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還在嘶吼, 尹故看著蘇不語發出一陣暢快的笑聲。
    “總算有一件出乎你預料的事情, 哎呀，這可真是讓人開心。”
    蘇不語也笑了起來。
    米小青和白起緊張地盯著他。
    該不會是壓力太大, 大佬瘋了吧？
    蘇不語打字：“出乎我的預料？你錯了，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尹故鮮紅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蘇不語, 像是自豪又像是痛恨，“是啊, 誰讓你是蘇不語呢？”
    “不過, 你如今還是要聽我的。”
    他指著玻璃地板：“下來，打開這個玻璃吧，隻是被喪屍咬上幾口而已，對於你來說，這並不算什麽吧？”
    “畢竟你咬過的人和妖怪都不少，哎，這就不是你最愛說的報應不爽嗎？”
    他蒼白的手指在嘴角勾了勾，露出一個笑容，“我真是從來沒這麽愉悅過啊，這都要感謝你了。”
    這個人簡直就是個變態！
    看到蘇不語真的往平台邊緣移動過去, 米小青和白起同時出手, 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米小青瞪著眼睛訓道：“我說，你該不會是傻了，真的相信他的話了吧？”
    “蘇哥，不要中計！”白起憂心忡忡。
    蘇不語朝兩人安撫地笑了笑。
    他打字道：“尹故，你這麽多年還是沒有變, 專門會使一些小伎倆，想要讓我眾叛親離，我的名聲在金字海中如此之好，還有你的一番功勞。”
    陳寒猛地扭頭：“他才是罪魁禍首？”
    “按照你蘇不語的話，我此時應該說一聲多謝誇獎吧？”
    尹故笑嗬嗬地用手指蹭了蹭唇角，“你當年把我害的這樣慘，我隻是讓你名聲壞上幾分，已經對你夠好了。”
    “你！”白起攥緊雙全，目眥欲裂。
    蘇不語慢悠悠笑了一下。
    ——“隻可惜，你所謂敗壞我的名聲，也恰恰是我所需要的。”
    “蘇不語……”米小青出聲。
    蘇不語活動了一下手腕。
    ——“你現在想方設法想要求得的好名聲，正是我不屑一顧的。”
    ——“尹故啊尹故，撿別人不要的垃圾就這麽好嗎？”
    尹故臉上雖然還帶著笑意，額角卻繃出青筋，他嫣紅的瞳孔中黑沉沉一片。
    就是現在！
    蘇不語突然將拐杖戳到地麵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聽到這個聲音，崔軒槿和陳寒立刻聯手攻向喬木。
    他們兩個在金字海中混了這麽久，就算是沒有技能，徒手搏鬥技術也照樣高超。
    米小青拿出槍，找到縫隙，就給喬木來一槍。
    喬木被逼得連連倒退。
    見方破陣隻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尹故立刻道：“方破陣，想想你的同伴，他現在可是馬上就要變成怪物了！變成怪物的過程連蘇不語都沒有辦法，隻有我能解！”
    方破陣動手了。
    喪屍池上空刮起狂風，那些聚集起來的風刃直逼眾人。
    蘇不語完全沒有理會平台上的爭鬥。
    他一腳踩在平台邊緣，高高躍起，一下子躍進了喪屍池裏！
    白起瞬間取出兩把□□，他胸膛火熱滾燙，心髒跳動個不停，就好像他已經跟蘇不語一同躍進了池子裏。
    白起屏息凝神，立刻開火，將蘇不語落點附近的喪屍一槍一個全都爆頭。
    可是，這樣的速度完全不夠！不夠！
    “啊！”白起大叫一聲，腿也往前邁了一步，似乎他也想這麽隨著蘇不語一同跳進去，哪怕能多爭取一段時間也好，不要讓蘇不語被這些喪屍撕裂，不要！
    他目眥欲裂！眼角通紅！
    然而，就在他踩著平台邊緣想要一同躍下去的時候，一股柔軟的風將他又擋了回來。
    怎麽回事兒！
    蘇哥！
    白起看向蘇不語的方向，卻見蘇不語落腳的地方一股小龍卷風平地起，飛快地將周遭的喪屍清理幹淨。
    蘇不語“嘭”的一聲，落在了玻璃地板上。
    風！
    白起看向身後。
    那邊，喬木的脖頸被風刃切開，大半個身體都潑滿了鮮血，他的腦袋卻被一個黑色的袋子扣著，袋口被他們緊緊勒住。
    “方破陣。”尹故的聲音仿佛從地獄中傳來，“我看你是再也不想看到吳桐了！”
    方破陣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已經找到玻璃開口處的蘇不語。
    蘇不語半跪在玻璃地板上，手掌撫過地麵，很快就找到了縫隙，將玻璃蓋子掀開。
    尹故退後幾步，李斯特擋在他的麵前。
    蘇不語雙手按著玻璃地板的邊緣，一個翻身，從玻璃地板也是玻璃天棚翻了進來。
    李斯特瞳孔一縮。
    就在蘇不語要從一層樓高的地方墜下的時候，一股輕盈的風拂過，托了他一下，他完好無損地降落到地麵上。
    尹故緊緊盯著他，突然笑了，“這樣的出場方式，還真是英雄似的出場啊，可是，你又能救得了誰呢？”
    尹故看著蘇不語，輕聲道：“我就喜歡看你痛苦的表情，你現在雖然極力克製著，可是，我知道你並非那麽無動於衷，是因為他嗎？”
    尹故抬起手，手搭在李斯特的肩膀上。
    蘇不語不動。
    上方的白起則大喊：“你的左右手喬木可是在我們手裏！”
    尹故毫不在意：“隨你們處置，我沒有將他做實驗，隻是因為他的技能比較好用而已。”
    米小青對著喬木喊道：“喂，你可聽到了，你看看你一心效忠的人是個什麽德性。”
    喬木冷冰冰道：“我與他的事情與你們無關。”
    都到如此地步了，這個人怎麽還如此冥頑不靈？
    米小青：“他隻是在利用你。”
    喬木的聲音在黑袋子裏顯得有些悶：“我心甘情願被利用。”
    尹故淺淺一笑，那笑容掛在蒼白的臉上，就像是用白蠟做成的模具。
    “殺了他吧，我手裏現在有更好用的人了。”
    尹故的手一滑，落到了李斯特的脖頸上，而他的手裏正捏著一把鋒利的尖刀。
    米小青終於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你的技能，你這哪裏是清洗罪惡和墮落，你這是在給人洗腦！”
    喬木：“並不，他從未給我洗過腦，一切都是我願意。”
    這人簡直就是說不通。
    米小青氣急。
    喬木悶聲道：“方破陣，你的同伴死定了。”
    方破陣冷笑一聲，“吳桐他的命運還不用你來替他決定。”
    尹故：“所以，你把賭注都壓在了蘇不語身上嗎？他可是會讓你賠的血本無歸。”
    方破陣幽幽地盯著蘇不語，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我若是賠了，自會找那個讓我賠了的人陪葬。”
    尹故皺了皺眉，用一種不解又神奇的目光注視著蘇不語。
    “為什麽總會有人相信你，在你做了這麽多……這麽多事情之後？”
    蘇不語臉上還帶著笑，他一步步朝尹故走近。
    尹故下意識後退一步。
    蘇不語的笑容加大。
    ——“你還在怕什麽？我現在可是既沒有技能，也無法用物品格子，甚至連眼睛都看不見，你還怕我什麽？”
    白起恨聲道：“你幹嘛把你的短處都說出來。”
    ——“即便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尹故他還是要怕我的，因為他永遠活在我的陰影之下。”
    尹故冷笑一聲：“是嗎？”
    蘇不語又往前跨了一步。
    尹故立刻大聲道：“不許動！別過來！”
    蘇不語輕笑一聲。
    尹故的臉色反而更加蒼白幾分。
    沒錯，他說的沒錯，蘇不語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噩夢，他怕的存在。
    即便現在的蘇不語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仍舊不敢在他麵前放鬆警惕，因為在蘇不語麵前放鬆警惕的人全都已經死了。
    尹故冷笑一聲，將自己完全藏在李斯特身後。
    他拍了拍李斯特的肩膀，“我就有勞你保護了。”
    李斯特微微垂眸，輕聲應道：“是。”
    這一聲回應真是刺得他原本的隊友心中絞痛。
    蘇不語打字出聲：“你是該怕我的，畢竟你一直在給我帶來麻煩，而我卻從未對不起你。”
    尹故的手偷偷探進物品格子裏，握住一把槍。
    “可笑。”他另一隻手伸手按住自己的白色禮帽。
    ——“你原來的隊友我未曾害過，隻是救援不及。”
    “哈？你蘇不語會救援不及？”
    蘇不語頓了頓，還是打字。
    ——“即便我是他，我當年也不過是個還未登頂的試煉者，我不是萬能的，也有難以救到的人。”
    如果他是萬能的，第一選擇便是帶著自己的弟弟遠遠離開金字海。
    尹故：“好，就當你不是故意的，那宣揚我的技能不能救人，並禁止我使用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蘇不語又上前一步。
    ——“我說的不對嗎？難道你這些年來真的有救過一個人嗎？”
    尹故：“當然救……”
    ——“你我心知肚明，你隻是將他們推向另一個深淵而已。”
    ——“你的技能隻是清洗，洗腦，洗滌罪惡，但是，這是有時間限製的，時間一到，洗腦的人會記得更加清楚，洗滌罪惡的人則會墮落更深。”
    尹故色厲內荏吼道：“你懂什麽，我這是因為技能沒有真正升級！你們黃金海的這幫人深深隱藏的秘密別以為我不知道！”
    蘇不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這麽多年過去，你還沒混進黃金海，無論是你的潛力，還是你的技能，可能也就隻到這裏了。”
    尹故搭在李斯特肩膀上的手猛地縮緊，李斯特痛苦地皺眉。
    蘇不語心一沉。
    “哈哈哈，你說的好，說的太好了，我是暫時沒辦法完全洗滌他們的罪惡，可是，能讓他們多正常一些時日不是也不錯嗎？而且，我已經在找可以跟我技能搭配使用的人了。”
    “你憑什麽就高高在上完全否定我，你以為你是神嗎？”
    尹故倏地咧嘴一笑：“不，你不是！”
    “砰——”
    血花在蘇不語的肩頭濺開。
    蘇不語受傷了！
    米小青捂住嘴，瞳孔震動。
    白起忙道：“方破陣，拜托，我也要下去。”
    方破陣淡淡道：“抱歉，當初隻說了要幫他，並沒有說連你們一起，你們實力不夠，下去也不過是送菜而已。”
    陳寒冷冰冰盯著他：“我可以。”
    方破陣：“你以為你的技能還能使用嗎？我們扣住喬木隻是讓他無法再使用自己的技能，而非讓他的技能中斷，你現在可是沒有任何技能的。”
    陳寒怒了，“那我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我麵前受傷。”
    而白起那邊已經不管不顧直接跳了下去。
    “白起！”米小青拉了一把，沒有拉住。
    她恨聲叫嚷：“你這個去送死的蠢貨！”
    方破陣輕輕歎了口氣，還是不忍讓他直接落進喪屍堆裏送死，揮了一陣風將白起也送進下麵。
    奇怪，那些喪屍仿佛真的受到控製一般，根本不往那個已經打開的玻璃地板方向走。
    陳寒一把撲向方破陣，握住他的衣領：“我們這些人中隻有你的技能在，你去！”
    方破陣看著他，目光充滿了憐憫。
    “我不能。”
    “蘇不語既不是我隊友，也不是我親人，我跟他更非師徒關係，陳寒，我理解你，但是，我很抱歉，我不能喪失我的立場。”
    陳寒臉皮繃緊，青筋在皮下抽動，“立場，你什麽立場？”
    方破陣淡淡地瞥向蘇不語和尹故對峙的方向，“一個無論誰獲勝，我都不會有損失的立場。”
    可惡！
    該死！
    陳寒攥緊了拳頭，“那我去！”
    方破陣：“我勸你不要，你壓抑的墮落，你頭頂上的牌子，都是你的軟肋，你下去反而更糟糕，說不定尹故手裏有催化你墮落的東西，那樣你就徹底成為蘇不語的拖累了。”
    崔軒槿上前一步：“這樣看來，隻有我了吧？”
    方破陣沒有說話。
    他無奈又溫和地笑了笑：“這次可算是虧大了，回去後，我一定要讓師父跟他討要回來。”
    崔軒槿淩空一躍，也被方破陣的風送了下來。
    尹故看著盛開在蘇不語身上的血花，用甜膩的嗓音道：“多美啊，你蘇不語的死亡之花真是太漂亮了，就當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了。”
    蘇不語摸了摸傷處，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痛意。
    ——“這樣你就滿足了嗎？為什麽不朝我的心口開火？”
    尹故手裏的槍架在李斯特的肩膀上，槍口朝向蘇不語。
    他能感覺到李斯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不對啊，他不可能衝破自己的技能的，尹故有這個自信。
    尹故看著蘇不語：“你一直苦苦相逼，我卻不想要你死，蘇不語，明明你隻要讓我稍稍碰一下，我們依舊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
    蘇不語冷笑。
    ——“被你變成傻子嗎？還是要我變成你的舔狗？”
    ——“對不起，辦不到。”
    “蘇哥！”白起衝過來。
    蘇不語卻一拐杖揮到白起的胳膊上。
    白起一臉委屈：“蘇哥！”
    ——“滾！”
    “我。”
    ——“這裏沒你插嘴的份兒！”
    崔軒槿拖住白起：“這是他讓你小心尹故的技能。”
    蘇不語再次朝尹故靠近。
    尹故煩躁道：“不是讓你不要靠近嘛！”
    “砰——”
    子彈又在蘇不語的身上開了一朵血花，這次離心髒更近了。
    蘇不語闔上眼。
    ——“不要再為你的野心和貪慕虛榮尋找借口了，尹故，你有今天完全是你自己作下的，當年，我確實找人封了你的技能，可是我留給你的東西它比你的技能更好用！”
    尹故：“什麽東西？我怎麽不知道？你當初隻拋給我一塊破石頭，就把我趕走了。”
    他話語一頓，鮮紅如血的眼眸轉過仇恨與難堪。
    白起：“哈，原來你當初走的那樣灰溜溜？”
    尹故：“你是什麽東西，用你來激我？他蘇不語遲早有一天也會把你給趕走的，因為他就是天生的孤家寡人，他的心裏隻有……”
    他露出一個古怪地笑容：“……他的弟弟，不是嗎？”
    “親愛的，為了折磨你，我這些年也好好尋找了你弟弟的蹤跡。”
    蘇不語一直在極力克製自己，甚至中了兩槍之後，都沒有喊一聲痛，然而，這句威脅幾乎要壓垮了他的所有自製力。
    蘇不語沉重地舉起手臂，“所以，你找到了嗎？”
    尹故笑眯眯：“當然了，我當然找到了。”
    他不信。
    可是，隻怕萬一……
    蘇不語沉沉吐出一口氣。
    ——“我當初的確沒有要封你技能，間接害死你的意思，當年，我送你的石頭，你還留著嗎？”
    尹故：“那種蠢透了的東西，要是旁人早就丟了。”
    蘇不語心下沉。
    尹故歪著頭打量他，白色發絲黏在臉頰。
    他笑了：“可是，誰讓拿到這東西的是我，而送東西的又是你呢？即便是一塊破石頭，我也一直讓他占據著我寶貴的物品格子。”
    他說著，手一揮，從物品格子裏掏出一個水晶盒子，水晶盒子中間正安放著一枚手掌堪堪握住的青灰色石頭。
    這塊石頭跟隨隨便便在路邊撿的一塊石頭沒什麽分別，唯一的分別可能就是邊角特別光滑。
    蘇不語歎氣。
    ——“你啊，根本不知道我是把什麽給你了。”
    什麽？
    尹故下意識去看那塊石頭，卻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朝自己投擲過來。
    他一把抓住李斯特，讓他擋在自己麵前。
    可就在這時，蘇不語不知什麽時候竟然繞過了李斯特，一拐杖狠狠戳上他的小腹。
    尹故疼的打顫。
    他退後，又被蘇不語勾了回來。
    蘇不語提腿，膝撞。
    尹故下麵痛不欲生，手裏的水晶盒子也被蘇不語搶了過去。
    好在李斯特迅速退開，用技能將尹故拉扯過來，要不然他非得被蘇不語一陣連招帶走。
    尹故捂著小腹，冷冰冰地盯著蘇不語，嗤笑道：“揍的我這麽輕，看來你還是很怕會打壞我啊。”
    蘇不語打開水晶盒子，取出那枚石頭。
    他抬起手，平淡無破的眼眸“望”向他的方向。
    尹故一陣恍惚，仿佛回到了當年，兩人分道揚鑣的時候。
    蘇不語撿起之前投擲出去，現在落在地上的掌上電腦，沒想到這電腦還挺結實，還能繼續使用。
    蘇不語飛快打字。
    ——“我從始至終都沒有真的想要害你，這塊石頭便是證明。”
    “這塊石頭？”
    尹故突然心裏一緊。
    蘇不語笑了，神色冷淡又倦怠。
    ——“這是我當時擁有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成長型武器，我把它給你，就是在保你的命，誰知道你這蠢貨居然從來不知道用它。”
    他撫摸著那塊光滑的石頭。
    ——“不過，也還好，你從來沒有用過他。”
    “什麽？”
    蘇不語猛地攥緊石頭，突然一道殺氣朝尹故迎麵撲來。
    尹故再次將李斯特當作盾牌擋在身前。
    可那道殺氣竟然徑直拐過李斯特，狠狠地戳進尹故的肩膀。
    尹故被這股力氣帶的朝後退了幾步。
    他低下頭，發現自己傷處跟他打傷蘇不語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