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青還從未見一貫懶散的蘇不語露出這樣的神情。
    她想, 那個宮吉祥一定是不小心觸犯了蘇不語的痛點。
    她放棄追問這個問題, 而是問題另一個問題：“你要找的人是誰？就是你口中的那個排名十四的崔軒槿嗎？”
    她忍不住吐槽：“這個人從名字開始，就跟我們畫風不同了。”
    初見年：“……”
    蘇不語：“……”
    蘇不語搖頭微笑, 手指朝肩膀上的紙片蝴蝶伸去，將蝴蝶狠狠一揉, 一把抓住，甩在了地上。
    紙片觸及地麵的一瞬, 開始往外冒著濛濛白煙。
    米小青和初見年警惕地後退幾步。
    蘇不語卻仿佛明白下一幕會出現什麽似的, 單手抄著兜，神情平靜又慵懶。
    煙氣越來越濃，越來越多，慢慢，這道煙氣形成了一個人形，隨後，煙氣凝實，變成了一個由紙張組成的跟常人一般身高的男人。
    米小青瞪大了眼睛，“紙片人？”
    “嘶”的一聲，紙片人把自己嘴巴處的紙張撕開, 露出人類的嘴。
    那張嘴一動一動, 說道：“如果你是將我認成某個能將紙片人成真人技能的試煉者，很抱歉，你認錯人了。”
    “嘶——嘶——”
    紙張被一片片撕下來。
    崔軒槿從紙片中走出，朝米小青微微一笑，溫聲說：“在下崔軒槿。”
    米小青一個激靈：“哦……哦！”
    崔軒槿轉過頭對蘇不語微笑著抱怨：“您的脾氣還真是跟以前一樣啊, 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這種傳送方式的。”
    蘇不語笑了笑
    崔軒槿：“唉，您是有任性權力的，更何況……”
    他不再說了，留下的尾巴卻讓人忍不住猜測。
    蘇不語不在意他話中的小尾巴。
    他雖然是芝麻餡兒的湯圓，蘇不語照樣有本事包圓了他。
    崔軒槿詢問：“您這樣眼巴巴把我喚來，是要我做什麽？”
    蘇不語遞給他一張紙，上麵便是他需要做的事情。
    崔軒槿看了一眼，笑著點頭，“可以，這些都交給我好了。”
    米小青感覺奇怪，小聲對初見年嘀咕：“排名十四的人這麽好說話嗎？”
    然後，她看著他，等待他回答。
    初見年眨了一下眼睛，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米小青：“……”
    她“啪”的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臉，“算了，找你說話，是我傻了……”
    崔軒槿與蘇不語交代完畢後，蘇不語寫了一句：“這是升層試煉場，你是用白銀果進來的？”
    崔軒槿點頭，“您的目的是想要問我的任務吧？我的任務是要去徹底摧毀輻射源。”
    蘇不語心想：哎喲，這麽好的任務怎麽不交給自己來，自己保證能辦的妥妥當當，將最北邊的小島徹底炸了。
    蘇不語又轉向初見年的方向。
    初見年：“我，任務，殺樂園，管理者。”
    蘇不語點頭。
    那他當初的分配還真是合理。
    蘇不語又用紙筆跟崔軒槿交代了幾件事，崔軒槿全都應下了。
    之後，便是大家休息補覺的時間。
    到了下午，蘇不語和初見年和兩位老大一起前往與天堂城那人約定的地方。
    米小青需要跟崔軒槿一起行動。
    兩人披著帶著兜帽的鬥篷，穿梭在破敗的城鎮中。
    即便已經到了下午，街道上也鮮少有行人，隻有自稱保衛者的人在挨家挨戶不停地搜查。
    每次碰到他們，兩人都要改變路線。
    走了一會兒。
    米小青故作乖巧可愛說：“大佬，我這段路就要抱著你的大腿了，你可要好好保護我啊！”
    崔軒槿笑容溫和：“有蘇不語在，我可不敢稱大佬，而且，我也不信跟在蘇不語身邊的人是無能之人。”
    米小青仰著頭……草，這個人太高了！
    她笑問：“你這麽相信蘇不語嗎？”
    崔軒槿：“他雖然是我師父最大的對手，以後，也會是我最大的對手，但他也是金字海的一個標杆了。”
    什麽標杆？坑人標杆嗎？
    米小青默默吐槽，崔軒槿繼續說：“凡是他看上的人，都不同凡響。他的弟子不知道你們見過幾個了，就說被他所厭惡的尹故，現在不也成長為一個恐怖的存在嗎？”
    米小青沉默。
    米小青：“他的弟子到底有幾個？”
    崔軒槿笑了，“你要說一個也行，兩個也成，三個也不是不能說。”
    這特麽是什麽情況？
    米小青雙手壓著兜帽邊緣，探究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即便跟他們一樣在這些髒亂差的環境中穿行，仍舊一塵不染，被他這麽一襯托，她都快成了乞丐婆子。
    崔軒槿唇角微揚：“你知不知道他曾經有個弟子被他逐出師門了。”
    米小青點頭。
    崔軒槿：“他還有一個弟子，但那個弟子是他臨時起意指點幾次後認下的，後來那個弟子出去自立門戶了，幾乎從不跟人提起自己曾是蘇不語弟子。”
    “所以，歸根到底，能給他養老送終的弟子就隻剩下一個了。”
    米小青眼神暗了暗。
    她已經猜到了，剩下的那個弟子恐怕就是陳寒了吧？
    “你們……可真奇怪。”米小青咬牙微笑。
    崔軒槿閉上眼睛，“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是說我們對待他的態度真複雜是不是？為什麽每個人都在宣揚他是個大壞蛋，又為什麽有那麽多人真的佩服他，感激他？”
    “那是因為，他好是真的好，壞也是真的壞。”
    米小青簡直要笑了，“你這說的是什麽啊……”
    崔軒槿：“你們真幸運，碰上的是現在的蘇不語。”
    米小青更加好奇了：“那他以前是什麽樣子的？”
    崔軒槿沉默。
    他感應著紙片的位置，帶著她拐進了一條陰暗的小巷。
    兩人走進陰影裏，頭頂上還伸著竹竿，掛著居民晾曬的衣物。
    米小青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他用極輕的聲音說：“他是可以將人送上天堂，也會將人拉入地獄的人。”
    “你以為吃人大魔王的這個稱呼是怎麽來的？雖然他不願，但是，他技能的發動確實需要血肉。”
    崔軒槿苦笑：“我師父的手腕上至今還有蘇不語咬出來的傷口。”
    米小青：“雖然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為什麽忍不住想要笑？”
    崔軒槿：“很正常，你看，我不也笑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個笑容又無奈，也有酸楚。
    兩人又走過一段路，米小青開口：“你剛才說養老送終，難道你希望他死？”
    這是米小青的試探。
    她實在不明白這位崔軒槿到底是敵是友，說是敵人的話，哪有幫敵人做事的人？說是友的話，他有時候對蘇不語說的話，又在客氣中夾棍夾棒，而且，他的師父又跟蘇不語有那麽一樁恩怨。
    崔軒槿溫聲說：“我當然不希望，可以說，如果他真的死亡，那這個金字海裏就算是真正沒有希望了。”
    米小青停住了腳步。
    崔軒槿的腳步卻沒有停，他朝前走著，慢悠悠說：“現在的蘇不語是在金子海裏活的最久的試煉者，也是距離離開那一步最近的人，他已經研究離開金子海那麽久，比所有人走的都要遠……他是所有人的希望。”
    米小青：“……”
    哦，懂了，合著蘇不語身上帶著全村人兒的希望？
    崔軒槿摸了摸耳朵，“我剛才聽到了他對那個宮吉祥說的話……最後一個試煉場，果然還是被他找到了。”
    米小青一驚，立刻追上去，“你說什麽？你剛才已經聽到了？”
    崔軒槿回眸一笑，“……不然，我怎麽可能來的這麽快？你不會以為我是隨傳隨叫的吧？”
    他溫和有禮道：“這位小姐，有一點你要知道，金字海裏的人可都是無利不起早的。”
    米小青這下子算是明白——為什麽崔軒槿會這麽麻溜兒地為蘇不語做事了。
    “沒錯，”他的笑容一絲未變，“給他幫忙，他永遠會回報的更多。”
    “雖然蘇不語有些惡趣味，還喜歡坑人，但是，當你真的被他看進眼裏時，他所回報的，要遠遠比你所付出的更多。”
    “蘇不語的真誠掩藏在他的各種不著調話語和坑人的行為之下，正因為難得，才顯得尤為可貴，也讓受過他恩惠的人念念不忘。”
    崔軒槿加快腳步，“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也隻是出於老師的要求，並貪圖蘇不語給我的利益，才如此盡心盡力的。”
    米小青撲騰著小短腿追趕他，“你慢著點兒。”
    他非但沒有慢下來，甚至還更快了。
    “慢下來的話，我怕你的同伴會沒命，紙片那邊傳來了不好的聲音。”
    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米小青咬牙加快速度。
    崔軒槿見她的注意力被轉開，這才鬆了一口氣。
    遇到深受蘇不語信任的隊友，他心中複雜，一不小心竟然說的太多了。
    其實，還有一句話他沒有告訴米小青。
    ——當被蘇不語真誠相待的時候，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忍不住與之交心。
    ……
    崔軒槿帶著米小青停在了一間木屋門前，門前有零星的血跡。
    米小青頓時為鹿星南和甄彪的情況憂心起來。
    兩人都聽到門內傳來一個聲音。
    “我們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麽非要殺我們？”
    米小青眼皮一跳。
    這是鹿星南的聲音！
    米小青剛要推門，卻被崔軒槿攔住了。
    崔軒槿掏出一張輕薄窄小的紙片放到地上，那張小紙片順著門縫爬了進去。
    米小青：“……”
    怪不得蘇大佬心心念念別人家的技能呢。
    崔軒槿又拿出一張a4大小的紙張，放在兩人麵前。
    沒過一會兒，那張a4紙上就投映出了屋內的情形，居然還是彩色高清的。
    臥槽，這技能太好用了吧！
    米小青幾乎能想象到碰上崔軒槿後，蘇不語這一路上得吃多少檸檬啊。
    米小青一眼就看到了被逼上樓梯的鹿星南和甄彪二人，鹿星南好像還受了傷，傷口被紙張包紮過了。
    圍著兩人的則是三個形色各異的男人——一個站在最靠後的位置，手裏擺弄著一個根棒棒糖，另外兩個則堵著樓梯口。
    崔軒槿看著玩棒棒糖的那個男人，突然“咦”了一聲。
    米小青暗道不好，能被崔軒槿一眼認出的男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崔軒槿抬起頭，對她說：“既然你已經看到了他的樣貌，那我也可以直說了，這個男人便是排行第五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背後便傳來一聲——
    “對我這麽感興趣的話，為什麽不入內詳談呢？”
    兩人猛回頭。
    隻見屏幕上的那人居然出現在了兩人身後。
    ……
    蘇不語跟著兩人來到了天堂城與保衛城分界之地，那是一堵高高的城牆，城牆之上則倒扣著一個玻璃罩子，將整座城籠罩在玻璃罩子裏，進出大門的地方居然也是密封的。
    兩個老大看著這座裝在玻璃罐子裏的城，都忍不住露出羨慕嫉妒的神情。
    “要進入這座城可不容易。”
    “對啊，大佬，不是我們不信任你，可你真的有辦法嗎？”
    蘇不語微微一笑，舉起紙張：“你們現在才說這個未免也太晚了吧？我說不能，你們還能把我塞回去嗎？”
    “……”
    兩位大佬瞬間要淚奔了。
    你不要玩我們啊！
    蘇不語寫道：“放心，我這次能先把你們兩個帶進去，之後，再想辦法運送小弟。”
    兩人的心這才放下了。
    初見年默默看著這一切。
    過了會兒，密封門開啟了。
    蘇不語碰了碰初見年，遞給他一張紙，上麵寫著——
    “仔細看門構造。”
    初見年立刻專注地打量起那道門。
    這道門後麵還有一扇門，兩扇門的空間裏站著穿的像是宇航員的五人，其他四個人手裏都拿著機槍，唯有中間那人什麽也沒拿。
    中間那人看到他們這些人先是皺眉，然後，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
    初見年退後一步，站在蘇不語身後，對著他的耳朵，斷斷續續將這些情況說出。
    蘇不語笑了起來，那個笑容像是在說“哦，原來是這樣”。
    初見年打量著蘇不語。
    這人的腦袋是怎麽長的？怎麽就和其他人不一樣呢？
    穿著類似宇航服的幾人走了過來，領頭那個皺眉道：“快點拿來你們的子彈，我事兒多著呢。”
    吃肉幫的老大點頭哈腰：“在這裏，在這裏。”
    老大小心翼翼捧著一個盒子，裏麵零星裝了幾顆嶄新的子彈。
    領頭男人努了努嘴，示意旁邊的人去接。
    旁邊的保鏢上前一步，剛要接住……
    蘇不語上前一步：“且慢。”
    “什麽東西，耽誤我事兒，幹掉……”
    蘇不語看向領頭男人，舉起一張紙：“我是尹故的客人，你確定要這樣對我嗎？”
    領頭男人皺眉：“怎麽又來一個？還是個啞巴？”
    “算了，算了把憑證交出來。”
    蘇不語點頭，低下頭捏著筆在紙上磨磨蹭蹭地寫字。
    領頭男人徹底煩了：“寫什麽寫，你直接把憑證拿出來不就行了！”
    蘇不語舉起紙張：“因為出了些小問題。”
    領頭男人：“哈？”
    蘇不語繼續慢悠悠地寫字。
    領頭男人：“哎，算了，你跟我們進去，憑證之後再說。”
    男人覺得既然來到這裏，還叫得出尹故名字的，必然是已經跟尹故商量好的。
    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麽多客人。
    蘇不語感謝地笑了笑，繼續寫字。
    男人：“別寫了！不是叫你一起進去的嘛！”
    蘇不語隻好放下紙筆，徑直朝著大門摸了過去。
    男人：“草，你別亂跑好不好？你不僅是啞巴和瞎子，難道還是個聾子嗎？”
    “你們兩個快去攔住他！”他指著兩個保鏢說。
    保鏢立刻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他一個瞎子怎麽會跑的那麽快，等保鏢追上去的時候，蘇不語已經進去大門了。
    這扇大門是從內部開啟關閉的，若是被他一不小心按到了哪裏，那豈不是就壞事了？
    保鏢一驚，直接撲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動作太大，嚇到了他。
    他猛地退後一步，撞在了開關上。
    “滴——”
    門在兩個保鏢撲進來的瞬間合攏了。
    幾噸重的大門“嘭”的一聲，將這兩個保鏢各自軋成了上下兩段。
    大門被鮮血噴濺，卻合攏的嚴絲合縫。
    外麵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這是在搞什麽！”領頭的男人氣得直哆嗦，帶著剩下的兩個保鏢直接跑了過去。
    初見年勾了勾手指，保持著隨手可以從物品格子裏抽刀的狀態，跟在這三人的身後。
    三人到了門前，還沒說話。
    “哢嚓——哢嚓——”大門又被重新開啟了。
    蘇不語站在裏麵，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領頭男人一時氣憤，猛地衝上前：“你知不知道……”
    蘇不語一直藏在背後的一隻手飛快伸出，雙手掄著手裏的紅色斧頭，一斧頭砍向了領頭男人的脖頸，那裏正是特質玻璃頭罩和特質金屬護甲相連接的薄弱處。
    他這麽一斧頭下去，直接將男人的腦袋砍斷一半，另一半皮連著肉，讓整個腦袋歪歪扭扭。
    他“嗬嗬”兩聲。
    臨死前，他眼睛大睜著，瞳孔中倒映著兩個保鏢身後的黑衣男人，男人憑空抽出一把長刀，雙臂一個用力，將他兩個保鏢的人頭齊齊砍斷。
    他驚恐又不甘地死去了。
    就這麽短短一段時間就連續殺了五個人。
    兩個老大看著蘇不語和初見年的表情，既敬佩又驚恐。
    蘇不語伸手摸了摸濺到臉上的血，下意識就要往嘴裏送。
    眾人齊齊瞪大眼睛，快要被他的動作嚇死了。
    蘇不語伸到一半才想起來，停住了動作。
    他朝初見年的方向歪歪頭。
    初見年上前，任勞任怨將他臉上的血跡擦幹淨。
    蘇不語對兩個老大寫道：“換上他們的衣服，咱們進去看看。”
    吃肉幫老大：“可……可是，上麵全是血啊。”
    蘇不語寫：“怕什麽，就說我們遇上了攻擊者，隻要吸引了裏麵那些防守之人的注意力，給了我們機會，我們就能把他們全弄死。”
    兩位老大呆呆吞咽了一下。
    我、我們是不是不小心撿到了什麽恐怖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