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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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欽抬手,手背抹了下臉側,垂眼看見上麵的血漬。
又是突然出現的奇怪傷口。
縱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但同樣是在臉上,他有那麽一瞬間的怪異感覺。
因為,他記得,林白榆也是臉受傷。
林白榆背對著隋欽,不知道他身上的變化,遮住傷口的同時,也在心慌怎麽瞞過其他人。
她能感覺到傷口消失殆盡。
創可貼大搖大擺地在臉上,林白榆還沒站起來,就聽見有人道:“把凶器放下!”
“……”
隋欽扔了鋼筋條,鋼筋條滾出去一段距離。
他現在這身戾氣滿滿,又帶著血,正常人都以為他是不良少年,擔心他對林白榆下手。
而王猛他們早在警笛聲響時就四散跑路,隻剩下那個因為偷襲被隋欽扔出去起不來的男生。
林白榆站起來,被問道:“姑娘,沒事吧?”
她心提到嗓子眼,“沒事。”
林白榆看向隋欽,驟然看到他臉上的血口子,心髒猛地一跳,“隋欽,你臉——”
隋欽的目光定在她臉上,“不小心劃的。”
他一直看著那個創可貼。
創可貼外還有殘留的血,她的手,她的衣服,都有被沾上,可想而知傷得多嚴重。
“你……臉怎麽樣?”男生的喉嚨堵了下。
“還好。”林白榆佯裝鎮定。
隋欽抓住了她的手腕,掌心灼人。
“林白榆。”
少女迷茫地“啊”了一聲,這還是隋欽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和夢裏的好像。
隋欽望著她那雙澄淨的眼睛,怎麽也開不了口。
他另一隻手握緊拳頭。
對一切都遊刃有餘的隋欽,沒有這麽無措過。
林白榆長得乖,又和隋欽關係看起來很好,所以隋欽也被洗清了一點嫌疑。
在別人看來,他倆是需要幫助的人,把王猛的兄弟們抓到之後,她和隋欽被送到了醫院。
林白榆其實不想來的,但避不開。
她進了裏麵,正想說“先看他”就被隋欽推到了前麵。
林白榆對著醫生灼灼擔憂的眼神,顧不得被隋欽發現的危險,咬牙說:“我沒受傷,這血是他的。”
醫生懵了。
隋欽:?
林白榆揭開臉上的創可貼,“就是被蹭了下,現在痕跡已經消失了,我體質就是這樣,一刮就容易出現痕跡。”
醫生恍然,“你這是皮膚劃痕症。”
林白榆:“對對對!”
醫生:“那沒事了,我看你貼著,還以為你和那男生一樣呢,小姑娘家還是好好的最好。”
林白榆一扭頭,對上隋欽黝黑的眼神,心裏一虛。
隋欽是在看她的臉。
少女那張臉,潔白的皮膚像最上好的白瓷,上麵沒有任何人工留下的破壞痕跡。
她的傷口不見了。
隋欽確定自己看到過那個傷口,很大,流著血——就和自己臉上的在同樣的位置。
……在同樣的位置。
他瞳孔縮了縮。
一瞬間,心底冒出來的是慶幸。
她的身上,不應該出現那樣的傷口與瑕疵,就該好好的。
醫生敲敲桌子,提醒道:“小夥子,要看等你縫完針再看,還流著血呢,快過來!”
林白榆心裏緊張。
她懷疑隋欽是想到了什麽。
少年雖然被醫生檢查傷口,但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林白榆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不安地絞了絞手。
突然有種撒謊被抓包的感覺,怎麽回事,隋欽怎麽盯人這麽讓人心慌慌,她耳朵都忍不住發紅。
“還行,沒傷到眼睛。”醫生說:“以後要注意,別亂來,臉上留疤,可是會影響一輩子的。”
隋欽置若罔聞。
林白榆替他出聲:“嗯嗯。”
醫生也覺得這兩個人有點好笑,小姑娘戰戰兢兢的,倒是一點傷都沒有,男生傷的嚴重,眼睛就沒離開過對方。
唉,青春啊。
隋欽的傷口被縫了幾針,林白榆看著都心疼:“醫生,這個到時候會留下疤嗎?”
她有特異功能,可以無所顧忌,他卻不行。
臉上的傷口有多疼,剛剛經曆過一切的林白榆比誰都清楚,她當時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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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隋欽一點也沒疼的樣子。
好像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傷口與疼痛。
“那得看體質,有的人是不留疤體質。”醫生說。
林白榆一點也沒被安撫到,忍不住安慰隋欽:“你別擔心,現在好多祛疤的藥也很管用。”
隋欽的眸光終於動了下,“嗯。”
她去墊了醫藥費,順便和送他們來的民警說自己報警的事兒,直到被處理好傷口的隋欽出來。
他臉上的傷口被紗布遮住,表情淡定。
兩個人還得做筆錄。
有偷襲的那個男生在,林白榆都不用多說什麽,他自個就把一切都交代了。
原來是馬橫被學校勒令回來反省後,一直心裏不痛快,再加上那天還被隋欽踹了一腳。
他找到了王猛,讓王猛給隋欽點顏色看看。
隋欽在打工的事學校裏知道的人不多,馬橫和他在籃球隊裏待過那麽久,自然是清楚的。
隻不過他從來不知道,隋欽身手這麽好。
等馬橫和王猛被抓回來,醫藥費就由他們出。
林白榆聽著氣得不行:“些什麽人啊!就這還校籃球隊,不怕給學校丟臉嗎!”
籃球隊怎麽選人的。
她飛速地瞄了眼隋欽,“我沒有說你和籃球隊不好。”
隋欽沒說話。
有了偷襲男的口供,再加上隋欽還受了傷,他屬於自衛,被叮囑幾句以後不要打架等等……
一直到天黑以後,林白榆和隋欽一起派出所裏離開。
馬路上不時有摩的飛馳過去。
隋欽開了口:“你身上的血不是我的。”
林白榆心裏一咯噔:“是你的。”
隋欽嗤了一聲。
林白榆和他對視兩秒,敗下陣來,顯然他之前是發現了什麽,所以才這麽說。
“我……有個特異功能。”她也不管隋欽信不信,直接說:“受了傷很快就會愈合。”
隋欽聽著像天方夜譚。
對於他,有那個夢的加持,林白榆總是信任的。
昏黃的路燈下,少年站在她麵前,逆著光,麵容被陰影遮擋住,薄唇微啟。
“愈合?”
“嗯……”林白榆小聲:“我從小到大,受傷之後,就跟你見到的一樣,傷口很快就會慢慢地消失,最後變成沒受傷前的樣子,完完整整地愈合。”
但流出來的血是怎麽也不可能消失的,所以這就成了她之前無法解釋的證據。
隋欽下意識伸手觸上自己的臉。
林白榆抓住他的手臂,“不要亂碰,剛縫針,小心崩開了,你也不能大笑大哭。”
雖然她覺得這些情緒很難出現在隋欽臉上。
隋欽的手停在半空中,手腕處是林白榆傳遞過來的體溫——她不知道,這個傷口是突然出現的。
就像她的傷口,突然消失。
隋欽一直很聰明。
他懂韜光養晦,懂得在南槐街的街坊鄰居麵前裝。
也懂一些無法解釋的事碰撞到一起,應該是有聯係的。
就比如——
林白榆的傷口,似乎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安靜的馬路牙子邊,林白榆被隋欽看得不自在。
她分辨不出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裏的情緒是什麽,隻是覺得自己好像被緊緊抓住。
少年喉嚨發澀:“是件好事。”
從小到大,他身上出現過無數個莫名其妙的傷口。
怎麽看,都和林白榆這會兒的話對上了。
林白榆彎了彎唇:“對啊。你不要告訴別人啊,我怕被抓去做研究,那會沒命的。”
她湊近:“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
獨獲秘密的隋欽隱藏了一個更大的還未得到證實的秘密,眯了眯眼,反手抓住她握住自己手臂的手。
“你這麽放心?”他問。
“因為你是隋欽啊。”林白榆說。
同一句話,又一次從她的嘴裏說出來。
隋欽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測,但又不可能在林白榆的身上劃一個口子出來,逐漸煩躁。
林白榆抽了抽自己的手,沒拽出來。
男生的手掌很大,力氣也不小,把她纖細的手腕攥得很緊,像是要攥出什麽來。
“疼。”她小聲。
隋欽驀地鬆開,“知道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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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榆奇怪地看他,“當然,我又不是沒有知覺的人,要是沒有痛感,那多好。”
隋欽下頜緊壓,緩緩開口:“林白榆,連老天爺都喜歡你。”
就連受傷,也可以讓別人代替。
而他,大概是被選中的悲慘物,隻要承受她的痛苦即可。
他們兩個,像是相反的存在。
像他這樣的人,傷口算什麽,不過是生活裏的開胃小菜而已,大概老天爺就是這麽想的。
但今天,替她承受,他心甘情願。
林白榆問:“你怎麽和我一樣,都被傷了臉?”
當時在小吃街街尾,沒有鏡子,她隻能憑借傷口出現那會兒的刺痛知道自己傷在哪。
也是在顴骨那兒。
她問得天真。
因為她並沒有看到他是怎麽受傷的,她以為,他打架的時候被那些人傷到的。
林白榆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前一次的受傷是手指,太過不經意,很難留下記憶。
有些東西,親眼所見才會發現聯係。
隋欽喉結滾動兩下。
“你有想過,你的傷口去哪兒了麽?”
他無視了剛才那個問題。
林白榆搖頭:“這我怎麽知道,不過它是慢慢愈合不見的,應該是我體質問題?就直接消失了?”
“天真。”
“不然你說在哪兒?”
“……”
隋欽緘默不語。
林白榆以為他是羨慕自己,畢竟,是個人應該都很想要自己這樣的特異功能吧。
“你一點也不驚訝嗎?”她不解:“我聽說,我特別小,還沒記事的時候,媽媽看到都被嚇了好幾天。”
“這種事,這麽匪夷所思,你居然信了!”
隋欽怎麽會驚訝。
他比她以為得更早知道這個秘密。
“你媽媽膽小。”隋欽淡淡道。
“……”
林白榆竟然無法反駁。
她拉著隋欽去吃晚飯,他現在臉部不能用力,所以喝粥最好。
也不知道隋欽今晚是怎麽回事,竟然沒有像之前那樣和她分的很清,他接受了她的好意。
就是,隋欽偶爾看自己的眼神,林白榆招架不住。
她覺得自己和他,像是調換了位置。
林白榆看他慢條斯理喝著粥,一口一口,動作隨意卻優雅,就連傷口,都為他增添了異樣的魅力。
她問:“你今天怎麽不拒絕?”
隋欽頓了頓,繼續攪動著勺子,“今天不想。”
因為你可能欠我。
還欠了十七年。
林白榆還挺開心。
她和隋欽在粥店外分開,臨走前又把醫生的叮囑重複了一遍,出租車司機都等不耐煩了。
“小姑娘你還走不走?”
“來了來了。”林白榆回,“不能沾水!”
少年手插在兜裏,小幅度頷首,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隋欽回到南槐街已經是十一點。
黃澤一家人早就躺下,壓根就沒管他吃沒吃過,他摸黑進了院子裏,接水洗漱。
洗了個冷水澡後,隋欽打開了衛生間的燈。
窄小的衛生間裏有一麵鏡子,他對著鏡子撕下了紗布,蜈蚣一樣的傷口趴在臉上。
鏡子裏的少年眼底黢黑。
有些事,光知道,還是要驗證的。
他皺眉,這種事隻能物理驗證,等林白榆受傷。
隋欽不知為何想起當時看到林白榆臉上被劃傷的畫麵,指腹輕輕撫過邊緣,帶起一陣疼痛。
“煩不煩啊!天天大晚上吵吵的!”
黃紅英一把推開門,不耐煩地罵出聲,朝著光亮的洗手間而來,“你大晚上是不是有——”
“啊!”
黃紅英差點嚇得跌倒在地。
她看到洗漱池那裏,隋欽臉上的傷口在明明暗暗的燈下,駭人不已。
“我有什麽?”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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