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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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掐得相當重,連秦獵自己都忍不住蹙了蹙眉頭。
    林紙卻隻平靜地瞥了他一眼,就從他麵前過去了。
    秦獵:“……”
    這通感是單向的,他跟她同甘共苦,她卻完全沒那個功能。
    林紙確實什麽都沒感覺到。
    她一從醫療艙出來,就注意到走廊裏有個男生。
    應該是個apha,長得十分醒目,醫療站裏的每個人都在偷眼看他。
    他靠牆站著,像在等人,略微低著頭,在走廊盡頭的白亮日光中,留下挺拔利落的剪影。
    林紙估計,這就是讓醫生們嗨到不行的那個秦獵。
    林紙從他麵前路過時,用餘光一眼瞥見,他用一隻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另一隻手的手背。
    下手特別特別狠。
    林紙本能地抬起頭,看見他大概是把自己掐疼了,皺了皺眉。
    林紙安靜地路過,心中默默地想:這位大帥哥帥是帥,就是好像有什麽毛病。
    晚上,秦獵躺在床上時,一直看著天花板出神。
    安珀遙遙地在對麵床上,觀察了他半天,張了張嘴又閉上,難得地有點扭捏。
    秦獵翻了個身,“想說什麽就說。”
    安珀:“我還以為你打算這麽單身一輩子。其實真談個戀愛也沒什麽,不過你別忘了,你可是和誰都不能結婚……”
    秦獵偏頭看向他,眼神淡漠,“說什麽呢?”
    “那個林紙啊。”安珀小心翼翼。
    “少胡說。”秦獵轉過頭。
    好半天,安珀以為秦獵已經睡著了時,秦獵忽然開口。
    “你知道耦合效應?”
    安珀無語,“誰能不知道耦合效應?”
    耦合效應是機甲工作的基礎,聯盟的三歲小孩都知道。
    “我不是說機甲操控係統的那種耦合效應。”秦獵說,“是說我們家族的那種。”
    安珀終於知道他在說什麽了。
    據說秦獵家從第一次宇宙拓荒時代起,就擁有一種古老的神族血統,因而遺傳了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個體之間的耦合通感。
    很多人懷疑,這個所謂的“神族”,其實是宇宙中某種古老的物種,秦獵家通過和他們混血,從他們那裏繼承了能力。
    不過經過一代又一代,“神族”的血脈漸漸稀薄,秦獵家後代的通感能力也在漸漸變弱。
    科技發展,時代變了,這個原本地位尊崇的古老家族逐漸走向沒落時,忽然迎來了一個大翻盤的契機。
    人類遇到了好戰的蟲族。
    蟲族相當難對付,最適宜和蟲族作戰的是機甲,各種驅動原理的機甲百花齊放,大行其道。
    就在這時,秦家的天諭公司研發出了一種可以和人腦耦合的類生物神經網絡,把它應用在機甲中,做出來的機甲反應快,精度高,戰鬥力強,遠遠甩開普通的手操機甲一大截。
    這種耦合係統的研發,就是基於秦獵家這麽多年對家族自身耦合能力的研究,是一代代累積的成果。
    但是很多東西,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頂多算是對他們天生的耦合效應的粗糙模仿。
    不過秦獵家的人,天生對這種耦合敏感,因此出了很多機甲操控的天才。
    秦獵就是其中出色的一個。
    “你是說你家祖上人和人之間的那種耦合效應?”安珀暢想了片刻,“也不知道人和人耦合,是種什麽感覺。”
    秦獵沒出聲。
    他小時候也常常想這件事。
    他和父母兄弟甚至遠親之間,有時候都會有一種微弱的、若有若無的感應,比如隱隱的不安,覺得對方出事了之類,秦獵一度覺得,傳說都是假的,所謂神的能力也就不過如此。
    他現在知道了。
    並不是。
    真正的耦合通感清晰明確,和那種微弱模糊的感覺有天壤之別。
    隻是不太明白,為什麽這種耦合效應會出現在他和林紙之間,而且偏偏是從昨天才開始。
    秦獵想起林紙穿著步兵甲,蹣跚學步的樣子。
    她十有八九是個冒牌貨。
    秦獵並不關心真正的林紙去哪了,他隻想知道,眼前這個林紙究竟是誰,為什麽會跟他建立耦合通感。
    他翻了個身,問安珀:“你有辦法拿到基因檢測記錄麽?我想要林紙的。”
    每個人在聯盟衛生部的係統裏都有基因檢測記錄,就是有點難拿到。
    安珀打了個哈欠,“沒問題,小菜一碟。”
    家族裏現在情況複雜,這件事不宜聲張,秦獵打算先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再說。
    秦獵打算先測一下這個疑似冒牌林紙的基因,和林紙原來的基因記錄做個比對,看看是不是真的換了人,也可以查出這個新的林紙究竟是誰。
    想要拿到她的基因樣本,隻需要采集她的一根頭發或者一點唾液就行了。
    秦獵思索著,一陣濃重的困意襲來。
    也許是林紙昨晚熬夜,實在太累了,秦獵想著想著,就抵抗不住,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林紙睡得早,起得也早。
    原主在假期裏已經選好了新學期的課程,第一天正式上課的第一節,就是體能訓練。
    大一和大二理論課居多,從大三開始,偏重機甲實操,體能訓練課也相應地多了。
    林紙低頭看看自己的小細胳膊小細腿,十分憂傷。
    對麵床千裏遙也早就起床了,哼著歌往身上套訓練服。
    同樣是女oga,人家就要個頭有個頭,要肌肉有肌肉,寬肩蜂腰,毫不含糊。
    林紙跟她瞎聊,“都說帝國機甲歧視嚴重,好多oga都不願意來,你為什麽要考這裏啊?”
    “離家近啊。”
    她家就在母星首都。
    千裏遙係好扣子,冷笑一聲,“誰敢歧視我,揍他丫的。”
    好有道理。
    千裏遙又問:“最近有人欺負你嗎?我幫你揍他丫的。”
    她很夠意思,林紙趁機問:“千裏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參加機甲大賽?”
    機甲大賽要組隊,林紙缺人。
    千裏遙有點為難,“你知道,我打算畢業去考首都的特種衛戍隊,所有空閑時間全都要抓緊訓練,實在騰不出空來。”
    林紙默默歎了口氣。
    千裏遙路過林紙,順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別發愁了,隊友會有的。走了。”
    體能訓練課就在訓練廳一樓,帶課教官也是個熟人。
    或者說,不是個人。
    林紙一進去,就看到老飛站在那裏,金屬甲大概剛做過保養,閃閃發光,一雙紅眼睛也噌噌地放著光,在學員身上掃來掃去。
    林紙立刻後悔上次跟他說什麽“清晨”啊“馬路”啊什麽的了。
    老飛也看見林紙了,輕輕勾了勾它修長漂亮的金屬手指頭。
    “小菜鳥,過來。”
    小菜鳥變成了砧板上的一塊菜鳥肉。
    當鳥肉的不止林紙一個,老飛麵前已經分班站了幾排。
    這是大課,主控指揮係大三的學員全在這裏,以林紙的概念看,裏麵有男有女,各個高大俊美,但是換成這個abo世界的概念,幾乎全都是apha,她混在裏麵像個異類。
    林紙一眼就看見了邊伽。
    邊伽和林紙一樣,身上換成了學院統一的藏青色訓練服,微笑著對林紙眨了眨眼睛。
    老飛一視同仁,對著大家吼:“你們這群菜鳥,今天給你們減減身上攢的肥膘!”
    老飛準備好了鳥肉料理,讓大家分班行動。
    有人跑圈,有人做力量訓練,林紙他們a班,要先兩兩配對,練習搏擊。
    邊伽從身後拍拍林紙的頭頂,“咱倆一組?”
    林紙比大家矮一截,人人都摸她腦袋。
    老飛教的搏擊動作並不難。
    在原本的世界裏,林紙的爸爸斯文儒雅,從不和人高聲,媽媽卻是不折不扣的女子散打冠軍,他們兩個出事之前,林紙從小就一直跟著她訓練,不止散打,摔跤、拳擊也都學過。
    隻可惜這個身體太弱,力氣太小。
    沒有好的身體素質打底,就算有技術也意義不大,林紙和邊伽的力氣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幾乎被高她一頭多的邊伽完全碾壓。
    邊伽捏住她的手腕,嘖嘖兩聲:“沒戲。天生骨頭就這麽細,就算有一天練出肌肉,還不是一掰就折?”
    說得林紙更鬱悶了。
    練到一半,老飛把他們叫停了。
    他把a班帶到一排奇怪的機器前。
    機器是個紡錘形的黑色金屬長桶,兩米多長,比人還粗一點,架在一個結構複雜的黑色支架上。
    林紙私心覺得,這東西的造型,很像把老式的手搖爆米花機裝在大型天體儀上。
    看中間那桶的長度,直徑,感覺十分不妙。
    老飛點了點旁邊的控製屏,金屬桶的蓋子自動打開了,它隨便點了隻菜鳥,指揮,“躺進去。”
    果然。
    人躺進去,扣好安全帶後,老飛一點控製屏,爆米花桶就飛快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旋轉起來。
    想怎麽轉就怎麽轉,想轉多快就轉多快,轉得眼花繚亂,給人全方位的極致體驗。
    老飛解釋:“駕駛機甲戰鬥時,什麽樣的翻轉都會遇到,駕駛艙是全封閉的,味兒散不出去,你們也不想吐在裏麵吧?”
    學員們一陣哀嚎。
    老飛“鐵麵”無私:“兩人一組,從第一檔開始做起,輪流練習,誰都不許偷懶!”
    學院另一邊。
    秦獵剛起床,喝過營養液,就有人找上門。
    是分管學院機甲設備的副院長,想請他去幫忙調校幾架新機甲。
    “新到貨了幾台升級版的基礎機甲,我們想看看機甲的新功能,又沒人能立刻上手,”副院長滿臉笑容,“剛好你在學院……”
    秦獵一口答應。
    訓練廳頂樓放著幾架新機甲,好幾個教官也在,看到秦獵和安珀紛紛打招呼。
    一般人上手一台新機甲,就算是基礎機甲,也要先和它的耦合係統磨合幾天,才能使用比較複雜的功能,秦獵和安珀並不用。
    論實力,他們早就超過了學院的教官。
    秦獵隨便選了一架,進了駕駛艙,打開神經耦合係統,稍微適應了片刻,就往前走了幾步,做了個旋踢。
    然後就不對了。
    一陣暈眩。
    天旋地轉,眼前發白。
    新機甲金屬和皮革混合的味道讓人惡心想吐,秦獵立刻打開駕駛艙門。
    安珀也早進了另一架機甲,轉頭看看他:“你怎麽了?生病了?頭上都是汗。”
    秦獵摸了一下,才發現額頭冒了一層冷汗。
    胃裏一陣又一陣翻湧。
    秦獵忍了一會兒,撐不住,從駕駛艙出來,進了訓練廳的衛生間。
    早晨的營養液吐出去了,胃徹底清空還在難受,好像恨不得兜底全翻出來才算完。
    安珀也跟過來了,站在他身後參觀,嘖嘖出聲,“一個旋踢而已,怎麽突然這樣了?你也沒吃什麽啊,早晨的營養液過期了?”
    他恍然大悟,“你有了?”
    秦獵分出神來,“有什麽了?有你了?”
    從衛生間出來時,他還是暈到站不穩,隻能靠著牆。
    安珀觀察了半天,得出個靠譜的結論,“你這好像是暈船了。平地也能暈船,神奇。”
    秦獵從小就沒暈過任何東西。
    他天生體質好,而且從還不會走路起,就被放在父親機甲的副駕駛座位上,各種翻滾,旋轉,都是家常便飯,早就脫敏了。
    生平頭一次,暈成這樣。
    副院長他們全都圍過來,“你沒事吧?生病了?要不要去醫療站看看?”
    過了好一陣,等惡心和暈眩的感覺稍微緩了緩,秦獵請了假,留下安珀幫他們繼續調試機甲,自己從樓上下來。
    不過沒去醫療站,而是去了一樓的體能訓練大廳。
    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林紙今年大三,現在估計是在上體能課,大三的體能課,劈頭就是個下馬威——讓很多人聞風喪膽的大轉輪。
    一樓人聲鼎沸,跑圈的做器械的學員成堆,教官的哨子聲此起彼伏。
    大轉輪旁確實圍著一群人,一多半都臉色慘白地蹲著。
    一排滾輪轉得很歡快。
    老飛的吼聲在大廳中回蕩:“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學期結束前要練到第七檔,下來起碼得不暈不吐!”
    秦獵用目光搜索一圈,沒看到林紙,緊接著,就看到她從洗手間裏出來了。
    她的臉白得像紙,嘴唇一絲血色也無,走得很慢,表情卻很正常。
    秦獵知道,她在假裝沒事。
    有個apha迎過去,拍了拍她的頭,“林紙,你沒事吧?”
    這人眼熟。
    秦獵想起來了,以前院際機甲比賽時遇到過,是人馬座阿爾法星係機甲學院的,好像叫邊伽,雖然才大三,卻很有天賦,據說轉學到帝國機甲來了。
    “沒事。”林紙對邊伽搖搖頭,自動自覺地爬上架子,躺進滾輪裏。
    在嘈雜聲中,秦獵還是聽清楚了,她用躺在棺材裏交代遺言的語氣說:“反正第一檔暈,第二檔也是暈,幫我直接調到第二檔吧。”
    秦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