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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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欽的目光隻在林白榆的臉上停了一瞬。
一個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女生,過多的關注,無非是衝著他這張臉的,沒有別的可能。
這種情況,他已經習慣。
比起別人,她可能知道得更多點,也見識到了他的另一麵。
很快,她就會因為害怕和厭惡而離開。
人都是這樣的,不會有例外。
方雲旗接了書,又被齊統扒拉開,好不容易才坐好,又聽到隋欽的回答。
像是回答他,也像是回答齊統。
“是不是,是不是。”他拍了下齊統,轉向林白榆,“林同學,你是真的厲害,怎麽打聽的?”
又是追到家門口,又是轉學到同班。
現在連芝士過敏這種兄弟們才知道的信息都曉得了。
林白榆壓下心跳,“猜的。”
方雲旗不信:“這都能猜到,我怎麽猜不到。”
林白榆慢吞吞道:“我認識一個人,他也不吃芝士,因為過敏,所以我就順口問了。”
她這臉很有說服力。
再說,她說得也是真的。
齊統失望地哦了聲:“這麽巧啊。”
林白榆瞄了隋欽一眼,“是蠻巧的。”
方雲旗還想再問什麽,秦北北已經把林白榆拉了回去:“上自習了,胡扯什麽呢。”
他搗搗隋欽,“阿欽,你覺得是真的假的?”
隋欽翻開書,“真的。”
他能看出她的驚詫與緊張。
但沒看出撒謊。
方雲旗說:“也太巧了吧,有追到你家門口的前科在,我怎麽覺得這話也像是借口。”
聽得齊統來了八卦的心,詢問自己錯過的消息,兩個人嘀嘀咕咕,直到教室裏安靜下來。
八中每個月都會有一次月考,林白榆轉學沒趕上國慶節前的九月月考。
一班的月考成績今天剛出來,秦北北從前麵掉到了中段。
雖然說要自習,但林白榆看出來她心思不在書上。
她自己也不太能自習得下去。
隨口一問,沒想到撞上真的答案。
林白榆從包裏掏出來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巴掌大,翻開一頁,上麵寫的是南槐街54號。
這是她前幾天做夢之後記下來的。
第二頁後寫著隋欽的名字。
然後是一行字:【相同點1:聲音】
其實也不是相同,但少年音與青年音,有一點點的差別也算正常,本質是同一個聲音。
林白榆在
【相同點2:芝士過敏】
末了,林白榆又寫了四個字。
【喉結有痣】
這個就沒有相同點與不相同了,因為夢裏的她是個瞎子,看不到隋欽的喉結有沒有痣。
單純是她想記。
寫完,林白榆把本子又塞回包裏。
一個夢和現實漸漸融合,其實是件很奇妙的事,她之前在家看了不少電影,電影的腦洞也沒有過這種情況。
接下來的一天,林白榆都沒再打探信息。
而在同時,那兩個女生一起離開後,高三一班的新轉學生長得很漂亮的消息也在學校裏傳開。
不少男生來回路過一班,想看看長什麽樣。
林白榆下課後很少出去,但到新地方,剛交到新朋友,女孩子上廁所都是要一起的。
洗手台前的女孩子正在議論。
“……叫林白榆?”
“長得好漂亮啊,你說那個紅痣是不是自己化妝的?”
“胳膊也細細的,就是我看不到腿,唉真羨慕。”
“她和秦北北同桌,哦,高二三班有個男生上午在哭呢,聽說被她甩了。”
“我覺得她比秦北北漂亮呢。”
秦北北看看林白榆,“是比我好。”
才坐了一天的同桌,她就覺得林白榆這張臉是真好,一點也不讓人嫉妒,招人疼。
一看就是千嬌百寵長大的。
早戀都不會的那種。
林白榆沒想到出來上個廁所都能聽到有人討論自己。
她從小到大,周圍人包括同學都很友好,很少有帶惡意的,因為眉心的紅痣,受到的注目不少。
幾歲的時候,她甚至被街道拉去參加活動,就當個小仙女,婆婆都不用再點一次。
“你談戀愛了?”林白榆小聲問。
“你沒有啊?”秦北北反問。
兩個人進了廁所後,洗手台前的女生們立刻閉上了嘴。
回到教室後,林白榆坐下來前看了眼隋欽的桌子,不說亂,但也不整齊,書一摞。
後兩節課是物理課,剛剛發下來月考的試卷攤在桌麵上,大大的66分。
物理滿分110分,他正好及格。
據林白榆所知,上午發的英語和語文試卷,隋欽的兩門科目也是剛及格。
考得這麽準的,她還是頭一次見,一門科目可以說是巧合,幾門都是剛及格,就不太像偶然了。
方雲旗嘖嘖出聲。
“看到沒,66,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今晚你請客。”
“阿欽真是全年級最穩的男人。”
隋欽拎著試卷看了眼,又壓回了桌上。
齊統長歎一口氣:“多考一分唄,哥你怎麽每次都卡著及格線,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說你是等著高考閃瞎我們的眼睛。”
其實高三一班的老師們也是這麽想的。
林白榆豎起耳朵。
隋欽看見她微微轉了點頭,一看就是在聽。
他挑了下眉,隻回了三個字:“想多了。”
八中對於學生不強製住宿,每天晚上四節晚自習,走讀的學生不需要上最後一節晚自習。
第三節晚自習一結束,林白榆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教室裏和她一樣的同學不在少數,空蕩了一小半。
該寫的作業在晚自習已經寫得差不多,林白榆拿了兩本《小題狂練》就打算離開。
她後排四五個男生都勾肩搭背地離開了座位。
“這個月人少了不少啊。”
“得換了。”
“換啥啊?”
林白榆好奇:“他們也是走讀?”
秦北北正對著小鏡子照自己,聽見問題,隨口回答:“是啊,估計去打工了吧。”
她收了鏡子,拎著包就要出去:“我先走了,明天見。”
林白榆走出教室,看見剛到走廊盡頭的男生們,他們追逃打鬧,她在之中看見了隋欽。
白天上學,晚上打工。
這是她從來沒有經曆過的生活,無論是夢裏還是夢外。
林白榆回到家裏還在想隋欽的事。
上次雜貨店的王嬸和她說他們虐待隋欽,後來她親眼見到那個阿姨不給隋欽飯吃。
那天晚上他是隻喝了一罐可樂,還是自己買了東西吃?
林白榆一晚上都在想這件事,因為那個與現實相反的夢,南槐街54號的隋欽像是代替她活在那裏。
除了他,南槐街的其他人都與夢裏一模一樣。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十一點半時,林白榆已經躺在柔軟的大床上,陷入了夢境裏。
“十一點半了,人少了好多。”
方雲旗和齊統坐在台階上,看著明藝的北門:“今天提前下班,國慶節過後,天怎麽涼得這麽快。”
隋欽將鑰匙塞進兜裏,直起身。
“回去了,明天還要上課。”
夜裏的南槐街漆黑一片,這條路走了幾年,他不用燈,借著月色都能找到54號在哪。
門當然是鎖著的。
隋欽從邊上翻牆進去,主臥的黃紅英和隋有誌早就睡著,而次臥裏還亮著燈,想必是黃澤在玩遊戲。
雖然是獨生子,但是黃澤和黃紅英姓。
“上啊!上啊!”
“艸你們怎麽這麽垃圾!”
一連串的髒話過後,是砸鍵盤的聲音。
廚房裏也是空的。
隋欽不論是早回還是晚回,隋家都不會給他留飯。
餓的次數多久,就會自己找吃的了。
他麵不改色,接了冷水洗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房間原本是雜物間,當然,現在也是,除了一張床以外,堆積的都不是他的東西,連張桌子也沒有。
第二天早上,隋欽沒在早讀課時間遲到。
他還是吃麵包,嘴巴明明那麽漂亮,卻三兩下就吃光了。
隋欽一抬頭,就捕捉到林白榆驚詫的目光。
林白榆的眼睛驀地睜大了一點,張了張嘴,蹦出一句話:“……你要不要喝水?”
這麽幹巴巴地吃,不噎嗎?
她遞過去自己的水杯。
隋欽眼皮撩起,在林白榆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他竟然伸手接了過去,仰頭往嘴裏灌。
沒接觸,杯口和他的嘴巴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水流像瀑布一樣流進他的嘴巴裏,也有一點點從邊上濺開,從下頜流進了鎖骨裏。
林白榆看著男生的喉結隨著吞咽上下滾動,邊上那顆小痣也跟著上上下下。
想摸。
冒出這個想法後,林白榆的耳朵熱了一下。
“謝了。”
隋欽習慣性要直接撂回去,出手時想起來不是方雲旗,用手推到了桌的邊緣處。
看見她微紅的耳朵,他眯了眯眼。
喝她的水,她都能害羞?
林白榆本想問他晚上打什麽工,但班主任從後門窗口出現,她連忙轉身回去背《蜀道難》了。
連著幾天下來,她大概知道隋欽在整個八中很出名,除了門門及格的成績,還有他的臉。
再就是籃球隊的第一名。
不過他現在已經退出籃球隊了。
林白榆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隋欽叼著麵包,種類基本沒變過,是麵包店裏最便宜的吐司。
沒有其他的輔食,比如牛奶什麽的。
念及他家裏的情況,吃這個也不意外了。
但在人群裏,林白榆還是會第一個看見隋欽。
他在混亂裏野蠻生長,依舊如此耀眼。
林白榆都有點不是滋味。
托那個苦情劇的夢,住在南槐街的瞎子“林白榆”,她總覺得和現實割裂,像隋欽在過她的日子。
夢怎麽可能會是真的呢。
隋欽坐在她的後麵,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她偶爾看自己的目光,都很奇怪。
就算是講解最慢的數學試卷,月考的試卷也在三天內全部都講解結束,再度進入一輪複習中。
這天上午第二節課後,課上到一半,隋欽和方雲旗被叫了出去,但十來分鍾後,方雲旗回來了,隋欽卻沒有回來。
“艸怎麽有這麽賤的人啊!”
“這都能瞎說?”
方雲旗罵罵咧咧的,還是被進來的英語老師說了兩句才勉強按壓住,頻頻往外望。
林白榆直覺和隋欽有關。
她扔了張紙條過去詢問。
不多時,方雲旗給了回複。
有個女人上節課來了學校,要給自己兒子討公道,已經在辦公室裏鬧了好幾十分鍾。
“關鍵是,這大嬸討公道也討錯人了啊,算起來,還是我們幫了那小子呢!你那天不都看到了!怎麽我作證就不行?歧視我嗎?”
林白榆恍然。
是國慶假期那天。
那天,她都看見小男生搖頭了,也跟著另外一夥人離開,隋欽不太可能倒回去勒索他。
下課後,隋欽還是沒回來,但是隻要走到辦公室外麵就能聽見女人尖銳的大嗓門。
“你們學校的學生,你們怎麽處理,我告訴你,我兒子是來上學的,不是來受欺負的!”
“錢就算還了,我也要問問你們這學校是幹什麽的!這在學校就開始勒索搶劫了,出社會了還得了?”
幾秒後,隋欽的嗓音響起。
“說了不是我。”
女人立即回道:“我兒子親口說的,還能說錯了?”
老師在一旁安撫:“這位家長您冷靜一點,說不定裏麵是有什麽誤會……”
“我怎麽冷靜,我兒子拿來買資料的錢一毛錢都沒了,還被打得在醫院躺了兩天,他倒好——”
辦公室的門是被關著的,圍觀了一堆人。
方雲旗已經握著拳頭打算衝進去,沒想到,有人動作比他還快。
“不是他!”
少女的聲音自門外闖入,裏麵的老師們全都看了過來。
林白榆用了不小的力氣,門撞上牆,咣當一聲。
隋欽轉過頭,剛好看見林白榆被她自己弄出來的聲響驚到,動彈了兩下的耳朵。
少女故意板正的臉上仿佛寫著幾個字:我是證人,聽我發言。
“……”
他別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