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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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是隋欽啊。”
林白榆收了畫,把那杯檸檬茶放在了畫原來放的位置上,然後從後門離開。
張揚的畫室開在明藝北門這裏,他住的地方也距離這裏不遠,五分鍾路程,是個居民樓。
走廊上都能聽到有些人家開著電視,還有炒菜的滋油聲和彌漫出來的香味。
林白榆敲響了一扇門。
“來啦。”張琴語從門後探出腦袋。
見到她,林白榆心想也還好,正好可以問問。
她踏進去,把畫放在了桌上。
張揚看見上麵的色彩,朝氣蓬勃,青春年少。
他亮了眼睛,心中感慨,這種靈氣,若是出現在自己身上,就不會到現在還是個老師了。
張揚心中歎氣,收了起來。
林白榆直接說:“是我同學正好在外麵撿到的,如果她沒撿到,可能就會被清潔工打掃扔掉。”
張琴語想起舅舅的質問,立馬說:“不是我幹的!”
林白榆故意問:“但你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一聽她也懷疑自己,張琴語顧不得下午那會兒兩個人還鬧得不愉快,飛速搖頭。
“是我鎖的門,但我就……”她吞吞吐吐。
“你幹了什麽你自己說。”張揚白眼。
“……我就是把你的布揭開,看你到底畫了什麽。”張琴語低下頭,“其他的沒幹嘛。”
她把所有人的畫都看了個遍,覺得自己被林白榆在畫室裏說很委屈,她說得又沒錯。林白榆的畫確實是最好的啊。
舅舅說她嫉妒,她是嫉妒,怎麽自己畫畫就這麽差呢,要是分給自己一丁點,多好。
林白榆問:“在你鎖門前,還有誰進去過?”
張琴語搖頭,終於想出來一點:“我畫看到一半憋不住去上了個廁所,畫室的門當時是掩著的,沒鎖。”
廁所不在畫室裏,得出去。
張揚也有些懊惱:“我這個畫室還沒放監控,白榆,你這畫先放我這裏,這件事我肯定會查的。”
他不允許學生裏有這樣品行不良的人。
林白榆:“好。”
她沒繼續留,直接離開了。
張琴語從後麵追上她,訥訥道:“你是不是覺得是我?”
林白榆好笑:“你怎麽會這麽想?”
張琴語:“我舅舅一聽到你畫被扔了,都罵了我一頓,他都不信,你怎麽可能信!”
“……”
林白榆這會兒覺得她比之前可愛多了。
“你要是扔我的畫,去年,前年,能不扔?”
張琴語眼睛一亮:“有道理,我以前怎麽不扔。”
她怎麽沒想到把這個理由告訴舅舅呢。
“不過那會是誰呢,你在畫室裏下課都不多待,也沒和其他人多說話,誰這麽過分啊,會不會是外麵的人趁我去廁所,跑進去的?”
林白榆否認:“大概率是畫室裏的其他人。”
她看向張琴語。
張琴語被她清潤的眼眸盯得心裏惴惴不安,結巴起來:“怎、怎麽了?”
“這件事,也大概率和你有關。”林白榆沒隱瞞。
“啊?”
林白榆站定,轉過身,“藝術這行,大家都是有傲氣的。”
“你在畫室裏不止一次誇我,誇我的同時也是在貶低其他人,所有人都聽過你的話,你拉了所有人的仇恨。”
昏暗的老舊樓道裏,張琴語看著少女站在自己對麵,白皙的麵容上安靜淡雅。
她隻是在述說一件很平常的事,卻撕開了某種平靜。
“張琴語,我知道你天真,但你的天真也會無意間害人。”
“我信你,但我不同意你這種毫無遮攔的行為,下次,以後,說話之前可以在心裏過兩遍。”
林白榆的畫被扔了是畫室裏的事,第二天還是要回學校上課。
隋欽撿了自己的畫,幫了這麽大的忙,她該謝謝他。
半夜裏,她發消息過去:【你撿了我的畫,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麽?當謝禮。】
對麵沒回複。
林白榆:【三明治?】
林白榆:【還是煎餅果子?】林白榆:【我家這邊新開了一家麥當勞,裏麵的漢堡很好吃,給你帶這個吧。】
她放下手機,一分鍾後,振動聲響。
q:【。】
q:【豆漿。】
雜物房裏,隋欽撐著手肘,不太明白,她為什麽每個提議都能精準地踩在她的雷點上。
林白榆惡作劇成功:【好!】
她當然知道隋欽最不喜歡吃什麽,生菜。
夢裏那回吃烤肉,隋欽就是直接吃肉,不用生菜包裹。
第二天上學,林白榆給隋欽帶了杯黑豆漿。
這回隋欽直接插著吸管喝了。
秦北北搗搗林白榆,“冰山融化了?”
林白榆搖頭:“他昨天幫了我,我猜,以他的想法,這杯豆漿是合理的回報。”
秦北北上下打量林白榆,“說服我了。”
林白榆把試卷拎出來,又問:“你周末生了什麽病啊?”
秦北北毫不在意道:“就發燒頭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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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榆端詳她半晌,就在秦北北不自然的時候,她忽然驚訝:“北北,你好像胖了一點。”
“……什麽?”
“你的臉有了點肉。”林白榆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臉頰,很軟,直接陷進去。
“你以前像《這個殺手不太冷》裏麵的瑪爾蒂達,現在比她多了點可愛。”
秦北北:“你怎麽知道,我這個發型就是照著她剪的。”
話題一下子從變胖過渡到了電影裏的發型上,女孩子們總是對愛美有無限向往的。
周沫也回頭說自己喜歡的發型,不過,她更喜歡韓劇裏的,現在正好大火劇在播。
秦北北摸上自己開始出現虛腫的臉。
“她們怎麽會這麽能聊。”方雲旗表示不解:“她發型和電影裏的像嗎?”
齊統說:“像啊,你沒看過?”
方雲旗:“我看過啊。”
齊統:“你可能看的是假的,借了知名電影的名字。”
方雲旗:“?”
他轉頭看向正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的隋欽,“阿欽,你來說,她像嗎?”
隋欽的眸光掃向前排。
“沒看過。”
也許是因為和隋欽的關係拉近一點,林白榆又開始做夢。
她這次夢見的是他把她撿回去的那天前夜。
那天是高考通知書收到的日子,林白榆的眼睛不好,但還能模糊地看到物體的形狀。
她努力寫題,看書,為了逃離大伯家。
以至於眼睛的視力更不好。
高考前,是高度近視。
而高考之後,她們開始放暑假,時間充裕,大伯一家開始強製她每隔一天就上一次采訪。
因為現在關注一件陳年舊事的見義勇為的人實在不多,都是一些為了熱度不要命的小報。
他們才不會管林白榆,他們隻要熱度。
成績出來的那天,林白榆已經需要把東西快貼臉,才能看到上麵寫的字是什麽。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在班主任的幫忙下,填了自己最喜歡的豐南大學,等待通知書的到來。
那天天氣很好,林白榆聽見大門被撞開,堂妹在客廳裏大叫:“我就要去豐南大學!”
可她的成績,又怎麽能上呢。
但是沒關係呀,還有林白榆的通知書。
當天晚上,林白榆被趕了出去。
南槐街的街坊鄰居痛斥林家大伯的過分,林家大伯卻說:“她都成年了!還要我們養著幹什麽!”
他妻子站在一旁:“你們帶回去養唄。”
鄰居們誰也不可能養一個眼睛快瞎了的人,平時給點吃的還有可能。
最後是王桂香看不過去,讓她住在雜貨店裏,占個“看店”的名頭,讓她不至於流落街頭餓死。
林白榆曾是父母的掌中寶,吃喝精致,總是穿著漂亮的小裙子,紮著最好看的頭發。
現在卻吃著剩飯,穿著破衣,她唯一做得到的,是憑著手,給自己紮一個整潔的馬尾。
可雜貨店不是她一個人的。
她上有婆婆,有老公,下有兒子。
林白榆最後還是無家可歸,她隻能摸索著走出南槐街,走出這條困了她好幾年的巷子。
“憑什麽呢。”
我爸爸媽媽做了好事,我爸爸媽媽救了人,還喪了命,憑什麽我要被這麽對待呢。
她抓住了隋欽。
他本來不是救世主,被她選中,成了她的救世主。
“星星,醒醒,要去上學了。”
林白榆在一陣呼喚聲中醒來,她睜開眼看見柳芳的臉。
柳芳掀起她的被子,“做什麽夢了,還在哭,再不醒就要遲到了。”
林白榆摸了把臉,濕濕的。
“做了個不好的夢。”她說。
林白榆將這個夢埋在心底,在看到隋欽的那一刻,還是有點兒恍惚。
同樣是在南槐街,隋欽要比她過得更自在一些。
可能是夢裏的她太笨太蠢了吧。
不過終歸是一場夢。
林白榆慶幸不已,又難免將注意力投在隋欽身上。
就連情感亂飛的秦北北也注意到,她比之前更關注隋欽,還經常寫日記。
——林白榆覺得自己隻是在記錄。
比如添加的【不吃生菜】,比如【愛喝黑豆漿】,還有一個是和籃球相關,隻不過現在他不打了。
林白榆看著滿滿當當的一頁紙,有點不好意思,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電影裏的“癡漢”。
好在隋欽本人隻是無言以對。
每周的尾巴,他都會發紅包,結個賬。
雖然林白榆並不收。
第二次,他就改成了在她的課桌裏放現金。
這個周末,林白榆去畫室時,沒發現哪個不對勁,張揚也按住所有的畫,沒宣布名單。
他沒能發現是誰扔了畫。
畫室裏唯有張琴語焦躁不已,但她似乎把林白榆之前的話聽進去了,這回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
畫室裏的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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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白榆知道,這裏麵藏著一個心思惡毒的人。
課後,張琴語問:“怎麽你和舅舅都這麽淡定!”
林白榆說:“畫找到了,但是別人不知道,他現在心裏肯定在想,我的畫不在,他會入選。”
張琴語的腦袋裏想不太明白。
張揚卻說:“下個月才會去比賽,下周末,我會揪出這個人,白榆,你好好學習。”
林白榆:“好。”
隻要自己畫得足夠好,沒人能打倒她。
其實她也在觀察那些人,如果老師下周沒頭緒,她會自己動手。
比下周末先到來的是八中的期中考試。
全校一起排名,按上次月考的成績分考場。
林白榆是轉學來的,以前的成績不算數,所以就不算數,當零分,被分到了最後一個考場。
這個考場裏的學生都是學渣,要麽是真的笨,要麽是混子,少有一兩個是因故缺考的。
像一班也有人學習不好,但最後一名分到的也隻是倒數第五個考場,可見差距。
林白榆第一次提前到考場,快要考試前,她見到了之前籃球隊圍堵隋欽的兩個人打鬧著進來。
看見她,馬橫和蘇天通先是沒明白她怎麽在這,而後又露出笑容,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林白榆是吧?”馬橫看了眼她桌上貼著的座位號,上麵還寫著班級和姓名。
“上次都沒要聯係方式,這次同一個考場,這麽有緣分,給個唄。”
林白榆沒搭理,低頭看書。
蘇天通拖過椅子,圍在她桌前:“橫哥,這你就不懂了吧,清高,人漂亮,學習好,可不是和咱們真一個考場的。”
“裝的,一轉學就追人,哪有真的。”
雖然是最後一個考場,但也是有監考老師的。
林白榆抬頭,“你說對了,下個月,我就不在這裏了,但是你們,再不複習,會一直待在這裏。”
馬橫:“你他——”
他習慣性的髒話,對上林白榆的臉,戛然而止。
馬橫勉勉強強好口氣:“要不,你給我們抄抄,或者,補補習,去我家補習也……”
林白榆直接一本書砸了上去。
馬橫臉被刮出一道很淺的印子,畢竟林白榆力氣不大。
“給臉不要臉!”他原本因為她長得漂亮而產生的耐心直接消失,手伸向桌子。
監考老師正好進來:“都回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馬橫再橫,在老師眼皮子底下還是有所顧忌的,因為他再背一個處分,就要被開除了。
他瞪了林白榆一眼。
林白榆也鬆了口氣,這才第一門,後麵還有三次,她得卡著時間進來,和老師一起離開,看行不行。
這場考試,對於最後一個考場的人來說,是種煎熬,半小時過後,教室裏空了一半。
馬橫和蘇天通早就不寫了,語文卷子都能空一半。
今天他們特地沒提前走,就是要等林白榆走,結果,沒想到林白榆一直寫,一直寫到兩小時後。
然後和老師一起走了。
馬橫:!
他氣死了。
下午考數學,他來得更早,沒想到林白榆直接遲到。
瞧著那張瓷白的小臉,還有眉骨間的紅痣,她越橫,馬橫的心就跟著晃晃的,越來勁兒。
考試中間,他扔了紙團過去。
林白榆直接看都沒看,“老師,有人想作弊。”
最後一個考場的監考老師一向玩手機居多,冷不丁還有這麽安分守己的學生,“我看看。”
“他扔的。”林白榆一點也沒含糊,指了馬橫。
馬橫:我他媽……
林白榆的卷子滿滿當當,監考老師正好是數學老師,一看就知道是對的,驚訝不已。
他沒好氣地斥責馬橫:“再扔,你就別考了。”
蘇天通瞄瞄快要發火的馬橫,又瞄瞄絲毫不怕的林白榆,覺得這事兒——它怎麽和平時不一樣呢。
鈴聲響後,考試試卷從後往前傳。
雖然是期中考試,但並不放假,晚自習還是要上的。
林白榆剛想往講台走,被馬橫伸腿伸手攔住。
“等等,先別走。”
秦北北約了林白榆今晚在食堂吃,半天也沒看見人影,隻好往最後一個考場走。
一考場在一樓一班,因為高三教室不夠,所以後麵的幾個考場都安排在了實驗樓的實驗室。
剛下到二樓的方雲旗和齊統碰上秦北北:“你幹嘛去啊?”
“找星星,別擋路。”秦北北繞開他倆。
方雲旗聳肩,勾著齊統,趕緊下樓找隋欽吃晚飯。
教學樓裏人來人往,高三教學樓背麵沒什麽人,隻有零星幾個實驗樓裏的考生走出來。
“要不要告訴老師?”
“別管這種事了……萬一得罪馬橫。”
“要我說,那女生就不該挑釁他,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隋欽從洗手間裏出來,手肘搭在欄杆上,微微弓起後背,對路過的討論置若罔聞。
他餘光瞥見對麵走廊盡頭的實驗室走出三個人。
林白榆走在最前麵,後麵是馬橫和蘇天通,她回頭說了什麽。
她揮開了馬橫伸過去要碰的手,退後一步,馬橫催促著,開始大笑,似乎都傳到了他這裏。
剛到的方雲旗大聲招呼他:“阿欽,去吃飯啊。”
隋欽直起身,“你們去,我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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