗。醫生說,假如有足夠的錢,可以做手術。但是,她的父母隻是最普通的平民,他們沒有錢,想要的也不是一個女兒,更不可能是一個瞎子。於是,他們把她養到五歲,丟棄在了路邊,對她說‘安琪兒,我們盡到對你的責任了,接下來就是屬於你自己的人生,找到你的光明吧’。之後,揚長而去。”
    絮絮叨叨的描述期間,親吻沒有停止,隻是動作更加輕柔了,仿佛在對待一個易碎的玻璃。
    “安琪兒雖然年幼,卻也很早就懂事了。她明白,她的父母不要她了——對於一個瞎子來說,光明是永遠不可能觸及的存在。隻有五歲的她,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生活。萬般絕望時,她不由想起,曾經聽到隔壁鄰居哄孩子時提到的人物。”
    “安琪兒說,天使啊,我在黑暗中迷路,若您愛我,請給我指出一條明路來。話音剛落,她感覺有人在親吻她的眼睛,細密地,溫柔地。”
    耳邊傳來一聲短促的輕笑,像是在模仿故事一般,細密地、溫柔地親吻風輕舟的眼睛。
    黑暗之中,她仿佛也入戲了。
    “親吻完畢時,有人在她的耳邊說,睜開眼睛吧,孩子,這是屬於你的光明。安琪兒睜開了眼睛,發現世界不再是黑色。綠草、紅花、米色的陽光……五彩繽紛,宛如夢中仙境。她流下了欣喜若狂的淚水,感謝天使贈予了她最為渴求的光明。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起了這個故事。”
    話畢,窸窸窣窣間,耳朵被呼吸噴的微癢。
    風輕舟聽到一道含著滿滿笑意的女聲:“睜開眼睛吧,輕舟,這是屬於你的女朋友。”
    什麽鬼……
    風輕舟沒忍住,一下笑了:“蘇小闌,你好煩啊,害我出戲了。”
    睜開眼睛,這根蘇木頭果然滿是促狹地看著她。
    蘇闌狀似憂鬱地皺眉,然後說:“什麽,我還以為你就是想告訴我一件事。”
    “什麽事?”
    蘇闌貼近她,揚起笑,眉飛色舞道:“我是你的天使,更是你的光明。”
    距離太近,近到無法忽略,蘇闌明亮的眼裏,是即將溢出的暖洋,而她在其中,隻能被淹沒。
    風輕舟撇開視線,反駁道:“我不是……”
    “嗯,剛才說的不太準確,重說吧,”蘇闌攬過她的肩膀,盈盈笑道,“我是你的天使,你是我的光明。而光明呢,還是笑著更好看一些。”
    風輕舟心裏一暖。
    她知道,自始自終,蘇闌都在安慰她,陪伴她。
    但是……
    風輕舟仰在蘇闌的手間,笑的停不下來:“我發現,每次你就會說這些話來哄我。但是說真的,天使和光明什麽的,好酸啊,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哈哈哈哈!你是土味情話之母嗎?哈哈哈哈哈哈!”
    土味情話之母:“……”
    講故事的是你,說我酸的也是你.jpg
    嗬,女人。
    蘇闌沒好氣地嗔了風輕舟一眼,正要鬆手,被風輕舟反手拉住,摁了下去。她沒有提防,一下就被推倒在座位上。
    座墊很軟,倒也不疼。
    蘇闌懵了一瞬間,眨巴眨巴眼睛,疑問道:“嗯?”
    風輕舟眸色微暗,示意蘇闌安靜:“噓。”
    說完,她就把手撐到蘇闌的頭頂,俯下身子,作勢要吻蘇闌。
    蘇闌應該也想到了什麽,喉頭一動,乖巧地閉上了眼睛,嘴微微嘟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隻有輕輕顫動的睫毛,節奏稍亂的呼吸聲,才暴露了主人有多麽緊張。
    又或者是……期待?
    風輕舟的心一蕩。
    平時不解風情,關鍵時候這麽溫順,像一隻小羊羔一樣,真是……遭不住。
    可惜,她的記憶力太好了。
    “想要我親你?”風輕舟壓低聲音問。
    某人被美色勾了魂魄,老實極了:“想。”
    “那就……繼續想吧。”風輕舟定了定神,勉強壓下心裏胡亂飛竄的火苗,豎起手指,按在蘇闌軟軟的嘴唇上,涼涼地說,“蘇小闌,先前我是心情不好,沒空和你計較。現在,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衛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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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中午就吃糖醋排骨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