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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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經過詳細的檢查,出具了傅遇之的死亡報告。即便已經不可能出現轉機,沈卿卻仍然堅持要再等等,給他一周的時間,如果傅遇之還沒醒來,他就同意處理傅遇之的身後事。沈卿日夜不分地守在傅遇之的身邊,給他擦拭身體,和他說說話。
傅遇之的身體一直是冰冷的,但並沒有腐爛,這給帶來了沈卿一絲希望。就在傅遇之昏死的這段時間,傅老爺子在遺憾中撒手人寰。病入膏肓,他實在是撐不住了。
沈卿在傅老去世的那個夜晚把沈灝接回了沈家,傅家現在空無一人,沈卿幫忙安排了葬禮的各項事宜。沈卿親自把骨灰從殯儀館捧了回來,看著他下葬。葬禮結束後,沈卿把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放在黑色的墓碑前。
死亡,真的是一件太沉重的事,沈卿站在墓園裏想了很久很久。人生這樣短,還是放過自己,有機會重來,就不要膽怯,再試一次又如何呢?
葬禮回來後,沈卿坐在傅遇之的病床旁,對他說:“爺爺走了,你真狠心,他連他唯一的親人都沒見到就去了。”他撫摸著傅遇之的臉頰,“你這個人永遠都讓人那麽討厭,說話不算話,我恨你。”沈卿重重擰了他手臂一下,想要發泄心中的不滿。
但沈卿很快意識到床上的人不可能給他回應,他覺得無比地恐懼,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傅遇之了。沈卿濕熱的眼淚溢出眼眶,劃過臉龐,滴落在傅遇之的手背上。他終於認了,他又栽在他身上了,他就是這樣一個好沒用的人。
“我原諒你了,你快點醒過來,遇之,我心裏有你。”
這段時間,沈卿的哥哥和嫂子也從國外回來了,沈卿一家人總算是團聚了,但誰也沒心思吃團圓飯。
林辭看著沈卿衣不解帶地照顧死人一樣的傅遇之,心疼自己兒子,但也說不出放棄的話。傅遇之是因為沈卿才變成如今這幅樣子,他為沈卿的付出,他也看在眼裏,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負心人。林辭狠不下心,勸誡沈卿,隻能任他這樣下去。沈瀟想要帶沈卿回家,被林辭阻止了。
沈瀟很不理解林辭的做法,林辭對他道:“我不想讓沈卿後悔一輩子,就讓他守在那吧!”
沈瀟頓悟了,沈卿是他的兒子,和他一樣執拗,一旦認準了什麽人,怎麽都不可能改變。
沈灝來了一次醫院,他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傅遇之,立刻嚎啕大哭。哭著喊著讓傅遇之醒過來,他不討厭他了。沈卿怕他傷心過度,沒讓他再來醫院。沈灝從醫院回到家,天天折千紙鶴,祈禱折到一千個許願,讓傅遇之醒過來。
傅遇之做了很長的夢,非常混亂的夢境,斷斷續續的,他的意識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夢,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都醒不過來。他越來越急,直到在夢裏看到了自己的oega父親。他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臉,躊躇不前。
傅遇之的父親卻主動朝他走來,兩人麵對麵站著。
“遇之,你來這裏幹什麽?”
此時的傅遇之突然忘記自己身在何處,疑惑地問道:“我不該在這裏嗎?”他訴說著自己的對他的思念:“父親,我一直都很想你,其實我一點也不恨你,我就是很難過為什麽你沒有選擇我,我誤解了你很多年。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自以為是,沉浸在自己被拋棄的情緒中,看不清楚誰是真正愛我的人,傷害了我愛的人。”
傅遇之父親的眼裏都是哀傷:“我也很想你,遇之,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不該來這裏的,回去吧。”
傅遇之不解:“去哪,我還能去哪?沒有人要我了,我什麽都沒有。”他的心髒一陣絞痛,沈卿早就不要他了,他和張靈川在一起了。
“回到你愛的人身邊,好好待他,兩人攜手過完一生。”說完後,他背過身要離開。
傅遇之急了,“那您呢,您要去哪?”
“我也去我該去的地方。”
傅遇之繼續追問:“哪是您該去的地方?”
他緩緩道:“我早該去的地方。”他忽然轉身,重重地推了傅遇之一把。
傅遇之還沒來得及發聲,就感覺到身後有股力量在扯著他,把他從幻境拉到現實。躺在病床上的傅遇之手指動了動,睜開了沉重無比的眼皮,視線非常模糊,但是依稀可以看見物體的輪廓,他的眼睛在慢慢恢複。
沈卿趴在他的床邊睡覺,眼底都是困倦之色,他這幾天確實累極了。前不久沈灝剛給他打了電話,說自己已經折了五百多個千紙鶴,他的願望很快就要實現了。
傅遇之舍不得弄醒他,他很享受屬於他們兩人的安靜時光。窗外的柳樹抽出了新芽,櫻花大片綻放,春意盎然。
半個小時後,沈卿醒了,他感受到有隻手放在他的頭頂。他迅速抬起頭,看見傅遇之正在看著他。沈卿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很快他重重地捶了傅遇之幾下,邊打邊罵:“你這個混蛋,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怎麽現在才醒過來!”
傅遇之還不知道張靈川叛變的事,小心翼翼地問,“你和張靈川——”
沈卿不想提起張靈川,“這件事我之後會和你解釋,他走了,以後也不會回來了。”
傅遇之自然而然地把沈卿這番話理解為他們兩人已經分手,他很激動,把沈卿抱在懷裏。兩人緊緊相擁,他溫柔地親吻沈卿的臉頰:“我做了好長好長的夢,最後我看到了我父親,他讓我回來,所以我就醒了。”
沈卿對他的吻嫌棄極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睛,關心地問:“你的眼睛怎麽樣?”
傅遇之誠實道:“不大看得清東西,沒有完全恢複。”
沈卿想要叫醫生過來給他做身體檢查,傅遇之趕緊攔住他,“我現在就想好好和你待在一起。”
沈卿卻不想和他黏糊,拍掉他的手:“別胡鬧,你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必須要讓醫生給你做身體檢查。”沈卿打了電話,告訴醫生傅遇之醒了,讓他過來給他做檢查。
傅遇之隻好老老實實地讓醫生給自己做檢查,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醫生告訴沈卿:“他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隻不過因為長時間昏迷,有點虛弱,吃些東西補充營養就好了。再觀察幾天,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沈卿向醫生道謝,並送他離開了病房。他回到房間內,表情變得嚴肅。傅遇之雖然看不太清沈卿的表情,但是敏銳地察覺到房間內的氛圍變了。
沈卿對傅遇之道:“遇之,你爺爺他——”
傅遇之有種不好的預感:“爺爺,他怎麽了?”
沈卿語氣沉重:“他前幾天去世了,已經下葬了。”
傅遇之仿佛被一道雷劈了,麻木到無知無覺,他聲音顫抖地問:“爺爺,他不在了?”
沈卿理解他的感受:“遇之,爺爺很遺憾沒能見到你清醒的一麵。”
傅遇之自責道:“我是個不孝的孫子,隻會讓他擔心。”
沈卿安慰他:“爺爺不會怪你的,等你出院,我們一起去墓園看他。”傅老的感情流露很少,但沈卿看得出來他很愛傅遇之,不會忍心怪他。
傅遇之垂下頭,難受地說:“因為我父親的死,我小時候特別恨他,賭氣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和他說過話。後來我長大了,我們的關係緩和了些,但我心裏一直有心結,我們的關係一直很淡。我不該恨他,我還沒和他和解,他就走了。”
沈卿深有感悟地對他說:“遇之,人活在世上,難免有遺憾,不要重蹈覆轍就好了。”
傅遇之落寞地抬起頭:“阿卿,我已經醒過來,你是不是要走了,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一輩子不醒來。”
沈卿罵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你想讓灝灝沒有父親嗎?”
傅遇之黯然神傷:“我對灝灝來說,並不重要,沒了我,他還有很多愛他的人。”
“不,他不能沒有你,你不知道這段日子他有多傷心。”
傅遇之看見一絲希望,問道:“那你呢?”
沈卿見他一副緊張到不行的模樣,突然笑了:“傻子,我要是沒有原諒你,大可以等你醒了就離開,何必繼續待在這裏。”
傅遇之什麽都聽不見了,他夢寐以求的事終於變成了現實,他得償所願了,沈卿願意原諒他了。他下了床,抱起沈卿在病房裏轉了幾圈,邊轉變說:“沈卿,我太開心了,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有多久,我甚至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也做好了孤獨到老的準備。”沈卿嗬斥他讓他放自己下來,但他就是不肯,他無奈隻好由著他。
沈卿頭有點暈,開玩笑道:“要不,我們還是算了。”
傅遇之把他放下來,認真地說:“不行,你剛才說了已經原諒我了。”
沈卿狡黠地說:“也要看你表現,才能決定要不要讓你通過我的考核。”
傅遇之堅定道:“那我一定全力以赴,滿分通過。”
沈卿感覺到眼裏有溫熱的液體,他抱住傅遇之:“遇之,你好好愛我,我們不要再因為誤會錯過了。”
傅遇之吻了吻他的額頭:“我不會再識人不清了,我很清楚,沈卿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oega,我會愛他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