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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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獵稍微挑眉, “什麽錯誤?”
林紙滿臉苦瓜樣,“我得想辦法找人。星環九區這麽大,行星這麽多, 我要到哪去找?”
她歎了口氣, 閉上眼睛, “隻能試試。”
就聽到秦獵悠悠道:“你都可以感應到穿過蟲眼, 飛到宇宙另一邊蟲族老家的蜂鳥,區區星環九區算什麽。”
林紙:“……”
他細心敏銳, 真是什麽都知道。
林紙開始專心地搜索。
眼前真的有了畫麵。
是一隻手, 手腕纖細,肌膚雪白, 正在關掉手環的屏幕。
手的主人, 也就是這身體的主人, 原本是斜躺著的, 現在站了起來。
這身體說話了,是優雅又溫柔的女聲,“已經完全調整好了?謝謝你。”
語調自然,一點機械的感覺都沒有。
對麵是個醫生, 坐在一排儀器前,點點頭, “都好了,身體各部分運行正常,您以後不用再來了。”
身體的主人低頭理了理淺灰色長裙輕薄的裙擺, 拿起旁邊的黑色長大衣, 套在外麵。
她的頭發垂下來, 發絲烏黑, 閃耀著光澤, 身體雖然纖細,看起來年輕又健康。
她總算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掌控,自由了。
她快步走出門。
這地方裏麵明明是醫院,卻掛著美容院的牌子,她乘電梯下樓,來到街道上。
外麵的天是黑的,樓宇高聳,色彩斑斕的霓虹在不停地閃耀著,路上行人很多,城市上空架設著縱橫交錯的複雜的電梯係統。
這是永夜之城布切。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走進布切夜色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裏。
林紙睜開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西結。
一個換了全新的身體,估計還有全新的身份,自由的西結。
林紙抿了抿嘴唇,心中思索。
林紙原本覺得,西結那天會慘死,是因為她在逃亡的整個過程中,連續犯了好幾個錯誤。
她沒能拿到宮元特別改造了他的銀刃iii型飛船,加入防範人工智能的雙係統的情報,她過於相信飛船的安全設施,沒有給身邊深空的人配備合適的武器,她高估了宮成的忠誠度,沒有仔細考慮宮簡和宮危的關係,更是不應該那麽相信殺淺,把飛船的位置透漏給他,讓自己十分被動。
但是剛剛沉思默想,複盤的時候,林紙忽然意識到,她好像想錯了。
其實西結從始至終,所有的判斷都是正確的,包括揣測人心,連一個錯誤都沒有犯過。
這是一招漂亮的金蟬脫殼。
她一手策劃了她自己的死,和西結這個身份一刀兩斷。
蟲眼的資料是她拱手送給林紙的,聯盟需要這份資料,等著聯盟自己把資料翻出來,黃花菜都涼了。她也不希望人類就此滅絕。
林紙把資料交給了聯盟,聯盟開始對付蟲眼,每件事都在穩穩地按她預期的方向前進。
如果她的死是假的,那芯片的事也真不了。
她死後,聯盟一定能追查出,她做過控製其他人的意識的研究,不如幹脆把芯片的事主動暴露出來。
林紙現在懷疑,芯片隻是個障眼法而已。
她控製其他人,說不定用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可能在人腦中無聲無息地裝了別的東西,需要再繼續查。
林紙想了想,問秦獵:“你說,人類的意識可以複製嗎?可以脫離身體,上傳到什麽地方,在需要的時候,再下載到新的身體裏嗎?”
“能不能複製我是不知道,”秦獵答,“上傳的話,應該可以吧,這和你穿來穿去好像差不多?”
說得也是。
區別隻是用科技的手段實現而已。
林紙還在琢磨,“如果複製了一份的話,那個複製的意識還是你自己嗎?還是說,死的那個她其實是備份,留下來的那個才是本體?”
秦獵想了想,忽然問:“你是在說西結?西結沒有死?”
林紙點頭,“對。我知道她沒死。”
林紙說:“但是她千算萬算,可能沒有想到,就算她抹掉一切痕跡,來了個死遁,從頭到腳換了一副新的身體,連每一根頭發絲都是新的,不知為什麽,我仍然可以隨時和她通感。”
林紙站起來,“我看到她光腦上的資料了,是布切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管理文件,我們應該還是可以把她找出來。”
她把生物科技公司的名字發給秦獵,秦獵立刻把情況轉給了軍方。
他們剛發完,就有人匆匆來神殿找他們。
林紙和秦獵回到基地裏的實驗室,發現大家都在。
靳辛上將也在屏幕那頭,讓兩個人坐下。
好幾個專家正在熱烈討論,還有天諭派過來的技術員。
原來他們在安寧上安裝驅動裝置,發現一個問題,這個能驅動整顆衛星的係統太複雜,需要整合才能順暢操控,操控訓練就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
天諭的技術員靈機一動,提出其實可以用耦合係統操控安寧。
耦合係統本身已經非常成熟了,它的優勢本來就是可以結合人腦,處理複雜信號,而且沒有延時,比普通操控係統的優勢大多了。
兩邊的專家湊在一起仔細分析,覺得可行,現在安寧上正在抓緊時間,緊鑼密鼓地在各個驅動位置加裝耦合感應元件。
林紙明白了,“所以要我們來操控安寧?”
“是。”靳辛上將回答,“但是現在有個問題,天諭的遙控耦合元件還做不到那麽複雜,你們要操控安寧,需要人在安寧上,跟它一起飛往蟲眼。”
房間裏很安靜。
簡而言之,安寧是個巨型炸彈,林紙他們得親自坐在炸彈上,跟著它一起去轟炸目標。
秦獵看向林紙。
林紙點頭,“沒問題。”
這是聯盟生死存亡的時刻,她是責無旁貸的最佳人選。
靳辛上將望著這個全聯盟最有天賦的駕駛員,“任務非常危險,我們會盡一切可能,給你們創造活著逃離的條件。”
他說的是“你們”。
果然,他繼續說:“秦獵,我們希望你也能一起去,為了以防萬一,安寧上會安裝雙人駕駛係統,兩個駕駛位都可以操控安寧。”
秦獵看一眼林紙,“當然。”
有人過來說:“靳辛上將,耦合元件已經安裝好了,駕駛員可以就位適應係統了。”
林紙站起來,“那我們走?”
安寧是一顆不太大的衛星。
和母星的月亮一樣,沒有經過人類的改造,上麵沒有大氣層的保護,表麵是一個又一個的隕石砸出來的深坑。
小飛船降落的地方,就是其中一個坑,裏麵安靜地停著一艘戰艦。
飛船緩緩降落,與它對接,林紙他們通過對接通道,直接進入戰艦裏麵。
艦長是個神情嚴肅的中年大校,把林紙和秦獵帶到戰艦頭部。
這裏已經安裝好了一個特殊的駕駛艙位,兩個座椅並排,各自有一個頭盔,控製屏和機甲內部也非常像,好幾個專家,包括天諭的人,正在裏麵緊鑼密鼓地調試。
這就是兩個人操控安寧的地方。
艦長說:“這艘是刀鋒號,是聯盟速度最快的戰艦,我們全程聽你們的指揮,一旦安寧接近蟲眼,戰艦就會開始準備,等你們兩個覺得合適的時候,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脫離安寧。”
這是為林紙他們準備的逃生的退路。
想也知道,摧毀蟲眼時,波及的範圍可能會非常大,這艘戰艦就算再快,能不能逃掉也非常難說。
眼前的大校,和其他戰艦上的工作人員,和林紙秦獵一樣,都是準備赴死的敢死隊。
林紙和秦獵坐上駕駛位,開始調試。
時間不等人,林紙研究驅動係統的時候,聽見旁邊的專家在低聲說話。
“七區怎麽樣了?”
“我走的時候,聽說本來聯盟的戰艦已經把對方壓縮到七區和八區邊界的荒涼地帶,可是忽然又冒出了好多蟲族戰艦,源源不絕的……”
“這說明蟲族還在通過蟲眼往七區運兵。”
“再這樣下去,真的要撐不住了。”
林紙和秦獵對視一眼,對大家說:“我覺得我們可以出發了。”
使徒星又已經入夜,所有人都看到,夜空中,一顆月亮動了。
是小一點的安寧。
它脫離了原本的軌道,緩緩地向遠方移動,飛離了使徒星,速度越來越快。
戰艦中,林紙這次很專心,一遍又一遍地查看專家給的文檔。
文檔上標明了這一路的路線圖,有些地方要繞過,有些地方要加速,絕對不能出錯。
秦獵坐在她旁邊副駕的位置,也在看文檔,忽然察覺到林紙在看自己,抬起頭。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各忙各的。
前半程非常順利。
安寧漸漸進入了蟲族的控製星域。
它很快就會被蟲族探測到,但是它看起來就是一顆流浪的衛星,孤獨地在宇宙中遊蕩,和其他無數天體一樣,並不特別。
他們一路穩定地前進。
耳麥裏傳來戰艦頻道裏的說話聲,這次旅程十有八九,有去無回,大家卻都在聊天,氣氛輕鬆。
有人問:“你跟你家裏人告別了沒有?”
“嗯,出發前又看了眼我家寶寶。”
“說不定我們炸了蟲眼,運道特別好,死裏逃生,剛好掉進個時間縫隙裏什麽的,再出來時你家寶寶已經長成大人了。”
“那倒是省事,你不知道現在天天喂夜奶有多麻煩,快點長大吧,趕緊的——不過我是真的很想看看寶寶長成大人是什麽樣啊。”
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
有人又說話了,聲音輕快,“我也跟上個月甩我那個渣a通話了,我告訴他,你就等著在新聞裏看我拿到星環勳章吧,或者死後追授個星環勳章,這是你這輩子離星環勳章最近的機會了。”
有人低聲說:“其實也並不是為了星環勳章。”
林紙明白。
他們並不是為了星環勳章,也不是為了榮耀,是為了身後那片浩瀚星海裏,他們的家人、朋友,為了那些信任著他們,也愛著他們的人。
遙遙地,蟲眼終於出現在太空中,它像一隻沉默的眼睛,注視著疾馳過來的安寧。
林紙調整好安寧的方向,關閉了所有會引起注意的動力係統,隻靠慣性往前。
戰艦所在的大坑上麵,也早就覆蓋了一層和安寧表麵材質一致的遮板。
安寧就像一顆普通衛星一樣,向蟲眼靠近。
蟲族果然慌了。
蟲眼前聚集的戰艦群全部起飛。
蟲眼所在的位置,蟲族早就仔細測算過,安置在太空中一片空曠地帶,附近沒有任何會威脅到它的天體。
而一顆流浪的衛星剛好撞到蟲眼這件事,概率微乎其微,就好像往大海裏扔了一粒沙子,沙子偏巧打到了海底一隻螃蟹的眼睛。
戰艦的炮火猛烈,鋪天蓋地地朝安寧發射過來。
它們把全部火力盡可能地傾瀉到安寧上,希望能把安寧打得偏離航向。
也確實有效果,隻要偏一點,安寧就會和蟲眼擦肩而過。
林紙盡可能隱蔽地微調動力,把安寧糾正回正確的方向,它頂著蟲族戰艦瘋狂的炮火,朝黑色的蟲眼直衝過去。
就在這時,蟲眼旁邊不遠處,一個巨大的東西忽然憑空緩緩浮現。
蟲族從老巢通過蟲眼緊急傳送東西過來了。
這是一隻巨型白泡,比林紙迄今為止見過的所有白泡都大得多,尺寸十分驚人,蟲族的戰艦群在它麵前都不值一提。
林紙看到,它像其他白泡一樣,靠下端的炮口動了動,蓄勢待發。
林紙的全身都緊張起來了。
蟲族會通過蟲眼緊急調來這個,說明它的火力一定足以摧毀安寧。
她集中所有精神,掌控安寧,在預判白泡發射的前一刻,突然側向加速。
一束遠超所有蟲族新型武器的巨大光束射向安寧。
戰艦上不少人都本能地閉了一下眼睛。
然而他們並沒有死,再睜開眼睛時,發現安寧在空中短暫地側向移動,雖然沒有移動很遠,卻準確地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白泡動了動炮口,又開始重新蓄勢。
然而它沒有時間了。
蟲眼就在前麵,安寧已經衝到位,快把自己喂進了蟲眼張開的大嘴裏。
艦長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林紙,我們聽你的指令,隨時準備脫離。”
林紙緊盯著前方的黑洞,她還想再近一點。
如果現在脫離,也許她仍然可以像遙控暗夜遊蕩者一樣,憑借天生的能力遙控安寧,但是要控製這麽巨型的天體,林紙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她不能冒險。
就在安寧進入蟲眼前的最後時刻,林紙火速說:“全速脫離,現在!快!”
大坑上的防護罩立刻打開,蟄伏在坑底的刀鋒號戰艦脫離底座,以竭盡所能的最快速度,從安寧裏衝了出去。
周圍進攻的蟲族戰艦群和白泡還沒反應過來,戰艦就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向遠離蟲眼的方向。
耳麥裏有人在一疊聲地說:“快!快!快!!”
戰艦尾部傳來圖像,安寧穩定地進入黑色的巨眼中,被完全吞噬了。
就在下一瞬,空中的巨眼迸射出能晃瞎所有人的耀眼白光,所有蟲眼附近的蟲族戰艦全部被白光吞沒。
它波及的範圍實在太大,就算林紙他們的戰艦全速向前,還是受到巨大的衝擊。
刀鋒號完全失控,像被扔出去的回旋鏢一樣,翻滾著飛了出去。
林紙的眼前黑了。
使徒星的基地裏,自從安寧進入蟲族星域,為了徹底隱藏行跡,就不再發回任何消息,所有人都在安靜等待,實驗室裏雅雀無聲。
靳辛上將開口問:“安寧現在應該到哪裏了?”
有人回答:“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已經到蟲眼了。”
世界上並沒有第二個可以讓探測器抵達蟲眼坐標的林紙,沒人知道宇宙深處正在發生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反饋了。
最先有反應的是七區前線。
七區前線指揮部匯報:“蟲族本來占據優勢,不知發生了什麽,突然停止進攻了,所有蟲族戰艦全部都在後撤。”
“它們忽然集結起來了,不知道在幹什麽。”
靳辛上將很清楚這是為什麽。蟲眼應該沒了。
沒有蟲眼,進入七區的蟲族戰艦群變成了一隻沒有任何支援,深入聯盟星域內部的孤軍,它們不敢再獨自貿然行動,正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靳辛上將立刻給八區駐軍下達指令,“全部駐軍前往七區前線,配合七區,包圍蟲族戰艦群。”
是反攻圍剿的時候了。
四區前線也傳來了新的消息。
他們截獲了蟲族的通訊,現在已經可以破譯蟲族語言,蟲族的消息裏說,蟲眼被摧毀了,它們通知所有蟲族戰艦馬上離開戰場,全部退回三區。
靳辛上將把消息傳達給使徒星實驗室,歡呼聲和口哨聲響成一片。
上將在一片歡騰中,心想,不知道刀鋒號有沒有成功逃出來。
林紙腦中,此時一片安寧。
她正在做夢,夢到自己好像在一塊石頭中沉睡,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石頭忽然碎裂,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完全不知道該去哪。
宇宙幽深,她茫然地在時間與空間中到處遊蕩,仿佛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世界,停了下來。
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頭發。
這回是真的醒過來了。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秦獵。
他的眼眸清冷如星,正在注視著她。
他順了順她的頭發,“你醒了?看,我說過,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還是有用的,比如叫醒你。”
林紙坐了起來,“我們在什麽地方?”
戰艦的船艙完好,隻是屏幕黑著,動力係統好像壞了,他們的戰艦受到爆炸的衝擊,不知道漂到了茫茫宇宙的哪個角落。
船艙裏陸續傳來其他人醒來的聲音。
耳麥裏忽然有了滋滋啦啦的動靜。
信號漸漸穩定下來,有人正在用飛船內置的元隧穿元件聯係他們。
一個聲音清晰地說:“這裏是聯盟四區星域引航站,重複一遍,這裏是聯盟四區星域引航站,刀鋒號,請匯報你們的星域坐標,我們馬上來接你們回家。”
.
尾聲
五年前。
使徒星上,白色的神殿莊嚴肅穆,神殿外人頭攢動。
一個十五六歲的瘦小女孩來到人群外,知道自己擠不進去,探頭往裏張望。
女孩衣著樸素,膚色蒼白,因為太瘦,眼睛顯得特別大而清亮。
前麵一個老大爺轉過頭,跟她搭訕,“這會兒才來啊,太晚啦,今天要選神侍,一大早人就這麽多,站在外麵什麽都看不見。”
大爺的目光落在她那雙舊球鞋上,“你不是四區人吧?是偏遠星係來的?來玩嗎?”
女孩說:“我媽媽是四區人,前些天去世了,我帶她的骨灰來她的家鄉下葬。”
老大爺的目光裏立刻全是同情。
女孩不想多說,轉移了話題,指著神殿門口問:“那邊牆上刻著字吧,是什麽?”
老大爺是使徒星本地人,什麽都懂,“那是古早時候的禱文,要是你想向神殿裏的神求什麽,就要按上麵的祈禱,你得許願,奉獻給神一點東西,神如果同意了,就會實現你的願望,和你結成一個契約。”
女孩從沒聽過這個,好奇,“結成契約?”
“對,”老大爺說,“按牆上的禱文,是要許願奉獻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的,要是你不想,隻奉獻身體也可以,或者奉獻點別的東西,都行。”
老大爺說:“趁現在許個願吧,這裏平時就有很多人來許願,每個到四區來玩的,差不多都會來神殿看看,許個願什麽的。”
旁邊另一個人也搭茬,“今天選神侍,傳說神在這種時候會在場,許的願比平時還靈。”
站在這裏,根本看不見神殿裏麵,不過女孩還是把手放在胸前,閉上眼睛。
“神啊,”她默默地想,“我願意把我的身體奉獻給你。你能不能幫幫我,讓我有飯吃,有地方住,不被人歧視,不被人欺負,能好好畫畫,過安穩的生活?”
就在離她不遠的幾步外,有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長長的鳳眼也閉著。
他在心裏輕輕說:“神啊,求你讓我湊夠給奶奶治病的錢,如果真的治不好,也讓她少受一點苦,等以後我有錢了,我願意把這些錢全部加倍還給你。”
再往前,人群的最前排,一個年齡相若的男生正在好奇地東張西望,他看看這裏,又看看那裏,心中卻也在許願。
“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能親眼看見薩雅,要是能跟她一起旅行就更好了,我也不知道該奉獻給你點什麽,你每天無不無聊?喜歡聊天嗎?我絕對能逗你開心。”
在他的斜前方,神殿側邊的休息室裏,有個男生抱著光腦坐在椅子上,半天才抬了下頭。
他用湛藍的眼睛掃視了一遍神殿裏黑色石板的方向。
“神,你能聽見麽?”他想,“按傳統是應該奉獻身體,但是我的身體這樣,你大概也不太想要,我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黑客天賦了,我願意奉獻給你,希望能有個更好的身體,不用年年這麽折騰。”
就在他旁邊,站著兩個正在候場,準備進入神殿的年輕男生,兩人都穿著合體的白色禮服。
其中一個頭發半長,垂落在肩上,他正在心中默默祈禱。
“我從小就能看到人類的滅亡,如果真有神的話,我願意向你奉獻我的一切,從我的身體,到我的靈魂,求你向我展現奇跡,給我希望。”
在他旁邊,是個短發的男生,清冷英俊得不像人類。
他整理了一下手上的白手套,垂下長長的眼睫。
他在想:“這幾年,蟲族的戰線一直在向前推進,估計四區很快就要淪陷,母星也很危險,神啊,我願意向您奉獻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的一切,希望您能降臨這個世界,把人類從苦難中拯救出來。”
也許人們已經忘了,在人生中的某一個時刻,曾經真心真意地祈禱過什麽,但是他們那個長尾巴的不太靠譜的神,其實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