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逾落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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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頓早餐, 兩個人到底沒能一起吃。
    謝猶落忘了自己是去的哪個食堂,倒是記得吃了奶黃包,不過沒嚐出奶黃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包子有問題, 還是他吃得太過心不在焉。
    回去宿舍之後, 等了他大半天的舍友迅速衝過來:“怎麽樣?問了沒有, 時逾答應沒, 聯係方式可以推一推了吧?”
    “不行。”謝猶落下意識拒絕,腦袋一閃而過時逾離開時沮喪的目光,像是求抱抱被主人拒絕的大型犬, 耳朵耷拉下來了,尾巴也搖不動了。
    他想, 如果那時候他再多看看他,說不定他真的會忍不住摸摸他腦袋。
    舍友哀嚎:“為什麽啊, 你不會是忘記問了吧。”他被他妹妹纏了一天了,快精神崩潰。
    謝猶落默然轉身:“他說有喜歡的人了。”
    那天之後,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時逾,故意提前離開宿舍和教室,或者不接時逾電話, 或者拖很久才慢吞吞回複時逾消息。
    沒有太多想法,隻是單純因為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 不知道再走在一起該說什麽, 不知道接了電話又要說什麽。
    可是謝猶落覺得自己大概是有點毛病。
    沒遇上時逾, 他總會忍不住去想時逾去找他結果撲了個空會是什麽表情,時逾打來的電話, 他即使不接也會一直守著看著直到掛斷, 消息也是, 兩三行沒有營養的字,他也能盯著出神好半天。
    大概時逾也察覺出來了他的態度了,不再來找他,也不再頻繁打來電話,發來消息。
    從前謝猶落覺得學校真的很小,走到哪裏兩個人總能碰著,現在碰不著了,他才恍然大悟,哪兒是什麽學校小,不過是另一個想法設法製造的偶遇罷了。
    躲是他要躲的,現在真的見不著了,他又記掛得慌。
    對,就是想得慌。
    以前怎麽沒發現從宿舍到實驗樓的路有這麽長,沒發現一個人坐在食堂吃飯那麽無聊,下課後沒有那個人在的教學樓大門那麽空蕩。
    電腦裏顯示的論文還沒有改完,謝猶落已經在肌肉記憶的引導下重複了一個動作十來遍——拿起手機點亮,看見沒有消息進來,又放下。
    當他察覺到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循環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學習效率,他開始心神不定,煩躁地捏了捏鼻梁,想幹脆一點把手機關機。
    剛巧的就在這個時候,屏幕被點亮,時逾久違地又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
    謝猶落胸腔裏原本節奏平穩的心跳忽然快起來。
    他的指尖在距離屏幕不過毫厘的距離停留了許久,才觸屏點開。
    上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一周前,時逾給他發了好幾條,沒有提告白的事情,都是在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聊一些沒營養的話題,可是都沒有得到回複。
    今天這條也是,說今天天氣不錯,學校附近新開了一家餐廳,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後麵還接了一個小恐龍搖尾巴的表情包。
    滿屏全是對方的白色氣泡框,好像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手機那頭的人怎麽晾也晾不幹的熱情。
    還有卑微,和忐忑。
    謝猶落忽然覺得心口那處沉甸甸,壓著他的不是大石頭,是堆積如山的棉花,明明不重,軟綿綿的,卻能壓著他喘不過氣。
    過了好久,他才動動有些僵硬的手指,回複:【不了,晚上有事。】
    下午他去了實驗室,小組成員已經都到齊了,在做實驗匯報之前的最後一次問題清查。
    忙完了,才有人伸著懶腰問他:“哎,猶落,你一個人過來的?”
    謝猶落點了點頭。
    男生趴在桌上,腳尖百無聊賴地點著地麵,笑著問他:“哎,猶落,怎麽最近總看你一個人啊,你的小舔狗呢,怎麽沒跟著你了?”
    這個詞乍地灌入耳膜,謝猶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臉色倏地沉下:“你在說什麽?”
    男生無所覺:“時逾啊,他不是總是跟在你屁股後麵天天粘著嘛?最近好幾天沒看到還有點兒不習慣,怎麽,你們吵架了?”
    謝猶落:“他不是舔狗。”
    “哈哈這還不是啊,很典型好不好,天天追著你繞著你打轉,也不管你理不理他,剃頭挑子一頭熱——”
    男生被旁邊的同學暗示地推了一下,才覺出謝猶落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聲音戛然而止,道歉:“不好意思啊猶落,我沒有侮辱他的意思,也沒有罵你,我就是隨口說說開個玩笑,你要不愛聽,當我放屁就行。”
    男生自覺失言,後頭一直沒好意思再吭聲,結束了就立刻收拾東西離開了。
    實驗室就剩了兩個人,一個謝猶落,一個被安排過來幫忙實驗總結的研究生學姐。
    這位學姐也是返祖人類研究小組的一員,跟謝猶落已經挺熟了。
    謝猶落本以為教室裏隻有自己一個,準備離開時抬頭才發現還有一個人在:“學姐不走嗎?”
    “不急。”學姐笑了笑:“多留一會兒,想八卦一下。”
    謝猶落:“什麽?”
    學姐:“你和時逾成啦?”
    謝猶落眉心動了動,否認:“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學姐表情頓時失望:“沒成啊,聽嘖,你剛才那麽說,我還以為終於成了呢,害我白高興一場。”
    “沒有。”謝猶落低頭:“他是我學弟而已。”
    “什麽學弟而已,這話不如拿去騙騙三歲小孩兒,看他們信不信......”
    學姐吐槽了幾句,想到什麽,忽然眯了眯眼睛,打量似的看向謝猶落:“猶落,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時逾喜歡你,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你難道不知道?”
    或許這句話提前在一個多星期之前問,謝猶落還能點點頭承認是啊,他的確不知道。
    但是今天不行了,他知道,不是他自己發現的,還是時逾親口告訴他的,賴不掉的那種。
    學姐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心情很複雜,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還是說:“猶落,雖然我這樣說可能不太客氣,但是為了正義,我還是得告訴你,你這樣吊著人家,真挺不厚道的。”
    認識了兩年,雖不說了解多透徹,但她對謝猶落的性格如何還是摸得差不多了。
    她知道謝猶落性子冷,寡言,心裏頭也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肯定是沒有那種意思,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多半是有什麽陰差陽錯。
    但同時她也清楚,這種事如果不直接點出來,靠他自己的情商,不知道得花多長時間才能盤理出來。
    謝猶落很抗拒這種說法,和別人說時逾是他的舔狗一樣抗拒:“我沒有吊著他。”
    “沒有嗎?”學姐說:“他喜歡你,你也知道他喜歡你,卻不願意給他回應,他對你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你的無動於衷也被所有人看在眼裏,別說小周,就是我也覺得你在把時逾當作一個舔狗。”
    謝猶落心裏頭亂糟糟的,他想解釋,卻找不到理由去解釋,說出的話都顯得好無力好蒼白:“我沒有......隻是他的心情,我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如果你不喜歡他,為什麽不直接拒絕呢?”
    學姐徐徐善誘:“我們都知道,時逾絕對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你如果認真告訴他不喜歡他,不能接受他,他表達喜歡的方式會給你帶來困擾,相信就算心裏放不下,為了讓你開心,也不會再來找你。”
    “有的人是長情,但也禁不住一直沒有希望的等待,就算能,這樣不會有回應的等待對他來說是否太不公平?”
    “時逾很優秀,喜歡他的小姑娘不少,或許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你,看不見其他人,隻要你堅持推開他,堅定地告訴他別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這沒希望,總有一天他能看見別人不是嗎?”
    謝猶落白了臉色,平整的紙張在他手裏頭變得皺皺巴巴不能看。
    幾次張嘴,卻因為腦子裏漿糊一片,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學姐最後問他:“你不要拒絕他嗎?”
    謝猶落指節都在泛白,的確,他是不知道怎麽回應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拒絕他。
    時逾告白了,他假裝無事發生,明明是他在躲著時逾,不接人電話,不回人消息,等人真的不來找他了,他卻又守著手機失魂落魄。
    怪不得別人那麽說,他不喜歡聽人說時逾是他的舔狗,覺得是別人仗著時逾脾氣好用開玩笑的方式欺負他,可是到頭來,他分明才是欺負他最嚴重的那一個。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學姐說:“你的心事我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我想告訴你,當一個人在麵對一件事時因為不知道該去過抉擇而選擇逃避時,那麽他已經在無意識中傾向於接受了,畢竟拒絕可是最省事又不費力的,不是嗎?”
    “你不知道該怎麽做,不如去設想一下,如果把時逾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再繼續像這樣黏在你身邊,對你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你還能接受麽?”
    謝猶落晚飯沒吃幾口就回了宿舍。
    大學生的周五下午基本可以和狂歡節劃上等號,宿舍裏除了他,另外三個都早早離校浪去了。
    謝猶落拿著手機,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發了許久的呆,等到太陽終於將它的最後一絲光線一並收斂下班,等到月亮升空掛上雲端,終於撥通了那個電話。
    忙音響了好久,謝猶落的心就在胸腔裏懸了多久,懸起的高度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到達頂端。
    可惜從聽筒裏傳來的不是他想聽的聲音。
    “歪?誰啊?”
    聲音很陌生,醉醺醺的,謝猶落有種一頭砸進棉花的感覺:“你是誰?”
    “我是誰,我就是我啊,你是誰啊?”
    謝猶落現在不想跟醉鬼浪費時間:“時逾呢?你把電話還給他。”
    “嗯?時逾?”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自言自語的聲音:“咦,不是我的手機啊,哎,時逾,壽星,壽星呢?”
    模糊的應答聲透過聽筒傳過來:“不知道,可能喝多上衛生間吐去了......”
    謝猶落握著手機僵在原地。
    難怪,難怪許多天沒有聯係的人,今天會突然給他發信息約他一起吃飯。
    “歪?你還在嘛?時逾不知道哪兒去了,要不嗝!要不你過會兒再打來?”
    “時逾今天生日?”
    “是啊。”接電話的人醉的不清了,大著舌頭:“時逾,20歲生日快樂!祝你天天開心,長命百歲!!!”
    “你們在哪兒喝酒?”謝猶落問他。
    “幹嘛,你也要過來一起嗨嗎?”
    謝猶落:“我過來找時逾,能不能麻煩給我一下地址?”