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之後, 喬南就升了大四。
    南江美院整個大四階段都是實習期，而喬南所在的油畫係，則要開始準備畢業設計。聚在一起三年的同學們在大四時各奔東西，到全國各地甚至國外去采風, 尋找畢業設計的靈感。
    喬南也是其中之一。
    他認真思索了很久, 沒有選擇出國, 而是決定再次下鄉支教。
    在東照支教的三個月，他除了四處寫生外，還創作了幾幅人物肖像畫。大多是以學校的孩子們作為模特。那些孩子對知識和新事物的渴求極大地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 也讓他看過、聽過許多從前沒有機會接觸到的事情。
    老李一直說, 他們拿起手裏的畫筆時, 不隻是在單純地繪畫，而是在表達。
    為自己表達，為他人表達。
    喬南覺得自己隱約找到了未來要走的路。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沿著自己設想過的道路繼續堅定地走下去。
    向負責的老師了解了“三支一扶”的相關政策和報名流程後，喬南才略有些心虛地回了家。
    裴敘今天加班, 回來的比較晚。吃過晚飯後又去書房處理工作。喬南苦苦等了他兩三個小時, 終於把人盼回來了，肚子裏已經編好了一套套說辭, 見狀就迫不及待地跟了進去。
    “哥，”喬南慢吞吞蹭到他身邊：“這麽忙啊？”
    裴敘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 摘掉眼鏡放在一旁：“看幾份報告, 很快就好了。”
    見他沒有在忙重要工作, 喬南立即把握住機會，非常主動地坐到他腿上, 麵朝他, 撒嬌一樣黏黏糊糊地叫了一聲“哥”：“我和你說個事……”
    裴敘挑起眉, 身體往後靠近椅背裏，從容不迫地看著他：“先說說什麽事。”
    喬南討好地湊過去親親他的下巴：“我不是要準備畢業設計嘛，趙語桐他們都出國環遊世界去了……”
    “你也想出國采風，準備去哪兒？”
    “我不出國。”喬南搖頭，聲音略小了一點：“我想報名參加‘三支一扶’。”
    他定定看著裴敘的眼睛，神色很認真：“我覺得在東照的三個月收獲很大。”
    裴敘微微皺眉，神色一時看不出讚同還是不讚同。
    “就去一年。”喬南舉起一根食指觀察他的表情，覺得他大約是不太讚同的。但他並不願意放棄，因此又環住裴敘的脖頸，親親他的嘴唇：“你要是想我了，假期也可以來看我。”
    裴敘神色不明，輕托著他後腰的手收緊了一些，極具暗示意味地將他朝自己按了按。
    喬南趴在他胸.前，隱約明白了他的意圖，遲疑了一下，還是略有些生澀地主動去親他。
    以往兩人之間總是裴敘掌握了主動權，予他難以承受的洶湧浪潮。
    但這一次，卻是他自己踏入波濤。
    濃黑的眼睫劇烈顫抖著，喬南麵頰暈紅，氣息紊亂，卻還是努力地學著往日裴敘的動作，像個努力答題、試圖取悅閱卷老師的乖巧學生。
    在他往下滑落，將要半跪在裴敘腿間時，裴敘將他拉了起來。
    “就這麽想去？”
    喬南眼角紅紅，輕輕“嗯”了一聲。
    裴敘歎氣，五指插入他發中摩挲著，而後下滑，扣緊他的後腰按向自己，在他耳側低聲說：“那南南要主動一點……”
    喬南低低哼了一聲，被滾燙的熱度炙烤得眼角含淚。
    他咬了咬唇，紅著臉按照男人的指示動作。
    ……
    喬南感覺自己像一條魚，被放在熱鍋上反複煎烤。
    裴敘乘火打劫，提出了許多讓人羞憤欲死的要求，但喬南自覺理虧，都乖順地同意了。
    結果就是他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骨頭一樣，隻能無力地趴在裴敘懷裏任由施為。
    而裴敘自己衣冠整齊，從容靠在寬大的皮質辦公椅裏，感受著掌心微微顫抖著的滑膩肌膚，親親他的眼睛，露出饜足笑容：“南南真乖。”
    喬南皮膚通紅，恨不得像隻蝦米把自己團起來。
    但他無處可逃，隻能又往男人懷裏擠了擠，蹭蹭他的下巴，嗓音沙啞地說：“我都按你說得做了，你不能反悔。”
    裴敘低低地笑，將他抱進懷裏：“你想去就去，我什麽時候攔過你？”
    “那你剛才還？！”喬南震驚地瞪大眼。
    裴敘捏捏他的後頸，和他鼻尖抵著鼻尖，眸色轉深：“你要離開那麽久，剛才隻是提前支取一點點利息而已……”
    一年的支教時間過得比想象中要快。
    喬南這次去得是西部，剛開始因為高原反應和生活習慣不同吃了不少苦頭，但是適應之後，一切並沒有想象中的難。
    除了備課上課，餘下的時候他都用來創作。比起在學校時每次都要為大作業頭禿找靈感，在西部的這一年裏，他的創作幾乎呈現井噴的狀態。
    他的微博也會實時更新一些西部的風土人情，以及自己新創作的畫作。
    原先因為顏值而關注的粉絲們逐漸沉澱下來，最終留下來的，都開始認可並且欣賞他的作品。
    雖然生活條件艱苦，但精神世界卻很充足。
    更何況裴敘幾乎每個月都會抽一兩天時間來看他。
    喬南每爬過一座山、淌過一條河，都會用心記錄下來，等下一次裴敘來看他時，再帶他去看那高山長河。
    他們會在銀白的雪山下接吻，也會在春天的草地裏激烈又瘋狂地糾纏。
    遙遠的距離並沒有讓感情淡薄，反而在經過思念的發酵之後，每一次見麵都比上一次更加濃烈醇厚。
    在畢業典禮的前半個月，喬南結束了支教工作，回校準備畢業展。
    他沒有告訴裴敘，而是悄悄買了機票提前回了南江。
    到敘南科技樓下時，正巧撞上外出回來的趙博。
    “喬少……？”趙博聲音帶著點遲疑。
    他打量著喬南，神色掩飾不住的驚訝。
    “我有哪裏不妥嗎？”喬南低頭打量自己的穿著。
    為了圖方便，他穿得就是最普通的黑色短袖配黑色休閑褲，衣服是支教時期淘寶隨便買的，不是什麽大牌，但是耐髒耐穿，日常穿著也沒有什麽不妥當，所以會南江時他也沒有特意換。
    趙博搖頭：“沒有沒有，就是感覺你好像變了很多。”
    以前的喬南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像溫室裏名貴嬌嫩的花，漂亮但也脆弱，經不住風雨。
    但現在喬南身上多了一種氣質……以趙博貧瘠的文字水平很難準確地表述出來，非要說的話，那就是他身上有藝術家內味兒了。
    有種獨特又頑強的生命力。
    “有嗎？”喬南對著電梯裏的鏡子看，但左看看右看看，好像也沒看出什麽不同來。
    趙博笑了笑沒有再多說，電梯停下後按著電梯門說：“裴總正好在公司，知道你回來肯定很高興。”
    喬南笑著道謝，就沒有糾結剛才的問題，腳步歡快地往裴敘的辦公室走去。
    裴敘正在辦公室裏處理工作，喬南在外麵鬼鬼祟祟觀察了一下，才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金屬質感的男低音響起，聲音的主人連眼皮都沒有抬起來。
    喬南關上門走到他麵前，屈指在桌麵上敲了敲：“叮咚，裴總，您的小可愛已送達，請問您要現在簽收嗎？”
    裴敘抬眸，就撞進了青年漂亮的桃花眼裏。
    他降下百葉簾，將人拉到腿上，鼻尖在他頸側輕蹭，深深嗅了嗅他的味道：“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喬南被他蹭得微癢，縮了縮脖子說：“想給你一個驚喜。”
    “確實驚喜。”裴敘一下下啄吻他的麵頰，溫熱的唇流連至頸側，輕咬一下：“那請問現在可以驗收一下我的驚喜嗎？”
    喬南眼睛睜大，推了他一下：“還在公司呢。”
    裴敘將人抱起來讓休息室走：“沒關係，沒人會進來。”
    六月末，南江美院的畢業設計展如期舉辦。
    喬南的畢業作品被老李選中作為優秀畢業作品無比驕傲地放在了中央展區。
    畢業展向大眾開放，還有媒體宣傳報道，來看展的業內外人士眾多。
    這其實也是一種給剛畢業的學生們初步打響知名度的手段，畢業展結束之後，一些比較優秀的作品多半會被定出去。而今年的畢業展，因為喬南這個特例，競拍氛圍更加濃厚。
    之前在老李的作品展上，喬南就蹭了一把熱度，吸了不少粉絲打開了知名度。而後來他時不時在微博上更新自己的練習作品，也吸引了不少業內投資者的關注。
    藝術品投資行業向來不乏投機者。
    流量為王的時代，這些人熱衷於炒作造神，也熱衷於賭.博。
    喬南的家世、學曆、相貌都沒有短板，畫技又極為出色，自然吸引了不少想要低買高賣的投機者。
    他的畢業作品《春》剛展示了兩天，就有不下十人詢價，報價更是一次比一次高。
    裴敘聽著趙博打聽到的消息，神色不明。
    趙博試探道：“我們要不要出手？”
    之前老板特意讓他關注喬少的畢業作品，他以為對方是想拍下來。
    誰知裴敘卻是搖了搖頭，說：“讓公關部最近多留意一下有關喬少的輿論。”
    “是。”趙博不明所以，但還是滿頭霧水的去辦了。
    《春》在經過兩輪競價之後，最終以一百一十五萬的價格成交。
    這個價格在藝術品拍賣中不算高，但對於一個剛剛畢業的學生來說，算得上是天價了。
    而畢業展的競價環節也被有心人透露出去，一時間關於“南江美院天才畫家”“畢業作品拍出百萬高價”“富二代畫家，是炒作還是才華”等等消息如同浪潮席卷整個網絡平台，喬南的名字真正意義上進入了大眾視野。
    他所有的信息以及過往都透明化，被大眾擺在網絡上議論。
    有人認可他的能力，自然也就有人質疑。
    富二代、炒作等標簽一個個貼上去，卻並不是那麽輕易地能摘下來。
    敘南科技的公關部加班加點地處理輿論，裴敘看著公關部長交上來的報告，神色難看。
    但去見喬南時，他卻又半點不提網上的輿論，字斟句酌小心翼翼，恨不能將喬南密不透風的護起來。
    反而是喬南出乎意料地說：“我其實都上網看了。”
    裴敘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臉：“我已經叫公關部加緊處理了，但背後有人想推你，加上本身戳到了社會關注熱點，所以熱度很難壓下去。”
    “我不在意那些。”喬南握住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彎著眼睛笑起來：“我現在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了吧？老李說要想站在光裏，就不能畏懼四周的黑暗。我想讓更多人看見我的畫，想去照亮更多的人，所以我不怕這些。”
    他神色鄭重地說：“我會證明自己。”
    裴敘眸色溫柔地注視著他：“南南長大了。”
    他小心翼翼護著的少年，終於也長成了枝繁葉茂的大樹，足以抵禦風雨。
    喬南將臉頰貼在他掌心蹭蹭，嘴角情不自禁翹起來：“因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