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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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穿上南題脫下來的白色披風, 跟巴夜雨一同從小門出去了。
蘇不語依靠在門內的牆壁上, 思量巴夜雨經過白起身邊時遲疑頓緩的腳步聲。
巴夜雨能看透人的身體,難道白起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他正想著, 聽到一陣腳步聲朝他走來,卻在他身邊停住。
蘇不語等了好一會兒, 也沒有等到他開口。
——“怎麽了?”
幹澀的電子音響起。
陳寒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老師,您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如果是一切重新開始的話, 為什麽巴夜雨為什麽會說你像太陽, 還有,之前您說您不會去地獄,我擔心……”
蘇不語眯著眼睛,笑容閑適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寒擔憂地盯著他。
蘇不語打字:“不用擔心,我隻是跟世界做了一些約定,才能重新開始,至於我的身體……我也感到好奇呢,世界,可不會這麽好心。”
陳寒:“以後, 我可以跟您一起嗎?”
蘇不語搖頭。
陳寒的臉更冷了, 他一下又一下抵著眼鏡,最終忍不住問出口:“為什麽?”
——“不要總是在我身邊,你的光會被我掩蓋。”
陳寒的手一頓,忍不住想起方才巴夜雨的那番比喻。
蘇不語笑容溫和。
——“我的弟子陳寒也是一個太陽,他有自己的運行軌跡, 不需要反射我的光,也不應該被我的光所籠罩。”
陳寒的一顆心吸足了熱氣,沉甸甸又溫暖。
……
很快,白起和巴夜雨就帶著幾件鬥篷回來了。
米小青好奇道:“你們是怎麽搞到這麽多鬥篷的?”
白起笑嘻嘻:“你不會想知道的。”
米小青:“……”
聽他這麽一說,她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巴夜雨歡快說:“他們這些管理者可真會享受,居然在地下修建了一家溫泉養生館,我們偷溜進去,撬開衣櫃的鎖,將他們的衣服都偷了出來。”
鹿星南硬著頭皮問:“那其他衣服呢?”
白起爽快地一揮手:“扔了,倒是揀了些好用的小玩意兒。”
說著,他把一把瑞士軍刀拋給蘇不語。
蘇不語一把接住,慢悠悠打著字:“不錯,終於學有所成了。”
南題:“……”
你們整天都在學什麽啊!
幾人披上鬥篷,揚起兜帽,遮著臉,分散開前往樂園中心。
蘇不語吸了吸樂園裏的空氣,這裏的空氣倒是比陸地上的清爽濕潤,這裏的環境也要更好,連路麵都是由大理石鋪成的。
從等死城到保衛城,再到天堂城和樂園,真的是地獄與天堂的劃分。
白起摸了摸下巴,湊到蘇不語身邊說:“這裏奇怪有些奇怪,人好像格外的少。”
崔軒槿:“這裏是管理者們所在的樂園,人應該不會太多。”
南題:“其實,我也感覺到了。樂園裏的基礎設施建設總該跟裏麵的人數相符吧?可是,現在未免也太空曠了。”
陳寒想到了什麽,“該不會……”
崔軒槿看向他:“你是說,尹故也用了這裏的人做實驗。”
蘇不語冷笑一聲。
npc和試煉者都是尹故的試驗品,這還真像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米小青摸了摸生出雞皮疙瘩的手臂,“這人怎麽如此喪心病狂!”
崔軒槿遲疑了一下,緩緩道:“我聽師父說,早些年,尹故不是這樣的。”
簡竺捂著嘴,瞥了蘇不語一眼:“這怕是某人的鍋吧?你父親就沒跟你提過這件事?”
蘇不語笑了一下。
越往樂園中心走,便越是寂靜,就好這裏的人都死光了似的。
掃過身邊的風濕濕熱熱的,帶著溫泉中硫磺似的的味道。
這種味道說明這裏的溫泉是硫酸鹽泉,也證明這裏有岩漿……嗯,岩漿。
蘇不語突然有了個好主意。
他退後幾步,來到甄彪的身旁。
他在掌上電腦上打了幾個字遞給甄彪看。
甄彪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蘇不語微笑,做口型:“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去了啊喂!
……
樂園的中心居然是一條向下的路,在下陷式廣場的中間聳立著一棟純白的城堡。
幾人步下樓梯,雖然什麽都沒有發生,卻越行越是謹慎小心。
在已經明白尹故是何等喪心病狂的情況下,他們誰也不敢望向尹故能輕易饒過他們。
空蕩蕩的腳步聲回蕩在下陷式的廣場中,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不停切割著他們敏感的神經。
突然,領頭的蘇不語在踏下最後一階台階後,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米小青出聲問。
蘇不語抬起頭,無神黝黑的眼眸“看”向白色城堡的門口。
那扇門大敞著,似乎正在歡迎他們的到來。
巴夜雨幹咽了一下:“那個,我還有事,要不然,我就先走了吧,哈哈,再見。”
巴夜雨腳底抹油,剛要偷溜,就被蘇不語一把攥住了後衣領。
那邊,南題也默不作聲地後退幾步,想要趁人不注意掉隊離開。
簡竺卻大聲招呼:“好友,別走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
他晃了晃不知道何時又係上的手銬,朝南題微微一笑。
南題皺著眉罵道:“要不要臉了,你有福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我?有難的時候倒是想要拉我下去!”
蘇不語的掌上電腦出聲道:“反正來都來的,就進去一日遊吧。”
巴夜雨捂臉:“隻怕是要把命都玩丟了,我怎麽就這麽慘。”
白起笑著拍拍他:“你這種要抱大腿的就要有丟命的覺悟。”
呸!你行你來啊!
正在眾人插科打諢的時候,一直被蘇不語注意的門口,緩緩走來兩個人影。
一個正是之前離開的方破陣,另一個則是身高奇高,嘴裏叼著一根煙的喬木。
簡竺皺眉:“這位喬木可是尹故最信任的人。”
蘇不語慢條斯理打字:“過去式……”
簡竺:“……”
你可真是不怕死啊。
蘇不語朝喬木打了個招呼。
——“你好,前任最被信任的喬木。”
他這簡直是句句都捅在了喬木的心窩裏。
喬木抬眼冷冰冰地瞥了蘇不語一眼,卻並未動怒。
到底怎麽回事兒,喬木為何會等在此處?
陳寒邊思量邊,看向方破陣。
方破陣輕輕搖了搖頭。
喬木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進來吧,救世主正在等著你們。”
見眾人不動,喬木挑眉獰笑:“怎麽?這就怕了嗎?”
蘇不語懶洋洋笑了笑,當先一步走過去。
“等等。”白起小聲喊住他。
蘇不語擺了擺手。
他的掌上電腦出聲:“別都進去,留一些人在外麵吧。”
他轉過身,率先走了過去。
被他拖著往前走的簡竺淚流滿麵,“哎哎哎,你先鬆開啊,你看看這裏還有個大活人呢!我不想進啊!”
蘇不語回頭,用口型問:“你真的想走?不好奇這一戰的結果嗎?還有……那個秘密嗎?”
簡竺愁眉苦臉道:“你到底是誰啊,為什麽我的短處被你拿捏的這麽恰到好處。好吧,我承認,我是好奇心旺盛,就算你不拉我進去,我也是要去看看的。”
他話音一落,手中與蘇不語連在一起的觸手自發斷開了。
簡竺:“……”
所以,就等著我自己埋進火坑是不是?
不行,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他手一勾,直接把扭頭要走的南題勾了回來。
南題:“咳咳,放手,我要走。”
簡竺笑嘻嘻:“好兄弟,別想了,要死我也要拉著你一起死才行。”
南題:“滾!”
蘇不語一步步來到喬木的麵前,喬木卻擋在門口,並未讓開。
蘇不語站定,抬頭。
喬木冷笑一聲,“送死的人永遠不少。”
蘇不語一本正經點頭,打字出聲:“謝謝你關心我。”
喬木被他的不要臉噎住了。
他捏著煙卷,上上下下打量蘇不語,“我不知道你有什麽本事能讓他這樣忌憚。”
——“乖,不要吃醋。”
喬木猛地把煙扔在地麵上,狠狠踩了兩腳,對著蘇不語惡狠狠道:“好一個會玩弄嘴皮的家夥,我就等著給你收屍了。”
——“抱歉,我是啞巴,怎麽會玩弄嘴皮呢?”
“……”
喬木張開手,掌心朝蘇不語頭頂扣下,蘇不語卻一個邁步,躲到了方破陣身後。
喬木的視線跟了過去,“你果然背叛了他。”
方破陣神色不動,“你若是真信了他挑撥離間的舉動,才是個蠢貨。”
喬木搖擺著過高的身子,狼一樣的視線掃過兩人,“走吧。”
蘇不語腳步輕快地跟在他身後,不像是去送死,倒像是去郊遊。
看到他如此閑適的模樣,方破陣捂著嘴,無聲笑了一下。
在看慣生死的蘇不語麵前,恐怕這次危機也不值一提吧?雖然也排名前十,但是,他為何就沒有蘇不語這種淡定呢?
到底要經曆過多少次生死、背叛,才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可是,若好友一直安好,他寧願一輩子也達不到這種境界。
眾人跟著喬木進入城堡內,卻見喬木並未帶著眾人上樓,反而是帶著大家往地下室走。
打開地下室大門的那一瞬,一股陰冷腥臭的風從下麵往上撲來。
下麵的可不是什麽洞天福地,而是真正的危機。
喬木站在大門邊,朝蘇不語做了個“請”的手勢。
“來吧,不是非要來送死嘛。”
蘇不語打字出聲:“你真的不會背叛尹故嗎?”
喬木額角繃起青筋,“你說什麽!”
蘇不語友好地笑了笑。
友好個屁!
喬木磨著牙,冷冰冰地注視著他。
幾人步下台階,越往下那股腥臭味兒越濃,簡直熏得人暈眩。
米小青用袖子遮掩著口鼻,悶聲問:“這下麵是在開屠宰場嗎?”
喬木沒吭聲。
蘇不語打字,掌上電腦出聲:“別胡說,這下麵……我猜應該是實驗室。”
喬木瞥了他一眼。
最下麵的地下室是一條長長的走廊,上麵懸掛著一盞紅色燈罩的燈,紅色的光線如同殘留的血液潑灑在牆壁和地麵上。
走廊兩側有六扇鐵門,有的門內傳來人類的哀嚎,有的門內傳來野獸的嚎叫,還有的門內傳來濃厚的血腥味兒和消毒水兒味。
“我說……”巴夜雨根本沒進過這裏麵,他幹咽了一口口水,重複:“這裏難道是實驗室?”
“到底在試驗些什麽啊!”
蘇不語緩緩打字:“試驗如何把npc和試煉者都變成怪物。”
鹿星南垂下眼:“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剛剛報了姐姐別殺之仇,卻看到這麽多試煉者被折磨,他……他心裏一陣陣抽疼。
明明做出這一切的尹故才是怪物吧,為什麽他還沒有墮落!為什麽!
這根本不公平!
米小青也忍不住問:“為什麽……把試煉者拿來做實驗……這難道不符合墮落的規則嗎?為什麽沒有任何事情!”
喬木加快腳步,“我不是帶你們來廢話的。”
他穿過走廊,來到正對著樓梯的一扇更加厚重的鐵門前,鐵門上是電子密碼鎖。
他擺弄了兩下,大門“滴”的一聲被打開了。
然而,屋子裏麵等待他們的則是喪屍的海洋。
沒錯,這一點都不誇張,整個房間地板與牆壁被修成弧形,將一大群成千上百隻喪屍圈在其中,他們在有弧度的牆壁上掙紮,卻怎麽也爬不上去。感受到活人的氣息,他們一個個伸著沾著血腥的枯瘦青色手臂,朝門口探過來。
站在最前麵的蘇不語沒有動,直到那條胳膊伸展到他腳尖前一根手指的位置,就再也無法靠近了。
這簡直像是計算好的距離。
蘇不語抖了抖衣服,拐杖在手裏甩動一圈,掌上電腦出聲:“尹故,好久不見。”
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喪屍下麵傳來一個愉悅的聲音。
“啊,親愛的,偉大的,蘇先生,真是好久不見了,我啊,可是怕著你,又想見你,怕你殺了我,又害怕你不來殺我。”甜膩膩的聲音卻讓人心底發顫。
“還好,你來了。”
眾人小心翼翼往下看,這才從一些縫隙裏看到這裏的構造。
原來這些喪屍腳下並非是地麵,而是一整塊玻璃,玻璃下麵,有一處空間,裏麵一片純白。
白的牆麵,白的地麵,白的桌子,白的椅子,白的花瓶,白的鮮花,白的茶具,以及從茶壺裏倒出的白色鮮奶。
坐在椅子上的白色男人,頭戴白色禮帽,小指微微蜷縮,用中指和食指勾住茶杯耳朵。
他舉起茶杯,像是在朝蘇不語致敬。
“現在,你是主動跳進我兔子洞裏的愛麗絲,你說,我該將你怎麽辦呢?”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注視著蘇不語。
白化病的外表,鮮紅的瞳孔,他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