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紙火速把這隻紫色水母的截屏、坐標位置和行動路線都發到公共頻道：“有個東西正在往你們那邊移動, 我看不出是什麽。”
    這次蟲族突然出現，從戰艦到小的飛行器，樣子都很奇怪, 很多都跟資料裏記錄的和課程裏學過的不同。
    紫色的“水母”在夜空中飄飄搖搖地過去, 戈飛他們那邊接手了。
    戈飛在公共頻道裏說：“我們打打試試。”
    戈蘭說：“我先轟它一炮。”
    林紙看見，一束亮光向那東西射了過去, 估計是戈蘭的激光炮，準準地命中那隻紫水母。
    擊中的那一瞬, 紫水母身上明亮地閃了一下。
    然而那片亮光過後，它還在那裏，竟然安然無恙, 別說炸了，連受損傷的樣子都沒有。
    激光炮的威力已經不小，這都能撐得住，說明它一定不是純生物性的東西。
    這就有點糟糕。
    林紙思忖, 如果不是純生物性的東西, 那就很可能類似剛剛打掉的uriv型懸浮裝甲車，裏麵裝著高智蟲族。
    但願它不要把大型戰艦招過來。
    浮在半空中的紫水母被戈蘭轟了一炮，發現機甲群了。
    它也動了。
    林紙火速在公共頻道裏說：“你們小心, 它要開火……”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紫水母抬起一隻最粗壯的“觸手”，圓管伸得筆直, 一大團明亮到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光團, 從觸手裏射了出去。
    一陣地麵震動的轟然巨響, 這麽遠都能看到, 地麵騰起大火。
    彌雷急了, 在公共頻道裏問：“你們沒事吧？”
    過了好幾秒, 才有人回答：“沒事，差一點，還好我們閃得快。”
    地麵上的機甲隊伍開始還擊。
    一連串的炮火流星一樣，一起往紫水母身上喂了過去，連一秒停頓都沒有，可惜全都無聲無息地沒了。
    紫水母的一團團光團也毫不含糊地往下扔，炸得山搖地動。
    邊伽的聲音傳來，“這海蜇皮太硬，啃不動，我們必須得撤了。”
    林紙看見，邊伽和殺淺他們的光點在地圖上迅速地往東邊城外的荒野移動，與此同時，天上的紫水母也晃晃悠悠地追著過去了，時不時還會射出一團團光團。
    公共頻道右邊的機甲列表仍然是三十四台，名字全都亮著，代表暫時還沒有機甲被摧毀，他們撤得很快。
    問題是這邊。
    林紙目測，紫水母的移動速度不算太快，未必能追上全速逃跑的機甲群，如果追不上，它就很可能會重新回到城市這邊來。
    這禮堂沒有屋頂，裏麵都是人，從天上看，輕易就能發現。
    這麽多幸存者，根本跑不快，又連任何保護殼都沒有，全是血肉之軀，被它一個光團砸過來就完了。
    得趁著紫水母被機甲群引開的時候，趕緊溜。
    秦獵也正在說：“我們不能再等了。”
    他和林紙想得一樣。
    林紙答：“對，我們得自己突圍，去武器庫。”
    這裏有六台武裝機甲，兩台民用機甲，要帶著上千號人，從外麵的蟲山蟲海裏殺出去。
    機甲應該可以，可要護住這麽多血肉之軀的安全，幾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現在並沒有其他選擇。不能也得能。
    林紙想了想，駕駛赤字走到人群麵前，她說：“地麵戰會持續很長時間，這個地方很快就不安全了，我們必須要冒險從蟲群裏穿過去，換一個地方……”
    林紙以為，要說服這麽多人離開這個暫時安全的地方，冒險轉移到別處，會很困難，可能要花一段時間，不知道在紫水母回來之前，來不來得及。
    沒想到，在這個世界，機甲的號召力是毋庸置疑的。
    赤字說要走了，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傷員該抬的抬，該扶的扶。
    沒有人提問，沒有人質疑，他們全都跟著她，毫不猶豫。
    林紙準備好的一肚子分析利弊的話，根本沒用上。
    上千雙眼睛都在看著她，等著她告訴他們下一步要怎麽做。
    林紙的喉頭有點發緊。
    她開始分配工作，她自己和秦獵開路，黎央和彌雷守住隊伍兩側，信諾隊的兩台輔助機甲和兩台民用機甲在隊尾保護，安全局的人穿插在人群中，隨時準備給衝進人堆裏的蟲子補槍。
    大家分配好，馬上上路。
    林紙和秦獵先從斷牆裏衝出去，壓製住附近一波又一波往上湧的兵蟲，清出一段距離，才讓大家出來。
    這支隊伍的傷員很多，又扶老攜幼，移動速度極慢，從禮堂出來穿過運動場，都像是走了一個世紀。
    必須得控製住這支千人隊伍的四周，一隻蟲子都不能漏進來。
    這裏不是賽場，沒人能跟裁判叫停，也沒有賽場救援，隊伍裏有任何人落到蟲子的尖牙利爪下，死了就真的死了。
    他們全都那麽相信她，她也絕不能辜負他們。
    林紙這輩子殺蟲子，都沒有這樣精神高度集中過。
    她的每一根神經，都跟赤字完全融為一體，體會著周圍每一隻兵蟲的動向，在它們衝向人群之前，把它們瞬間燒成灰。
    黎央他們原本也在打蟲子，打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分神去看林紙。
    她實在太可怕了。
    參加聯賽的每個人，都看過林紙當初在帝國機甲學院大賽的萬蟲斬通道裏的那段視頻，現在變成現場版。
    就像當時一樣，林紙又在控場。
    周圍的兵蟲比通道中的蟲子更加凶猛，湧過來的速度比通道中生成的速度要快得多，可她還是完全控製住了。
    她在這支緩慢移動的隊伍周圍，精確地清出一片沒有蟲子能進入的結界。
    隊伍帶著它完美的結界，走出學校，穿過門前的主路，在洶湧的蟲潮中，緩慢地抄近路向北邊武器庫的方向進發。
    林紙一絲一毫都沒有分神，並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漸漸地，隊伍離開了蟲群最密集的市中心。
    隻要離開小城，進入山地密林，不止蟲子會少很多，也更不容易被飄回來的紫水母察覺。
    公共頻道裏卻傳來邊伽的聲音：“林紙，你們小心，那玩意追不上我們，掉頭往城市那邊去了。我努力想留住它來著，它就是不回頭。”
    紫水母追不上機甲隊，回來了。
    林紙盡可能地帶著大家加快移動速度。
    問題是真的快不了，抬傷員的人已經非常累了，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拚命堅持。
    遠遠地，林紙又看見那隻紫水母了，它飄在半空中，正晃晃悠悠地朝城市這邊飛過來。
    它的光團不知是什麽，威力太大，機甲的動作很快，有可能躲得開，可這些幸存者根本躲不了，隻有挨打的份。
    靠近城市邊沿，蟲子少了，可以騰出人手。
    林紙在公共頻道說：“我去……”
    秦獵搶先說：“我去把它引開，你留下。鷹隼的移動速度快，這本來就是偵查機甲應該幹的活兒。”
    說完，也不等林紙答應，就已經走了。
    鷹隼小心地躲開大批的蟲群，飛快地在縱躍著，穿過夜色裏火光熊熊城市，向著半空中的紫水母迎了過去。
    林紙腦中理性的部分很清楚，他說的是對的。
    她最好留下來控場，帶領隊伍繼續往前，秦獵應該去引開紫水母，沒有比他更適合做這個工作的了，他是她的偵查機甲，他的移動速度比別人都快，作戰能力又夠好。
    從帝國機甲的那個陽光明亮的下午，她答應做他的主控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派到那些最危險的地方，讓他孤軍奮戰。
    她不再看鷹隼，繼續清掃著時不時衝上來的蟲子，帶領著幸存者的隊伍往北前進。
    身後一聲爆炸的悶響。
    林紙沒有第一時間回頭，而是先火速看了一眼屏幕地圖上的亮點。
    鷹隼的小光點還好好地亮著。
    林紙這才回過頭，看見鷹隼已經在挑釁了，一串又一串激光炮的光不停地往紫水母身上發射過去。
    紫水母也注意到他了，正在還擊，回敬給他明亮的光團，炸得山搖地動。
    這是秦獵冒著生命危險爭取到的寶貴時間，林紙加快速度，抓緊時間帶隊離開城市，進入密林。
    林紙算了算時間，在隊聊裏說：“秦獵，我們快到了，你可以脫離戰鬥了。”
    秦獵回答：“傷員太多，你們還需要時間往武器庫裏運人，動作不會太快，我再拖住它一會兒。”
    還好武器庫離小城不遠，隊伍又在林中走了一段，終於到達武器庫。
    武器庫這裏一切正常，周圍一隻蟲子都沒有，黎央過去用動態碼打開門，讓大家往下運傷員。
    他們已經安全到了地方，就像秦獵說的，把傷員全部送下去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林紙對黎央說：“你先帶著他們進去，我得過去幫秦獵……”
    話還沒說完，眼前的視野就變了。
    換成了鷹隼熟悉的駕駛艙和顯示屏。
    她心裏實在太著急，竟然直接穿過來了。
    秦獵還在跟天上的紫水母糾纏，他打它沒有用，它也打不到他，雙方你來我往，十分熱鬧，其實毫無進展，正在僵持中。
    林紙找了個鷹隼就地翻滾，躲開紫水母光團的空檔，在他腦中歡快地出聲：“我來了。”
    秦獵：“……”
    林紙都能感覺到秦獵磨了磨牙。
    不過他的語氣還是很溫和，“我這邊沒事，你回去吧。”
    林紙坦蕩答：“我回不去，怎麽努力都不行。”
    反正能不能回去這件事，她說什麽就是什麽，誰也不知道，就算身體是他的，她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完全不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