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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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北北是個即使生病了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她離開他們的這天,依舊很漂亮。
    林白榆從病房離開的時候,走廊上意外的安靜,沒有其他病人家屬的聲音, 沒有吵鬧。
    她在拐角看見了秦北北的父親, 曾經她甚至懷疑過這位秦叔叔家暴, 實際上,沒人比他更愛她。
    縱使林白榆心中早已有過這樣的猜測, 卻也一直在期待奇跡的發生,人生不正是一個個不可能加注起來的嗎。
    “阿欽,你說, 我們都許了願,北北下輩子, 會不會是個健健康康的大明星呢。”
    隋欽語調微低:“會的。”
    “我和你這樣不可能的事都會發生,她也會。”
    林白榆其實在手術室外就這麽想了, 得到他的回答,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
    “我之前可能進入了誤區, 以為許願就好了, 可我這輩子能無災無病, 都轉移到你身上,讓你代替我受傷, 這些都是你上輩子去惠寧寺三步一叩換來的。”
    “所以北北的下輩子才不會生病。”
    惠寧寺也不會這樣神通廣大, 輪回有定,從來就不會影響到本該存在的人。
    林白榆轉頭:“那我去好了。”
    “祝北北下輩子沒有煩惱傷病,光芒萬丈。”
    她問:“你會阻止我嗎?”
    隋欽與她對視, 沉聲:“從私心上我不想, 不讓你去。”
    可他喜歡的, 不正是林白榆的菩薩心嗎。
    對朋友、對自己的家人傾盡所有,甚至隻因一個未定論的夢,對陌生的他給予溫柔。
    “我去。”他說。
    林白榆眼眶酸澀,眼前又浮現當初夢裏的一幕,隋欽上山的時候一定難過至極。
    窗外的月色落進來。
    隋欽的話令林白榆心軟。
    你如此溫柔,月色臣服於你,我也會。
    秦父從前麵過來,紅著眼說:“你們先回去吧,北北的葬禮我一定會通知你們的。”
    他又看向病房門,“北北的水晶球,給誰了誰帶走吧。”
    林白榆轉身,看到方雲旗在他們後麵推門出來,手裏拿的正是那個水晶球,因為動作顛簸,雪花在玻璃球裏飛舞。
    “林星星,我帶走了。”
    水晶球是她送給秦北北的,他征求她的同意。
    林白榆說好。
    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她就定下決心,明天一早去為秦北北許願,不必要顛倒世界,隻讓她下次無憂。
    她既然決定了的事,就會去做,所以,她不會讓隋欽再受一次當初的苦。
    如果他們的關係還沒有被收回,隋欽替她承受傷口,是隋欽最想見到的,那她也沒辦法。
    如果已經收回,一切塵埃落定,那都合林白榆的心意。
    林白榆是這麽想,隋欽也是如此。
    他們一直是雙向奔赴,不曾更改。
    林白榆淩晨未睡,畫了一幅秦北北的畫像。
    畫上,是變著法子在校服外套裏穿漂亮裙子的少女,精致的短發長長了,顏色是她喜歡的金色。
    在畫的背後,林白榆寫下幾行字:“紀念我的朋友秦北北,一個未來光芒萬丈的大明星。”
    次日清晨,叫醒林白榆的不是她昨晚提前定好的鬧鍾,而是隋欽的電話,她還將睡將醒。
    “怎麽了?”
    隋欽的聲音如清晨的露水:“方雲旗在醫院。”
    林白榆睡意朦朧,沒轉過彎來,“他昨晚沒離開嗎?”
    “他被救護車送去的。”隋欽的嗓音順著虛無的網絡傳進她的耳朵裏,令林白榆清醒無比。
    再度回到醫院裏,她見到的是幾個登山客在外麵聊天。
    “……咱們今天的日出錯過了哩。”
    “你說這年頭,還真有信這個的啊,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小年輕嘛,最愛搞這一套,不過一次性的,比在身上紋什麽,以後後悔好多了。”
    “哈哈哈哈哈還真是啊。”
    林白榆聽著有些異樣,隋欽拉著她停在他們麵前。
    “多謝。”
    “不客氣不客氣,你們是他的朋友吧,誒,好好勸勸他,身體最要緊,其他都是虛的。”
    林白榆嗯嗯應了。
    等進了裏麵,就看見整個頭都被紗布包起來的方雲旗,像電視劇裏的畫麵。
    隋欽關上門。
    他直接問:“昨天聽見我們說話了?”
    方雲旗啊一聲:“怎麽還通知你們了……”
    隋欽一把拉開窗簾,屋外已經天亮,他轉過身,倚在牆上,看向病房內。
    林白榆一點也不信:“你偷聽我們說話?”
    方雲旗立刻裝暈,躺倒。
    林白榆才不信他,“你再不起來,我要叫醫生了,讓他在你頭上縫幾針。”
    “林星星你也太惡毒了吧。”方雲旗睜開眼,又扯到額頭,撕了一聲:“聽到了聽到了。”
    他一開始覺得他們的對話很神奇,什麽傷口轉移的。
    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就信了,離開醫院就去了豐山。
    方雲旗經曆的第一個人生生死大事,是秦北北這個朝夕相處的朋友與同學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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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衝動,也許是為了讓自己心裏舒坦點。
    “你聽見了多少?”林白榆問。
    “沒多少。”方雲旗搖頭,沒說。
    他好奇隋欽與林白榆之間隱藏的事,卻一個字也沒有問,沒有問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事。
    他從來不蠢,他們的事,他不想去插一腳。
    “磕一下又死不了,我皮糙肉厚的,過幾天就好了。”他說:“就是我這個腿,這幾天走不了路。”
    他覺得,試一下又死不了,受點罪而已。
    可萬一是真的,那多好呀。
    不知道下輩子,他們還會不會像這輩子一樣,再遇見。
    林白榆很想問,你是不是喜歡秦北北。
    可最後,她還是沒有問。
    臨走前,方雲旗問:“欽哥,我這次把每個殿都拜了,總不會拜錯了吧,應該會被聽到的吧。”
    他今天才知道,原來上次他與秦北北拜的是求學業的。
    隋欽彎唇:“會。”
    方雲旗信了,沒忍住笑。
    林白榆心想,好像每個人都會對隋欽的話信以為真,他天生就有一種令人信服的氣質。
    離開病房,她問:“他肯定聽見了我們的關係。”
    隋欽不置可否,反問:“我們不可告人?”
    林白榆手指戳他,壓低了音量:“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轉移的事。”
    “那我問的也沒有問題。”隋欽答,見林白榆一直看著自己,低頭飛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林白榆呀道:“隋欽。”
    隋欽嗯一聲,告訴她:“這些都不是問題。”
    八中的宣傳片火了。
    沒有誰不願意看青春靚麗的少年少女,無論是狀元之名的隋欽,還是學霸林白榆,又或者是帶病上學的秦北北。
    有星探直接亮著眼睛,弄到了林白榆他們的電話。
    掛斷電話的時候,林白榆抹了下眼睛,“北北,你要是還在,肯定很高興。”
    你想要的都來了。
    可你卻不在。
    秦北北的葬禮舉辦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
    她母親早早去世,被父親獨自帶大,可父親如今年過半百,白發人送黑發人。
    學校裏來參加葬禮的人不多,沒有通知其他交往普通的同學,老師們都到了。
    林白榆看了一周的時尚雜誌和視頻,畫了一幅秦北北穿禮服走紅毯的畫,燒了。
    方雲旗的腦袋還沒好。
    秦父也不知道他拄著拐杖,是因為他的女兒。
    林白榆穿著一條黑裙子,站在秦北北的照片麵前,黑白的遺像,她笑得狡黠,像一張完美的雜誌封麵。
    “星星,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喜歡你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是我的朋友,明明我以前不喜歡你這款的,可你不一樣,你好像就該是我的朋友。”
    林白榆心想,她也是呢。
    第一次見秦北北的時候,她就多看了她好幾眼,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張揚獨特的少女。
    無時無刻不在愛美,總想做個女王。會被方雲旗氣得哇哇叫,把他欺負走了又得意洋洋。
    其實她隻是個脆弱的小姑娘,生病的時候才十七歲,還沒有成年,剃掉心愛的頭發,獨自挨過了那些痛苦的化療。
    她隻是想活下來而已。
    隻是想和他們一起上大學。
    “如果有下輩子,北北,你會好好的,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永遠明媚。”
    她的墓碑和墓園裏所有人都不同。
    秦父沒有寫愛女,寫的是大明星秦北北之墓。
    葬禮這天,天清氣朗。
    方雲旗要回老家了,分別之際,林白榆把自己之前畫的那幅秦北北送給了方雲旗。
    他驚疑:“給我?你不要嗎?”
    方雲旗又看向隋欽,心想,這畫我能要嗎?
    隋欽看都不看他。
    “我永遠記得北北的樣子,我還可以再畫的。”林白榆說:“這幅送給你,免得你忘了,北北不高興。”
    方雲旗說:“她肯定不高興,說不定夜裏得過來嚇我。”
    他帶走了秦北北的水晶球,也帶走了她的畫像。
    葬禮之後,林白榆的痣隻剩一點淺度,卻始終沒有消失。每天清晨傍晚,她都會拍下照片做對比,發現確實隻差一點點。
    她心中奇怪,問隋欽:“好像卡住了。”
    隋欽深思,眉間緊蹙。
    林白榆終究沒能隱瞞住:“你登山那次,額頭上都是血,我抵你額頭,也許是你的血化成的痣。”
    痣終究會消失,隋欽的無私也會得到回報。
    沒過幾天,等到了各大高校的錄取通知書開始發放。
    林白榆收到八中打來的電話,和隋欽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看著窗外的晴空萬裏,她很難過。
    這輩子,十八歲的秦北北沒能等到拿大學錄取通知書。
    下一次,她一定會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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