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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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白榆有想過無數種可能的情況,都沒有想過隋欽這個回答——怎麽會聽不懂。
    自己難道是猜錯了?
    可當初他問得那樣巧,不是告訴她的意思嗎?
    她懵了兩秒,隋欽看得一清二楚。
    林白榆原本準備的問題都被他這句話憋了回去,正主都不承認的話,她猜得再對也是自己猜。
    他一向冷淡。
    是她之前以為自己和她關係變好了。
    黃澤和黃紅英說話的聲音依稀傳過來。
    隋欽說:“回去。”
    林白榆哦了一聲,臨走時沒忍住:“你小心……傷口。”
    她現在連說起傷口這兩個字都有點害怕。
    南槐街很黑,沒有路燈,全靠邊上街坊鄰居的燈光,路上的青石板已經碎了不少,她很容易就踩進那些小坑裏。
    一驚一乍的。
    隋欽想起來她第一次來南槐街那天,也是這樣驚慌失措地避開那些隱藏的積水。
    她能夢見他,也許就是因為他們之前存在的相互關係吧。
    這個時間段已經沒有了公交車,林白榆要麽走回去,要麽是自己打車,走回去有點遠,她還是有點害怕這裏的荒涼。
    上車時,她看向窗外。
    南槐街口被對麵公交站牌的路燈光照亮,她看見了一個身影的輪廓站在那兒。
    林白榆飛快按下車窗,看不見了。
    隋欽再次回到54號,大門緊鎖。
    他冷笑兩聲,從院子裏進去。
    剛進去,黃澤就等在了過道裏,迫不及待地問:“誒,你剛剛在那兒和誰說話呢?”
    他感覺是個女生,又不確定。
    隋欽不會是戀愛了吧?
    他那張臉確實很有迷惑性,黃澤很是嫉妒:“你這個傷,要是留下疤,女孩子看到說不定都會嚇個半死。”
    隋欽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黃澤最怕,也最厭惡他這樣,換了個話題:“別不說話,誰知道你是不是把債主引到家裏來了,到時候你別想再留下去。”
    他眼珠子一轉:“反正你也成年了。”
    隋欽停下腳步,道:“那就在我離開之前,讓他們燒了這裏。”
    黃澤:!!他後退一步,被隋欽的話驚到了。
    隋欽玩味道:“你不會害怕了吧?”
    他擰開雜物間的房門。
    黃澤分不清他是玩笑還是認真的,張了張嘴,想立馬把這件事告訴父母。
    麵前的黑發少年忽然回了頭:“忘了你還是未成年,要是害怕就告訴你媽媽。”
    黃澤快氣瘋了。
    偏偏隋欽直接關上了門。
    “今天怎麽回來這麽遲?”
    柳芳看到她回來這才放心,家裏雖然距離八中並不遠,但女孩子單獨夜裏走路也不安全。
    偏偏林白榆不讓她去接。
    林白榆沒說隋欽的事:“在學校裏耽擱了。”
    柳芳也沒懷疑,自己女兒最乖巧不過了,“那快點洗洗吧,要是沒作業就早點睡。”
    “媽媽。”
    林白榆叫她,抿唇問:“你以前看到我身上受傷變好,有沒有想過我的傷口去哪兒了?”
    柳芳沒想到她問這個,距離當初發現女兒的異樣實在太久了,都十幾年了。
    “想過,怎麽會沒想過。”
    她微微一笑:“可能是被老天爺收走了吧。”
    林白榆的心又錐了一下:“媽媽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傷口會消失,別人的身上也可能會出現傷口。”
    柳芳詫異:“你說得還真有可能,怎麽想起來說這個。”
    林白榆垂下眼,“我就是突然想,會不會有人替我承擔了那些傷口和感冒、發燒什麽的。”
    柳芳見她情緒低落,坐在她麵前。
    “星星。”她柔聲開口:“我也不能絕對說,不能有,但是如果是真的,也並不是你故意的。”
    柳芳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不論是別人還是自己,盡量不要受傷生病,有些事你控製不了。”
    林白榆沉默不語。
    自己的確不是故意的,可站在隋欽的立場上,這些飛來橫禍,無法不產生怨。
    自己以後千萬不能生病。
    難道是因為現實裏的隋欽替她承受了病痛,所以她才會夢到夢裏那個一切都好的隋欽?
    真的和現實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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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白榆這一夜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到天色蒙蒙亮時才閉上眼,感覺沒睡多久天就亮了。
    她胡亂喝了幾口粥,往學校裏趕。
    路過校門口的早餐店時,林白榆腳步驀地停下,還是進去買了一杯黑豆漿。
    她將豆漿放到隋欽桌上,才注意到秦北北回校了。
    秦北北熱情得要命:“星星,一天沒見,真想你,快把作業給我抄下。”
    林白榆遞出去試卷,問:“你生什麽病了呀?”
    秦北北剛抄完選擇題,麵上一頓,又側過臉衝她笑:“就是容易複發的過敏,要去醫院治療。”
    “那個淤青是過敏?”
    林白榆之前甚至想過,是不是秦北北家裏有人打她,但是她看起來不像是。
    秦北北抱怨:“是啊,老出現。”
    林白榆伸手指指她的脖子,“這些小點點也是嗎?”
    秦北北手指碰上去,“是,是不是還有點腫?”
    林白榆:“像長肉了。”
    秦北北撇嘴:“才不想長肉,我爸要帶我去大醫院,但我不想去……我還要上學呢。”
    她摸了摸自己到了肩膀上的短發。
    林白榆不讚同:“治療比較重要。”
    秦北北轉頭,忽然問道:“星星,要是有人把你頭發都剃了,變成小光頭,你願意嗎?”
    林白榆目瞪口呆:“當然不願意!”
    她連短發都舍不得剪。
    以前小時候有一次被幼兒園同桌傳染上虱子,回家哭了好久,柳芳帶她剪了短發,二年級才養起來。
    秦北北:“你光頭可能好看,配上你這個痣,就像那些小尼姑,漂亮的小尼姑。”
    林白榆不停搖頭,再好看也不要。
    她也不要當小尼姑。
    秦北北眼睛放光:“你要是的話,我一定天天去你在的尼姑庵,做最虔誠的香客。”
    “誰要當尼姑啊?”方雲旗的聲音從後門處響起:“你們倆打算去當尼姑啊?”
    秦北北哼道:“你!”
    方雲旗:?
    “幹我什麽事啊,我要當也是當和尚。”
    “那寺廟有了你,要倒閉啦。”秦北北說。
    林白榆正被他倆逗樂,盈盈笑著,發現他身後踏進來的少年身影,慌忙移開視線。
    她聽見椅子拖開,還有其他細碎的聲響。
    “給我啦?這什麽糖?”方雲旗的聲音又響起:“這上麵寫的什麽,我隻認識一個on。”
    他明白了:“這女人吃的。”
    林白榆扭過頭,看到他手裏拿著的小罐子,開口:“方雲旗,不是給你的!”
    方雲旗:“啥?”
    他看看她,又看看手裏的東西,恍然大悟。
    方雲旗雙手奉上隋欽的桌子:“還了還了。”
    “哥,你的。”他道。
    隋欽一根手指推著小罐子到桌邊,看著林白榆:“女生吃的糖,給我幹什麽。”
    林白榆連忙說:“補充維生素的。”
    隋欽:“我不缺。”
    林白榆:“多多益善。”
    她又補充:“吃了不會變成女人的。”
    “……”
    隋欽差點聽笑了。
    “你自己補吧。”
    他不要,林白榆強迫也沒用,但看到他接受了豆漿,也鬆了口氣,好像他沒怎麽討厭她。
    那以後,她多補償他!
    林白榆給自己製定了強製要求。
    第一,不準受傷。
    第二,不要生病。
    第三,對隋欽好。
    第三個反而是這裏麵最容易做到的一條,第一條,林白榆覺得自己注意一點,是可以盡量避免的。
    但生病,有時人無法控製。
    就好像她上次突然發燒,她自己都不清楚緣由,也因為恢複,沒有去醫院檢查。
    林白榆從小到大,基本沒去過醫院。
    如果自己真的生病了,那她隻能去照顧隋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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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隋欽的態度,林白榆壓根沒注意,他不承認就不承認,她反正都知道了。
    也許是自己猜得太遠,其實他本人還沒猜到後麵呢。
    確定了,林白榆才終於放鬆下來,不再是昨天晚上的狀態,甚至主動邀請秦北北去衛生間。
    女孩子上廁所總是很少一個人的。
    她們才回來,轉過走廊,就見到一個中年女人在門口:“麻煩幫我叫一下隋欽,可以嗎。”
    秦北北好奇:“找隋欽的,沒見過,是他媽媽嗎,我從來沒見過他媽媽來學校。”
    林白榆搖頭:“看起來不像。”
    她們兩個剛從她身後走過去,隋欽從教室裏出來。
    林白榆還沒離開女人身邊,就聽到“咚”地一聲,身旁的女人赫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秦北北這麽大膽都嚇了一跳。
    “隋欽同學,我知道是馬橫的錯,但是他已經受到懲罰了,也被教育了,你能不能原諒他,讓他來學校上學,我讓他給你道歉,要不然你打回去行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這裏,一時間走廊上安靜了下來,隻聽得見對方的哭泣聲。
    隋欽站在她麵前,神色淡然。
    任誰見到的第一眼,都覺得冷血至極。
    可誰規定受害者就要原諒加害者呢。
    “不行。”
    少年的音色和他的表情一樣冷。
    隋欽掩下眼中的情緒:“您不用跪我。”
    女人仿佛沒聽見,哭了起來:“孩子,我們也賠錢了,現在他高考都參加不了,我和他爸也就是普通人,現在天都塌了,你想要什麽賠償,隻要能讓他回來就行……”
    其他班見到這個場景,都紛紛議論起來。
    “退學是太嚴重了……”
    “那隋欽臉還受傷了呢。”
    “那他不是沒事嗎……馬橫媽媽真可憐,隋欽好冷漠。”
    隋欽眼中閃過嘲諷,一閃而逝。
    對於馬橫媽媽的哭求,他不免想到自己曾經以往,若是父母還在,是不是也會為了他不顧一切?
    長輩是長輩,馬橫是馬橫。
    隋欽語氣微緩:“開除他是學校的決定,您在這裏,不如去找校長,可能更有用。”
    他轉身回了教室。
    隋欽走了,跪在地上的馬橫媽媽也愣住了。
    “阿姨,您先起來吧。”林白榆開口:“馬橫在學校裏做過的事您都清楚嗎?欺負同學,打架,威脅……”
    如果不是隋欽,可能今天麵對這一切的就是她。
    也許她能堅持住不原諒,也許會因為麵子薄,或者因為別人的議論而妥協。
    而現在,站在那裏的是隋欽。
    林白榆無法旁觀這一切,轉向剛才還在指責的其他人:“要不然你們被馬橫打一頓,開刀縫幾針,然後原諒他?”
    眾人麵麵相覷,誰想在臉上留個疤。
    他們就是看著馬橫媽媽哭得太慘,忍不住想勸。
    隋欽有些煩躁。
    她總是這樣衝在前頭。
    即使被他拒絕,也沒有改變。
    上課預備鈴突然響了,圍觀人群逐漸散去。
    馬橫媽媽咬著牙,還跪在原地沒動,她堅信,普通學生是擋不住自己這樣的哀求的。
    一班的同學們都有點坐立不安,任誰看到長輩哭著跪在那裏,都很難做到無視。
    林白榆彎下腰,想把對方拉起來。
    才剛碰到,教室裏傳出一聲清磁的嗓音:“林白榆。”
    林白榆抬頭。
    隋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別多管閑事。”
    不過轉瞬,他看向馬橫媽媽。
    這一次,修長的手指揭開了紗布下方,指尖微微挑起,露出還在愈合中的傷疤。
    鋸齒一樣,附在臉上。
    還未進教室的同學們也都看見一角,駭得捂住嘴——這要是好了之後留下疤,就完了。
    他們先前隻知道隋欽受了傷,但他每天沒事人一樣,他們自然而然也放鬆,覺得還好。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馬橫媽媽看到,聲音戛然而止,睜大眼。
    隋欽鬆開手,任由紗布落下,語氣輕描淡寫。
    “他願意劃一刀麽?”
    這傷疤是換在了他身上,他習慣如此了。
    要是依舊留在林白榆臉上,馬橫就算劃十刀都不足以抵消。
    因為,爛人是不值的,不配的。
    林白榆喉嚨緊了緊,她從沒想過,在眾目睽睽之下,隋欽會主動揭開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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